第二章 靈谷靈峰
撫臨市地處龍虎山之南,贛江流域,自古是才子佳人的多產之地,那裡的人們有尋仙問道的傳統,懂風水的人不再少數,國家剛提出改革開放幾年,全國的經濟還處在復甦階段,食品藥品均很匱乏,幾家歡喜幾家離散,慢慢地滿街出現了攬活的農民工,各種檔次的洗腳店、美髮店多有靚麗的姑娘,琳琅滿目,開始上演著人世間的悲歡百態。於是各種靈魂師,買狗皮膏藥的大師,測字算命的瞎子開始走向大街,不過還不敢大肆張揚。
在市郊區有一座山叫靈谷峰,山上有小尼姑庵,喚作靜心庵,一個老尼姑十來個小姑子,小姑子年紀在二十歲上下,出家的原因各自不一,所謂出了紅塵便了牽挂,這些小姑子日夜服侍佛主,終日燒檀香念心經,不見陽光不問世事,盡也粉白嬌嫩,凡胎仙骨。靈谷峰山腳下有個村落,叫郭家村,幾十戶人家,在合作社時期只是個小生產隊,村裡靠山田地不多,村民一直過著是半飢不飽的日子,倒也知足自樂,對外面的世界毫興趣。
正值春夏之交,晌午一過,成群的蛙鼓聲開始喧鬧了。此時的尼姑廟裡卻是陣陣佛音,尼姑們正在做午課。不過,在要山間的一個山頭上,一個小姑子正在往山下眺望,不知看哪。
山下,一個道士踏著流星步,看上去頗有腳力,正往村裡來。
「這是誰啊?這不是大癩頭嗎?哈哈,差點認不出來。」一進村口,就聽到對面的一個聲音笑著喊過來。
郭三三十齣頭,是個光棍,剛從城市上回來呢。身上穿著一身道袍,一副仙骨的樣子,手上還提著一大堆東西。
「哦,是李大哥啊,問你好咯。」郭三不想和這人多說,自己對村裡的人歷來沒有好感。父親十歲的時候,爺爺被批鬥死了,而奶奶沒多久也病亡。要不是自己命大,早該餓死了。
說來也怪,他們村叫郭家村,實實在在姓郭就幾戶人家,雜姓佔了大多數,姓賞的,姓李的,姓元的,這姓郭的幾乎被排擠的走的走,散的散。出去又回村的人是少之又少,加之雜姓村民的作風相當彪悍,佔屋分地的,硬生生的把郭姓的人都趕走了。
這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後,這郭三回來了。誰也沒想到。一下子村裡是雞飛狗跳。郭三離開家的時候,是二十歲,生生的被趕走的,那是因為他是父母靠山。
再回到這個村子的時候,彼此是異常的陌生。村裡的人圍著他看熱鬧。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時的郭三不是當年能比,不說眉宇間的那股幽暗,更別說他身上的行頭了。當然,村裡的刺頭可不這麼認為。
「我說郭三癩頭,你還回來作甚呢,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你糊弄誰呢?你說這田地沒你的分,房屋你沒有片瓦。」一個村民說道,這個村民叫李剛,那個小時候經常欺負他的傢伙,還是那麼粗壯。
郭三冷笑了一下。
「我此番回來,只是想修一修家父家母的墳墓,完事後便走。」郭三不理會那些人。
「郭三癩頭,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倒是可以到山上的尼姑廟去睡覺哦。哈哈。」那是個叫元頭的傢伙。
「是啊,你現在一副道士模樣,道士搞尼姑,很配的啊。」一群婦女哧哧嘲笑,連女人都沒有分毫同情心。
周圍的婦女孩子,男人女人都是一副輕蔑的樣子,十年了這些人不僅沒有變善,排擠人的本事變本加厲。
郭三呼出了一口氣,像是心中安慰了許多。也許,拿他們試練一下最近的修行,自己的心不會太過意不去的吧。這樣的想法只是一瞬。
眾人看郭三沒有什麼反應,再沒有可調笑的價值,便一鬨而散。誰管他去哪吃去哪睡,現在不是大公社,是自管自的年代了。
人群已散去,還留下群小孩子,拉著郭三的道袍,要他變點戲法。郭三一眼便瞧見一個小孩,跟別的鬧騰的小孩不一樣,那小孩站在一邊,咬著手指頭看著他。
沒錯,那孩子的眼神,含著了陰寒之氣。連童男的身上都有這種氣息,怪不得師傅讓我回來查看。看來這裡山脈的靈氣真的敗壞了。郭三不想辜負孩子的熱情,沖布兜裡面掏出一個紙鳶,只是輕吹了一口氣,那紙鳶便鮮活了,立馬憑空而起。
霎時,驚得孩子們一陣目瞪口呆,轉又歡呼著追趕那紙鳶。
郭三會心一笑,只不過是個小把戲。他再回頭找那個奇怪的小孩的時候,卻發現那小孩已經不見了。
心中還是有些惴惴,出於學道者的天生直覺。不過,現在最要緊是找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當他轉到自己的老房子一處,才發現那裡早已經成了一堆廢墟,連一塊有用的磚頭沒有。
為今之計,只能到山下的土地廟去借宿。總不能跑到山上的尼姑廟裡面吧。
說天黑便天黑了,這土地廟離村裡民房都有些路程,土地廟不大,年限倒是很久的,不過,還能遮風擋雨。郭三不管那麼多了,土地廟住的是土地神,自己修道拜的是天師道君,差不多吧,郭三進去便彎身一個作揖,「土地老爺,小道落難此地借寶地一宿,如有叨擾望勿責怪。」
他正要卸下自己的包裹,收拾地方。忽然看見那牆角邊上,放著一個手挎籃子,蓋著麻布。那籃子忽動忽靜,似有東西。
不會是什麼鮮活的貢品之類的。道士當然什麼邪物不所懼,但是出於天生的直覺,撩了一把師傅送的木劍。他輕輕地挑開那籃子上的蓋布,他還真嚇一跳。
要是真是什麼邪物,他便一劍下去了。定眼再看,原來是一個白生生的娃娃。那娃娃看上去就是新生不久,看見陌生人居然不哭不鬧,道士走近了,那娃娃的眼睛透亮的看著他,頗有一種親切感。這種感覺與之前碰到的那個小孩決然不同,這是兩種不同的氣息。
他輕輕的抱起了這個小娃娃,真是難得這娃娃不哭不鬧。
「小道我家可歸,卻碰到家可歸的你。我們真是有緣啊。看來,這土地廟倒是我們的福地啊。」
這道士三十來歲,別說小孩子,就連女人都沒碰過,結結實實是個處男。不過,他倒是對這小孩子異常的喜歡,食指來斗這小孩子玩。
說時遲那時快,小嘴巴一把吸住道士的食指,嚇得道士一陣冷汗,原來是這小娃娃餓久了,看到可吮吸的東西,還以為是有奶吃呢。
「量天尊,我這那裡去找奶啊。」道士默念。輕輕用力抽出自己的食指,奶娃子的嘴還咬著不放,小腦袋瓜子跟著食指的抽出往前蹭,食指還是離開了小嘴巴。
那辜的眼神居然盯著郭三看,嘴巴微微一動。「哇哇,哇哇。」居然哭聲如雷。
道士這下是手足措了。「你別哭啊,我想想辦法。」好像是在跟奶娃子商量,還別說,這奶娃子頓時停住了哭,又盯著道士看。
道士這頭冒冷汗啊,還真沒辦法了,「小菩薩,我也沒奶啊。」
眼看這小奶娃又要開腔大哭,這道士一把手指頭伸到那小嘴旁,小嘴一把吊住,津津有味的吮吸著。
一個囧字寫在道士的臉上,這可不是辦法啊,這天色已晚,一是怕小孩苦惱,驚擾了周遭,二是村民彪悍,要說一個道士抱著小孩去求奶水,這也說不通,說不定人家立馬報官了。
他上知天道,下能捉鬼,就是搞不定這種吃奶的玩意,師傅沒教過啊。正躊躇之間,那小孩子好像把食指吮差不多了,感覺不到什麼味道了,一把張開嘴又開哭了,只見那截被吮吸的指頭變白了不少,這奶娃真是餓了。
郭三現在真是沒辦法了,他的包裹裡面有各種符具,就是沒有吃的東西。「小娃娃,你看這個符是用來抓小鬼的,這個可以隱身小鬼們看不到,那這個呢撥浪鼓。」他啵啵啵的要了幾下,「這個撥浪鼓,可是招小鬼的哦。」
小奶娃子只是頓了頓哭聲,沒吃的還是接著哭。
突然一個輕而急促的聲音,道士的耳朵很靈敏,莫非是剛才那幾下撥浪鼓,找來了小鬼不成。
「奶奶的,本道可不想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