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洞頂繁星
「這裡比較寬敞,我們就在這裡休息吧。」齊觀看著峽谷中的一片開闊地道,隨後深深喘了幾口氣,扶著旁邊的山壁坐在了一塊岩石之上。
白仲政、陳方和閻剛三人立即開始著手檢查著周圍,確定沒有危險,沒有致命的機關之後,這才回來,幫助著刑術、連九棋和馬菲架起爐頭,做些熱食,吃完好睡上一覺。
眾人圍著三個煮著熱食的爐頭,都保持著沉默,因為太累,加上精神過度集中、緊張的關係,其實所有人都想立即躺下來,什麼也不管,大睡一覺。
此時此刻,看著爐頭下的火焰發獃,也成為了一種奢侈的休息方式。
齊觀起身看著峽谷前方:「鑄鐵仙當年肯定是先發現了在這座山中,有這麼一個奇怪的地下世界,所以才決定將奇門建在這裡,不,不叫奇門,鑄鐵仙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修建的這個地方,會在很多年之後,被人利用。」
連九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不知道陳師叔怎麼樣了。」
刑術接過馬菲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口:「我在想,如果真的有三條路,那麼其他兩條路上,都會有什麼呢?鑄鐵仙修建這個地方的目的,好像是想給沿途進來的人講述一個什麼故事,但這個故事,就我們所看到的,感覺很平凡呀。」
白仲政在一旁道:「也許,先知本身就很平凡。」
陳方點頭:「我贊同,我一直認為,很多所謂的神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就如這個預言那個預言,都是過去什麼先知留下來的,就算有些預言看起來的確是說中了,但實際上解讀的方式牽強得很。」
齊觀看著正在清理匕首的閻剛:「閻剛,你怎麼看?」
閻剛放下匕首:「我算贊成大半吧,不過,我依然和刑術的想法差不多,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有無法解釋的事情存在,至少現在不能解釋。」
「就拿大家常說的鬼來說,至今為止,我沒有聽說有任何一樁所謂的鬼殺人的案子存在,只有鬼嚇人,但是,的確,這也不能徹底否認鬼神說。」刑術看著其他人,「我感覺人在歷史的進程中,往往都是將能解釋的事情歸於科學,將不能解釋的事情歸於鬼神,所以,關於先知,我持懷疑態度,至少就現在來看,我們一路上遭遇到的什麼機關呀之類的東西,都與神力、法術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馬菲也道:「在天地府當年發生的邪教慘案,所謂的什麼法術神力,都是那幾個人精心計劃的。」
「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嗎?」齊觀坐下來,其他人都看著他,齊觀又道,「我在想,所謂的先知,應該是過去的人,對智者的一種尊稱吧,智者看事情比絕大多數人要透徹,看得透徹了,也就具備一定的預見性,例如說,這裡有一個手雷,放在我和一個原始人的面前,手雷的保險被拉開了,我會躲起來,但野人不會,為什麼?很簡單,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野人不知道。同理,智者和平庸者之間,說簡單點,就是一個懂,一個不懂,後者要懂,必須要親眼目睹,親身感受。」
刑術接過齊觀的話說下去:「這還不算是區別,我認為最大的區別是,當智者知道了一件事有危險性之後,智者將會遠離,就如咱們的老祖宗,在古代就知道兵者乃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但平庸者不同,他們會認為那是好東西,會利用這件大殺傷性的東西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終被這東西反噬。」
馬菲靠在刑術的肩頭:「好啦,你們能不能不要討論這麼深奧,這麼哲學的東西,吃飽喝足好好睡一覺多好?偏偏要把本來就不夠用的精力花在這上面。」
刑術握了握馬菲的手:「你睡吧,我先值守。」
刑術起身的時候,連九棋也站了起來,但被齊觀抬手示意坐下,齊觀道:「我和刑術先值守吧,其他人先休息,總休息時間加起來必須達到8小時,我們不著急。」
刑術知道齊觀有話對自己說,於是和齊觀一起慢慢走向前方,齊觀盤腿坐在一塊岩石上,看著遠處躺著、靠著休息的眾人,問:「你師父過世,你沒有憤怒到失去自我,這點我倒是很意外,不,應該說很欣慰。」
刑術看著齊觀:「齊師叔,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說什麼。」
齊觀嘆了口氣,仰頭看著洞穴頂端:「刑術,我問你,你認為逐貨師這個職業,還應該存在嗎?你想好了再回答。」
刑術也仰頭看著洞穴頂端,發現那裡閃現出很多綠光,看起來像是聚集了不少的螢火蟲,不過在這種環境中,漆黑的洞穴頂端就像是黑夜的天空,而那些螢火蟲倒像是夜空中的繁星。
「我不知道,我認為誰說了也不算,這個職業原本就不算是一個真正的職業吧,充其量和朝奉差不多,只不過朝奉在內,逐貨在外。過去的朝奉變成了今天的鑒定師,說不定逐貨師也會逐漸演變成為其他的職業,不至於完全消失。」刑術說完,看著齊觀。
此時的齊觀卻是一臉的憂傷:「歷史就像是個篩子,不停在晃動,總有些東西會從篩子的那些個小孔中掉落下去消失不見,以前有手藝人,走街竄巷給人補鍋磨刀,那是個職業吧?現在沒了。以前也有當街賣藝表演的,現在呢?也沒了。歷史會淘汰、合併、轉變一些人和職業,逐貨師其實早就不應該存在了,說到底,逐貨師就是人在滿足自己貪慾的過程中,衍生出的一種職業。」
齊觀的話,讓刑術無法反駁,的確,沒有逐貨師是沒有私心的,就拿他自己來說,進入這個行當的第一天,他的腦子中只有一個字錢。
俗話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個道理誰都明白,誰也不會嫌錢多,只要賺錢合理,花錢在理,那些什麼「滿身銅臭」的話永遠與你不沾邊,當然,這也僅僅只是一種自我修養而已。
如果不是因為慾望,逐貨師為何要去尋找那些奇特的物件?
刑術問:「齊師叔,您的意思是說,我們不應該去刻意挽留什麼,而是應該隨波逐流,如果歷史應該淘汰我們,我們就應該認命?」
「難道不是嗎?」齊觀點頭,「逐貨師帶來了太多的災禍,因一人一事而毀千人萬事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師父死後,我也想好了,這件事徹底解決之後,我也就金盤洗手了,到時候,天底下,就剩下你、你父親、泰東以及元震八這幾個逐貨師了,而過去呢,就讓他們過去吧,那只是一個個故事了,我也想過把這些故事留下來,但是,仔細回想之後,發現所有的故事都是悲劇。」
刑術卻笑了笑:「齊師叔,悲劇,也是一種警示。」
齊觀也笑了,刑術再次抬眼去看洞穴頂端,卻發現頂端的那些螢火蟲怎麼會越來越多,而且其中一部分正緩慢地順著洞壁一側落下,有些已經到達了峽谷的頂端,似乎正準備順著峽谷山壁「流」下來。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刑術抬手指著。
齊觀也發現了不對勁,立即起身來,摸出望遠鏡仔細看著,但因為那東西的光線在黑暗中太強,直接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光,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
齊觀放下望遠鏡道:「不對勁,快點叫醒其他人!」
刑術立即拔腿朝著開闊地跑去,邊跑邊喊,齊觀則一邊跑著,一邊觀察著那些正在沿著峽谷山壁往下滑動的「星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連九棋等人被刑術的呼喊驚醒,立即翻身爬起來,剛爬起來,都發現了那些順著山壁爬下來的「星星」,睡得稀里糊塗的陳方爬起來,還下意識說了句:「怎麼會有這麼多螢火蟲?」
閻剛將他的武器遞給他:「這不是螢火蟲,螢火蟲是有翅膀的!」
馬菲拿著登山鎬站在刑術的身旁,看著那些綠色的星星從山壁邊上快速地滑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此時,最前方的齊觀喊道:「跑」
齊觀喊完之後,眾人手忙腳亂地朝著峽谷前方跑去。
另外一邊的峽谷中,錢修業等人也遭到了那種綠色星星的襲擊,他們手中的自動武器面對那些體積並不大的東西,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手雷!」其中一名傭兵掏出手雷的時候,高喊著向周圍的人預警,提示他們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可他剛拿出來,就被墨暮橋一把抓住手腕。
墨暮橋沖他搖頭,指了指峽谷山壁兩側:「一旦炸塌,我們也許都完蛋!」
那名傭兵只得收起手雷,按照墨暮橋的指示拿了白磷彈出來,朝著後方扔去,緊接著抓緊時間逃離,可惜的是,其中一名傭兵因為撤退不及時,被鋪天蓋地衝來的那種綠色東西直接淹沒。
墨暮橋帶著掩護撤退的幾名傭兵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著,看著那名傭兵在地上翻滾掙扎著,在慘叫的同時,嘴巴一張開,那種綠色的東西就直接鑽進了他的口中,然後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抹綠色從咽喉部位直接爬進胸腔,然後蔓延向雙手和腹部,緊接著是下體。在這個過程中,這名傭兵的掙扎逐漸變弱,終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全身上下都變成了熒光綠。
「走!快走!」墨暮橋轉身催促其他傭兵離開的時候,卻看到前方山壁上有一個似乎落單的綠色怪物,他立即拔出匕首,直接拋了過去,將那東西釘死在山壁之上,上前將匕首拔出來,仔細看去,才發現那種所謂綠色的星星,實際上是一種渾身能發出綠光的蜘蛛!
墨暮橋倒吸一口冷氣,按下對講機向其他人通報這件事之後,帶領著剩下的5名傭兵繼續趕路,並用白磷彈和燃燒棒暫時封死了那種夜光蛛前進的路。
中間的峽谷內,清醒過來,並離開血色畫廊走進峽谷中的賀晨雪等人,在前進不到幾十米之後,便被那種怪異的蜘蛛團團包圍除非他們長了翅膀,否則,完全不可能逃脫。
「站著別動!」站在賀晨雪身邊的沐天健喊道,「千萬不要動,站著就好了,就算這些夜光蛛爬到你們身上去,你們也別動,還有一旦它們爬到你的面部,你必須閉眼閉嘴,一旦尖叫張開嘴,這些東西就會從你嘴裡爬進體內,那你就死定了。」
眾人只得服從沐天健的命令,選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站在那一動不動,看著周圍那些夜光蛛慢慢爬過來。
陳泰東看著幾隻夜光蛛爬到自己的腳前,他低頭仔細看著,問:「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夜光蛛。」沐天健僵硬著身體,張嘴緩慢地說道,「我在菲律賓和新幾內亞的叢林中都遇到過這種東西,這種夜光蛛是群居昆蟲,一般都至少是上百隻居住在一個巢穴當中,集體狩獵覓食,但活動範圍很小,基本上都是等待獵物從它們居住地旁邊走過的時候再捕捉,通常都是爬進獵物的口中,從其體內嚼食。」
賀晨雪平靜地問:「站著不動,就可以避開?」
「是,我嘗試過的。」沐天健看著幾隻夜光蛛已經順著他的腳踝慢慢爬上來了,「在新幾內亞的那次,我們一個小隊誤入夜光蛛的巢穴當中,我是第一個被困住的,我當時嚇壞了,站在那一動不敢動,閉眼閉嘴等死,結果那些夜光蛛在我身上爬了一圈之後,直接離開去追其他人去了。」
此時,夜光蛛已經爬到他們所有人的腰部位置了。
凡君一有些擔憂地說:「你先前也說了,是有其他的獵物的前提下,這裡只有我們幾個人,如果沒有人吸引它們的注意力,我們會不會一直被困死在這裡?」
「好呀!你去吸引這些夜光蛛的注意力吧!」徐有嘻嘻笑著,「這些玩意兒爬在我手臂上,好癢好舒服!」
楊徵俠臉色慘白,看了一眼徐有,因為夜光蛛已經爬上來的關係,他不再說話,等感覺到夜光蛛爬到脖子和下巴之間時,他連眼睛也閉上了,只是在心中祈禱著平安無事。
徐有的話,讓凡君一在心裡連罵了十來次「變態」。
不到一分鐘之後,賀晨雪、陳泰東等六人的身體表面已經爬滿了那種夜光蛛,所有人都在強忍著。
五分鐘后,夜光蛛沒有離開,六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懼當中,同時也感覺到渾身上下發麻。
……
當刑術看到峽谷的出口時,他立即喊道:「快點!前面就是出口了!加把勁!快點!」
夜光蛛的速度始終比不上人雙腿的奔跑,刑術等人已經甩開了那些怪物至少幾十米的距離,不過當刑術等人衝出峽谷之後,卻一起剎住了腳步,看著橫在眼前的那條流淌湍急的河水,河底還閃耀著銀白色光芒的地下河。
「媽的!怎麼會出現一條河?」閻剛走到最前方。
後方提著武器的白仲政和陳方對視一眼,咬牙準備和衝上來的那些夜光蛛拼了。
齊觀蹲在河邊,用手去摸了摸河水,又捧起來聞了聞:「有一股硫磺味,而且水溫很高,看起來是溫泉,是溫泉就沒問題了,裡邊肯定不太可能有什麼會襲擊人的怪物,下河,趕緊的!快點!下河!」
齊觀說完,率先朝著溫泉河中心走去,其他人也緊隨其後,互相攙扶著。
就在此時,刑術聽到他們左側傳來幾聲清脆的槍聲,槍聲讓正在渡河的眾人渾身一震,不禁都扭頭看向左側,隨後就看到左側遠處的河岸邊上晃動著無數的手電筒光,還傳來了人的呼喊聲。
「快點!下河!是溫泉!」有人在左側遠處喊道,這個聲音對刑術、馬菲和連九棋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是錢修業!」刑術低聲道,「他們怎麼會在我們的後面?」
連九棋看向那邊:「齊師叔說得沒錯,果然有不同的路!」
齊觀道:「熄滅所有光源!安靜的渡河!快!」
眾人熄滅手電筒,互相攙扶著,慢慢朝著河對岸走去,同時留心注意著後方追來的那些夜光蛛,與齊觀所推測的一樣,那些夜光蛛在來到溫泉河邊的時候,都停住了,在那左右徘徊著,根本不敢下水,甚至不敢離水太近,與河岸邊始終保持了至少四五十厘米的距離。
「我們安全了!」後方的白仲政鬆了一口氣。
陳方看向左側:「你們也聽到了,錢修業那邊,至少有七八支自動武器。」
齊觀在前方慢慢走著:「有槍不一定就佔優勢,在這種環境中,槍支只能用來自衛,我們保持安靜,渡河之後先觀察!」
左側的錢修業等人匆忙地渡河,不過墨暮橋和錢修業兩人在衝到河邊的瞬間,也發現了右側河道上游晃動的手電筒光,雖然那些手電筒光很快熄滅了,但讓錢修業立即推測出那支隊伍不是刑術就是賀晨雪。
錢修業一邊渡河一邊問:「暮橋,你認為上游那批人是誰?」
「應該是刑術他們。」墨暮橋攙扶著錢修業前進,同時對身後的其他傭兵比劃著密切注意周圍的手勢。
凡孟下意識朝著上游看去,但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站在後方的元震八則恨不得現在馬上就跑過去和齊觀等人會合,因為在錢修業這支隊伍中,大家都是各懷鬼胎,說不定下一秒自己就會莫名其妙被殺死。
元震八想了想,故意說了一句:「也許不是他們呢?」
凡孟搭腔道:「那會是誰?」
說完,凡孟又向上游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剛好看到賀晨雪一批人從中間的峽谷中跑出來,徑直朝著溫泉河中跳去。
賀晨雪跑動的過程中,手中晃動的手電筒不時會照到自己的面部,因此讓凡孟一眼就認出她來。
認出賀晨雪的那一瞬間,凡孟下意識熄滅了手電筒,藏在了元震八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