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襲
胖子看著刑術,看了幾秒后,低聲道:「兄弟,看來是同行呀?」
「誰他媽跟你是同行?」刑術雙手放在桌子上盯著胖子,「不是本地的吧?聽你的口音像是遼寧那邊的錢串子,怎麼著?那邊買賣不好做,跑這頭來混了?」
胖子一愣,隨即道:「哎喲,哥們也是個社會人兒啊?」
「廢話我不說了,我知道這年頭做什麼都不容易,你乾的這事,我要是報警,你進去少說三五年出不來,不過我這人做事沒那麼狠,看你這副德行,也就是坐硬座過來的,這瓶子應該是哈市雙城老棒子家的手藝,本地貨,我估摸著這種貨色的本錢也就是一千來塊吧,這樣吧,我這裡有三千塊錢,算上你的本錢,還有你來回的車費吃住什麼的差不多了,你留下瓶子,錢拿走,我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刑術摸出煙來,在桌面上杵了杵,「如果你要是不同意呢,我只能告訴你,你以後別想再來這個地方混飯吃了。」
胖子一抽鼻子,表情也變了:「哥們,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這話也太狠了,我李胖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真沒怕過誰,而且行裡面的規矩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做基本上就和截活兒一個意思,我多的不說了,八萬八,我分你兩萬,這事你就當不知道,我夠敞亮吧?」
刑術仰頭閉眼:「八萬八分我兩萬,這買賣合適呀。」
胖子笑了:「哥們,你坐在這說幾句就八萬八,省時省力,何樂而不為呢?」
「好吧,我再給你個選擇,你收八萬八,給我兩萬,我回頭打個電話給魏大棒子,告訴他,如果他以後再敢出貨,我把他家燒了,連同他那賣干豆腐的鋪子,然後我把你用石頭綁上,直接沉松花江裡面,我拿著你那六萬八還有我那兩萬,自個兒去警察那自首去。」刑術冷冷地看著胖子,「不過我也可以不自首,把你沉了之後,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快封江了,大半年化不開,等冰面化開了,就算你的屍體浮上來了,對我不利的任何證據都沒了。」
胖子看著刑術,從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開玩笑的,而且李胖子混了這麼多年,出口就撂狠話的這還是第一次聽過,他有些遲疑了,思考了許久,終於起身道:「好,算我栽了。」
「別急呀。」刑術數出三千塊錢,塞到李胖子手裡面,「這是我說好的,說一就是一,人走,錢拿走,瓶子留下,趕緊給我滾蛋。」
胖子點點頭,把錢塞進口袋,朝著飯館外就走去,走到門口就遇到取完錢的田煉峰。
田煉峰見李胖子走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抬眼看見桌子上自己裝錢的包在,瓶子也在,立即奔了過來,先是看錢,又看瓶子,隨後納悶地問:「這是怎麼了?他怎麼錢也不要了,東西也不要了,就這麼走了?」
刑術坐在那,揮手叫服務員上了一瓶啤酒和一瓶可樂,把啤酒倒了一杯遞給田煉峰后,這才道:「這個人是個遼寧那邊的錢串子,雖然他儘力在掩飾自己的口音,但還是能聽出來,你只是被這個所謂的青花瓶子蒙蔽了雙眼和耳朵,沒注意到這種細節。」
「啊?」田煉峰目瞪口呆地看著刑術。
刑術指著桌子道:「知道他為什麼選擇坐在這裡嗎?因為這裡是上菜口,後面挨著廚房,廚房有後門,而且斜對面是廁所,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地方是他選的吧?」
「對呀。」田煉峰點頭,「你怎麼知道?」
「錢串子就是這樣,做事先考慮後路,他也擔心自己暴露了,所以選了一個容易逃跑的地方,咱們這邊的廁所很少有那種大透氣窗口的,但是這家飯館鐵定有,不信你去看看,而且后廚百分之百通往後面的巷子。」刑術打開可樂,看著田煉峰那副獃獃的模樣,「去看呀,愣著幹嘛呀?」
田煉峰立即起身去廁所又去后廚看了一圈,回來坐下道:「真有誒!」
「廢話!」刑術喝著可樂道,「他那身打扮,和那些杵大崗(街頭等活兒的民工)的一模一樣,就是想讓你放鬆警惕,覺得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你買了他的東西,你還佔了便宜了,而且他專門說他爸有病急用錢,這些都是為了潛意識中蒙蔽你。再者,就算這個瓶子他認為賤賣了八萬八,他什麼箱子什麼東西都不用,直接用大衣包著就來了?也不怕摔了?你認為合理嗎?」
「那……那這瓶子呢?」田煉峰看著這瓶子,「肯定就是假的了?」
「對,假的,他之前怎麼告訴你的?」刑術看著瓶子問。
田煉峰道:「他說這是康熙年間的青花。」
刑術冷笑一聲:「康熙年間?這玩意兒仿的是嘉慶年間的青花龍紋,我以前教過你呀,在這一行裡面,雍正、康熙、乾隆這三個年代的物件是單獨說年代的,但是嘉慶和道光是一塊兒說的,統稱為嘉道。」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田煉峰一拍腦袋,「這就是嘉道不分對吧?說清朝的陶瓷物件,到乾隆之後基本上就沒落了。
刑術點頭:「在這行當裡面,嘉道的瓶子都叫大路貨,不是用來收藏的,和工藝品一樣,就是擺設,碎了吧也不可惜,再來看這瓶子,仿得呢,還行,有個綽號叫龍出浴,名字聽著霸氣吧?但恰好意思就是指這龍不霸氣,你去看看那康熙、乾隆年間的瓶子,那時候的龍霸氣,嘉道年間的龍吧,看著都軟,就像是龍洗完澡剛鑽出來,一副舒坦的模樣。」
「哦——」田煉峰看著那瓶子,「為什麼不霸氣了呢?」
「管理上的原因,偷工減料,加上當時的畫師呀之類的大量的流失,造成了這種結果,歷史原因吧。」刑術說完長嘆一口氣道,「煉峰呀煉峰,八萬八呀,你是眼皮子都不眨,直接就拿出來了,你那幾年賺的錢,估計都快被你敗光了吧,你不是富二代,省省吧,以後你要是喜歡什麼,帶著我給你先看看,不要吃這樣的虧,弄得跟傻x一樣。」
田煉峰搖頭:「刑術呀,我這還不是想跟上你的步伐嗎?」
「我的步伐?我特么是沒得選,就那麼幾個職業,讓我挑,我也不願意去當醫生,所以就幹了這個了,你以為我願意呀?這一行風險大,我都有看走眼的時候,我師父都有,別說你這剛入行的膘子了,一走眼,那就是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就出去了。」刑術搖頭,「這瓶子如果是真的,擺家裡面看還行,但這是高仿的,你拿走,回頭送給張大文,讓他自個兒研究研究。」
「哎呀,今天要不是你,我真就沒了八萬八了,兄弟,當哥的敬你一杯。」田煉峰舉杯碰了碰刑術的可樂瓶子,隨後一飲而盡,喉頭髮出爽快的聲音,隨後問,「對了,這麼晚了,你找我來幹嘛呀?」
刑術看了一眼周圍,低聲問:「你爺爺以前住的那地方,就是他死的那筒子樓,現在拆了嗎?」
「應該沒有,那地方拆不起呀,聽說就那房子那麼小塊地方,光拆遷連土地什麼的,好幾千萬呢,沒有開發商敢上手,一直擱那的。」田煉峰倒著酒問,「你想幹嘛呀?」
「我想去看看當年的現場,有些事兒我得搞明白了。」刑術點上一支煙。
田煉峰放下瓶子,他也不是傻子,尋思了一會兒問:「刑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還是和那筷子有關係?」
「對!」刑術知道瞞著田煉峰始終不好,只得點頭道,「那筷子的確是千年烏香筷,我之前騙你說是假的,是不想讓你惹上麻煩,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想占你便宜,我要想占你便宜,早把你家裡那點錢騙光了。」
田煉峰當然知道,點頭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你聽我說,一個字都不要漏,而且聽完后爛在肚子里,誰也不要告訴。」說著,刑術看了一眼飯館外道:「煉峰,你早就被人盯上了……」
「啊?」田煉峰詫異道:「什麼意思呀?」
隨後,刑術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給了田煉峰,田煉峰聽完是目瞪口呆,但因為還沒有刑術那種危機感,所以並不覺得怎麼害怕,只是好奇。
兩人點了幾個菜,吃喝完畢后,約定好在老筒子樓見面,因為田煉峰得回去問他爸要鑰匙,那筒子樓樓道大門和田雲浩家的門鎖都是他爸隔半年就要去新換的,擔心生鏽了,雖說那地方是公家的,不過因為沒有人去管理,所以也由得他爸了。
田克是個懷舊的人,雖然田雲浩死的時候他還小,但他對自己父親的感情很深,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一個人溜溜達達地過去轉一圈。
刑術開車先朝著筒子樓的方向開去,那個地方周圍好些都被拆遷了重建,現在除了一座高樓在旁邊建起來了之外,周圍其他地方都是工地,在那裡的房價也不便宜,畢竟在哈市這個地方,房子的建築面積和使用面積的係數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牆厚,基本上係數達到了1.6,所以在那個地段的房價都是一萬好幾一平米,這也是為什麼那筒子樓一直沒法拆的原因,佔地面積不大,但是買下來的費用大,買下來也修不了什麼玩意兒。
因為夜間已經不堵車的原因,刑術開了不到四十分鐘就到了那老樓外的巷子里,將車一停下來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因為有兩輛麵包車分別堵在了巷子的兩頭,而且都開著大燈,直射著他這個方向。
刑術左右看了看,右手伸進口袋中摸著自己那串鑰匙,將上面的鑰匙慢慢地從攥成拳頭的指頭縫中露出來,這就是他的武器,而且具有一定的殺傷力。
刑術站在那靠著車門,看著從兩輛麵包車上分別跳下來四個人,一共八個人朝著自己的位置慢慢走來,都將手揣在口袋中,走路的架勢也和街頭流氓差不多,故意晃晃悠悠地走著,以此來顯得自己很霸氣。
等為首的人走近之後,刑術才看到不是別人,就是先前在飯館裡面被自己揭穿的那個李胖子。
「八萬八——」李胖子站在那笑著,「八萬八呀,哥們,飛了,因為你全飛了,我咋回去交差呀?」
刑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嘆了口氣道:「胖子,我之前給你倆選擇,看來你是沒聽明白是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帶著你的人滾蛋,一看他們就知道是你花錢雇的吧?這樣吧,你僱人的錢我幫你出了,我算是仁至義盡了。」
「喲——喲喲喲喲喲!」李胖子一副不屑的樣子,「你以為你是誰呀?你能耐不是大嗎?你不是牛逼嗎?你不是要把我沉江裡面嗎?來呀,我等著你,來來來!」
李胖子剛說完,忽然看見刑術身影一動,旁邊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前提下,刑術那夾著鑰匙的拳頭直接甩在了胖子的臉頰一側,李胖子立即發出恐怖的慘叫聲,捂著臉就靠在一側慘叫著,手再一拿開,借著車燈光看到捂臉的手全是血。
刑術站在那,甩了甩手,微微側頭,看著自己背後的那四個人:「想進醫院是不是?」
那四個人對視一眼,隨後一人罵了一聲,直接跳起來就是一飛腿,刑術抬手抱住那人的腿,朝著大腿部位就是一拳下去,隨後側身朝著另外一人的手臂上又給了一拳,輕輕鬆鬆將那四個人全部撂翻。
剩下的三個人對視一眼,整齊地扭頭看著靠著牆壁坐著的李胖子,李胖子大喊道:「一人再加兩百,打死他!給我打死他!」
刑術站在那嘆了口氣,看那三人又沖了上來,其中一人還操起旁邊的一根棍子,一棍子下來,直接被刑術一拳打斷了,緊接著那人腹部挨了一腳,直接跪了下去,剩下一個趁機抱著刑術,刑術一蹬車門,直接將後面那人撞向牆壁,身子一縮,手臂一抬,手肘直接擊打那人的面部,那人捂著鼻子就蹲了下去。
剩下一人愣在那,看著周圍倒地哀嚎的人,又看著冷冷注視著他的刑術,竟然開口問先前掄棍子的那人:「大哥,怎麼辦?」
那人捂著肚子蹲在一側,哎喲地叫著,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報警啊!」
刑術一愣,看到那人真的拿手機了,上前一把搶過來,剛要摔發現還是個iphone,直接扔還給他道:「自個兒關機吧,摔了挺可惜的,趕緊滾蛋,要不要臉,你們來弄我,還要報警?」
隨後,那人扶著自己的大哥,其他人互相扶著,朝著兩輛車跑去,臨走的時候,那位大哥還扔下了一句在這種場合必須說的一句話:「你等著,有種你別跑!」
「好,我等著,你們慢走,趕緊多帶點人來,或者是直接報警吧。」刑術站在那看著兩輛麵包車退出去,一輛在巷子口倒車的時候還撞到了牆角,隨後聽到裡面的人打耳光扇著開車人的聲音,還有罵聲。
李胖子傷得不輕,而且現在是徹底慫了,眼淚都滾出來了,縮在牆角下,看著一步步走近的刑術。
刑術從口袋裡面摸了五百塊錢扔給他,指著巷子口道:「出了巷子往北走三百米有個診所,趕緊去,包紮了之後去道外三道街找一個叫廖師傅的人,就說我介紹的,他那有葯,等傷口結疤了,用他的葯每天敷三次,正常來說不會留下痕迹,滾吧。」
李胖子含淚點點頭,起身搖搖晃晃地跑了,在快跑到巷子口的時候,李胖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一哭把刑術嚇了一跳,看著李胖子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那裡,只得搖搖頭。
刑術背上自己的背包,站在大門口,左等右等沒等到田煉峰,看著那扇生鏽的大鐵門,還有旁邊那堵並不高的磚牆,乾脆跳起來抓住牆頭直接翻了上去。
刑術蹲在牆頭,看著眼前這棟六層高的筒子樓,覺得渾身發涼,這是一種感覺,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因為這裡面毫無生氣不說,還從裡面吹出來了陣陣潮濕的冷風。
刑術知道這不合情理,因為在哈市這裡到了這個季節,天氣寒冷,空氣乾燥,這種老樓肯定更是乾燥無比,吹出來潮濕的冷風完全沒有道理,而且就算是有地下室,地下室也應該有暖風吹出來,不應該是冷風才對。
許久,刑術才從牆頭上跳進去,落在堆滿了各種破爛的院子中,隨後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電筒,照了照周圍,終於看到了樓下左側的那扇樓道門,他走上前看著樓道門的那把鎖,發現的確是把新鎖。
刑術等不到田煉峰,想著乾脆自己撬開鎖進去算了,而且這裡沒人住,自己撬鎖進去也不是為了偷東西,不算犯罪,隨後拿著工具輕鬆將鎖打開,剛推開門的時候,一個東西突然間從門裡面的門框往上的位置掉落了下來。
刑術眼疾手快,伸手過去一把抓住,抓住后發現那是個陶瓷盤子,他拿著盤子立即進門,用手電筒照著門框的上方,發現那裡被人做了一個簡易的機關。
仔細研究后,刑術發現,這個機關很有趣,在門口右側的位置有一根繩子,只要開門不是太快,開門后將手伸進去拉一拉那繩子,那盤子就會被固定死,但如果不拉繩子直接推門,盤子就會掉下來。
刑術看到這的時候,下意識自言自語道:「田煉峰,看來你爸經常來這裡,並不是為了懷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