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屍中雞肉二
任酮直接把我帶回了家。
他家挺大,黑白灰風格,時尚又乾淨。
房子里有股綿長的幽幽香灰味兒,與這現代化的裝修風格很不搭調兒。
「坐。」任酮坐下來之後,像是黑幫大佬一樣,點了點對面的沙發。
我剛坐下,任酮就發話了,「不管幹什麼,都得有規矩。」
在拘留所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他談話的風格很跳脫,十分隨心所欲。想到了就說,掐頭去尾的,根本不管對方能不能領會他的意思。
「嗯。」我應了一聲,等著他下面的話。
任酮輕笑了一聲,「我的規矩,只有一個,聽話。」
「嗯。」我又應了一聲。
任酮雙手交叉,兩個食指對在一起,指肚相互碰了碰,「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去幹什麼。不讓你幹什麼,你就乖乖呆著。」
「嗯。」想的美。
「你懂我的意思了?」任酮語調里威脅的意味十分濃厚。看他那樣兒,只要我敢搖頭,他就能立馬斷了我的活路,把我扔回好思佳。
我用力點頭,「我懂了。」
任酮像是盯著階級特務一樣,目光凌厲的審視著我,想從我的表情里驗證我話里的真實度。
我挺直腰板,瞪大眼睛,直面他的審視。我得讓他相信我,我才能有機會逃跑。
「呵,呵呵呵。」任酮笑了起來,「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也咧開嘴,隨著他笑。
笑到我的臉快要抽筋,任酮才收了笑。他抬起右腿,懶散的搭在左腿上,後背朝沙發背上用力靠了靠,又挪蹭了一下,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寧彩。」
「嗯。」
「乖乖跟著我。」
「嗯。」做夢。
任酮說話沒頭沒尾,但有著起碼的條理,比那些病友要好多了。
他喜歡用命令的語氣,一看就知道從小到大都是領頭兒,小時候孩子王,上學時不是班長就是會長,工作了就是領導,所以才能鍛造出這種瀰漫周身的王霸架勢。
我一直不喜歡這種有領導做派的人,好像別人都該是他的手下,必須聽他的指揮。
但我也一直拿這種人沒轍兒,心裡雖然一味逆反,但卻總不由自主的被這種人牽著鼻子走。
任酮給我分配了房間,最裡頭那間卧室。
屋裡所有東西一應俱全,床單被套衣服化妝品,什麼都是現成的。
衣服都是男士穿的,大多數都花里胡俏,一看就不是任酮的風格。
我從裡頭找了一套深藍色的運動服,換下了身上的病服。這運動服雖然寬大,但手腕腳腕都有寬條鬆緊帶,免去了挽褲腿挽袖子的煩惱。
半夜三點十五分,我從床上爬起來,準備逃跑。
午夜兩點到四點,是人生命指標最低的時候,這個時間段,人睡的最沉熟。而三點十分到三點二十,是人最無法驚醒的時間段。
我踮手踮腳來到門后,用力握住門把手,緩慢而又無聲的打開卧室門。
探頭出去,看看左右都烏黑一片,無人無聲,我小心翼翼的摸到了門外。
我貼著牆邊,小心翼翼朝前走。經過任酮卧室門前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豎著耳朵屏息聽了一會兒,確定裡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便邁開步子,繼續朝前走。
剛走到客廳沙發旁邊,客廳的燈突然亮了,嚇的我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上。
任酮打開房門,譏誚的諷刺:「你這是解析性人格分裂發作了?」
他懂的還真不少,還知道解析性人格分裂。
我收起心慌,快速轉身,笑著回答:「沒啊,我是半夜渴了,出來找杯水喝。」
任酮眯著眼睛,微微昂著下巴,眼神特別輕蔑,「水在廚房。」
我呲牙咧嘴,「我這人轉向,住了十幾年的地方都分不清東南西北。我剛剛還以為進的是廚房呢,沒想到走到客廳來了。」
任酮冷了聲音,「別跟我耍花腔。回屋,睡覺。」
「噯,好好。」我趕緊應聲,一溜小跑朝里竄。
經過任酮身邊的時候,任酮扯住我的胳膊,迫使我停了下來。
我側臉討好的朝他笑,他上下審視著我,「這哪兒來的衣服?衣櫃里的?」
「對啊,我從衣櫃里找出出來的。」
任酮眼睛冷冰冰的瞅著我,瞳仁黑的不像話,像是墨水似的,「這是路峰的衣服。」
我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任酮收回手,用下巴朝里點點,「進去睡覺吧,明天你就能見到路峰了。」
我回了屋,卻根本睡不著,今晚也不敢再逃跑。我想來想去,越發覺得前途叵測,危險重重。
晚上不睡覺,最顯著的表現就是,滿眼都是紅血絲。我刷牙的時候,差點兒被鏡子裡頭的自個兒嚇到,差點兒以為見鬼了。
任酮大清早的就生氣,把氣壓弄的特別低,折騰的我膽戰心驚。本來我能吃兩碗飯,愣是沒敢多吃,半碗飯就停下了筷子。
任酮指揮我刷碗,並在廚房門口警告我,「以後不準碰我的牙刷。」
「哦。」我應了一聲。
廁所一共就那麼一個牙刷,又沒給我準備一個,我當然會用他的。總不能讓我一嘴牙垢就出門吧,多埋汰呀,這不是我的風格。
「我的東西,都不準碰。」任酮眼神深沉,盯著我的屁股。
我用毛巾擦掉手上的泡沫,掉頭看了看屁股,發現褲腰朝下掉,露出了灰色的短褲。這套運動服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褲腰松,鬆緊帶明顯和我的腰不配套,老是朝下溜。
我把褲子扯到腰上,「褲子太鬆了,老是朝下掉。」
任酮皺眉問我:「這短褲是從哪裡來的?」
「我早晨在陽台架子上拿的。」我指指陽台的方向,「我那條短褲,昨晚洗了還沒幹,就找了這條穿。挺舒服的,就是有點兒太大了。」
任酮臉上像是被烏雲給遮蓋了,烏氣沉沉,「這短褲是我的。」
「我知道。」這房子里就住了他一個人,陽台上曬的當然是他的短褲。看到他的臉色,我恍然大悟,「哦,你不用擔心,我不嫌棄你穿過這條短褲。」
本來我不想借他短褲穿,但是身上的運動服特別寬大,走動的時候,褲襠那裡跑風,別提多奇怪了,渾身都不舒服。
任酮臉色更黑了,讓我有點兒緊張。
我不由自主的用力提了提褲子,「不穿短褲太難受了。」
「穿了不合身的短褲,好受?」任酮陰惻惻的問我。
我趕緊呲牙,擺出討好的笑臉,「不好受,當然不好受,但比不穿要舒服。」
任酮一字一頓的警告我,「以後,無論是我的什麼東西,你都不準動。」
「哦。」我應聲。
任酮臉黑的和包公似的,就好像我欠了他千八百萬一樣,「跟我去科里。」
「哦,好。」我一百二十個不願意跟他去,但架不住我現在身陷混沌,是他黑網上掙脫不開的蛾子,即使心中不願,也只能任他予與予求。
前途多舛,一片黑暗。
到了特殊案件調查科,我見到了任酮說的路峰。
路峰人高馬大,端正俊朗,目光像是四月里的太陽,暖融融的。
他掃了我一眼,問任酮:「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從精神病院出來的臨時工?怎麼和個猴兒似的,這順手從動物園牽出來的吧。」
猴兒?
你才像個猴兒!
任酮說:「寧彩。」
路峰賊眉鼠眼的朝我笑,「寧采臣的後代?」
我不吭聲,眼觀鼻鼻觀心,把他當成個猴兒。
路峰湊到我眼前,「嘖嘖」兩聲,掐著我的下巴,左右轉了轉,「這尖嘴猴腮的,讓我想起一首詩,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
我聽明白了,他這是說我不男不女。
任酮嗤笑一聲,招呼一個肉彈似的漂亮女人,「梁倩媚,帶寧彩熟悉一下組裡的環境。」
梁倩媚同任酮回話的時候,眼裡閃閃放光,裡面像是放進去了星星。可等到和我說話,立馬變了模樣,眼裡死氣沉沉,透著濃重的不耐煩。
她粗略給我介紹了一下特殊案件調查科裡面的成員,主要成員就六個,其他都是輔助的,相當於文員和秘書。
高顴骨下齙牙長的像是變形蒙古人的叫杜凱,娃娃臉的叫廖澤,青白臉陰氣沉沉像是弔死鬼兒的叫韓宇斌。
我問梁倩媚,任酮為什麼讓我加入這裡頭。我文大學沒念完,武不能自保,也沒有特殊才能,到底為什麼要讓我加入進來?
梁倩媚說我的作用就是魚餌,迎來引魚上鉤。
魚餌?
我以前只聽說過卧底和姦細,從沒有聽說過抓罪犯還需要用餌料。我既感到新奇,也更加擔心自個兒的生命安全。
我想問問梁倩媚,到底怎麼拿我當餌料。
我剛張開嘴,還沒出聲呢,任酮突然招呼我,「寧彩,過來,跟我去現場。」
「我?」我驚愣。
任酮眼神冷颼颼的,像是飛刀子似的,飛到我臉上,刺的我瑟縮了一下,膽兒瞬間縮成了個小綠豆。
真奇怪,我以前沒這麼膽小啊。很久之前,因為我敢半夜去墳地轉圈兒,還曾經有過寧大膽的美稱。
可怎麼一到任酮面前,我的膽子就會瘦上一圈呢?
怪事兒。
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