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露堂中細草痕(2)

第四章 白露堂中細草痕(2)

白露堂中細草痕(2)

「這個香囊,有何玄虛?說!」弈澹只掃了一眼,便冷冷斥道。

素馨忙道:「香囊里的香花乾果並無問題,有問題的是香囊袋,是放在蒸屜里,置於煮沸的藥液之上反覆熏蒸,直到葯氣入微,才放入香花乾果,偷偷換了的。」

「什麼藥液?為何如此麻煩?」玉厄夫人取了帕子掩住口鼻,一副十分嫌惡的樣子。

「是蛇莓汁液,以此藥液熏蒸,便不會在香囊袋上留下痕迹,這樣蛇莓蛛便能被蛇莓汁液的味道吸引,所以才會去叮咬密貴嬪。這些,這些都是琳妃娘娘教我的。」素馨不斷叩頭請罪,不敢再言。

「皇上!」舒貴妃急忙起身跪倒,懇求道,「皇上切不可輕信此人,臣妾敢作擔保,琳姐姐絕不是這樣的人啊,皇上!」

「就算貴妃與琳妃交好,但人證物證都在,貴妃想要求情也不能罔顧了皇嗣的性命!」玉厄夫人陡然出聲道。

弈澹雖然沉著臉,眼見舒貴妃跪下,忙道:「貴妃先起來罷,朕還沒怪罪琳妃,這件事情也不能光聽素馨的一面之詞。」

舒貴妃聞言連忙起身謝恩。

和妃掃一眼端坐於鳳座之上的皇后,冷冷道:「這可奇了,素馨入宮一年,琳妃怎肯把這件事交給素馨去做,讓連翹或者木槿去做不是更好嗎?」

「和妃娘娘仁慈。」睦嬪幽幽道,「只是娘娘別忘了,含章宮裡頭最善女紅的可是素馨呢,要想仿照密貴嬪床頭的香囊做出一個來以假亂真,還不是素馨最合適了。」睦嬪輕輕一笑,覷著琳妃道,「更何況,連翹和木槿是近身伺候琳妃的,如果她們不小心沾染了蛇莓汁液的味道害了琳妃,那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睦嬪所言,幾乎是找不出錯誤來,也應和了一眾妃嬪心中的揣度,朱成璧暗暗咬牙,卻不知如何反駁,只死死盯著面前的香囊,心思轉動如輪,自己明明已經拿了香囊出來,為什麼面前還有一個呢?

韓容華素來不喜睦嬪,聞言冷哼一聲道:「怎麼睦嬪竟對含章宮的事情很清楚嗎?」

弈澹也咦了一聲,面帶疑惑,睦嬪忙道:「素馨的女紅好,可是琳妃娘娘自己說與嬪妾聽的。」睦嬪說罷,又轉首去看琳妃,輕輕道,「難道娘娘忘了嗎,上回嬪妾去拜訪娘娘,是娘娘自己說的,當時四殿下還在旁邊呢!」

朱成璧見睦嬪又攀到淩兒身上,無奈之下只得承認道:「本宮是這樣說過,但也不能證明是本宮指使了素馨吧?」

睦嬪微微一笑:「那麼,皇上可要問一問那名蘭林殿的宮女?也好知道嬪妾並不曾冤了琳妃娘娘。」

「那名宮女可在嗎?」弈澹轉首問皇后道。

「在的,皇上可要通傳?」

「傳吧。」皇帝斂了斂衣服,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朱成璧一眼,朱成璧心底微微生出涼意,即便他真的重視密貴嬪這一胎,也總不至於如此,除非,他的心裡,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朱成璧微微轉過頭去,在舒貴妃進宮之前,賀婉儀也曾經生出事來誣陷自己,那時候,他可不是這個樣子,原來如此,一十八年的夫妻恩愛,真真是不堪一擊了。

「奴婢是蘭林殿的宮女沫兒。」沫兒叩首道,「奴婢罪該萬死,因為家父身染重病,奴婢便想著提前出宮,奴婢想著,密貴嬪娘娘懷有皇嗣、最得聖寵,便私下裡求娘娘做主,誰知娘娘不允,所以才去求了琳妃娘娘,但是琳妃娘娘要奴婢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後便放奴婢出宮。」

沫兒垂首似在思索,片刻道:「奴婢並不知道香囊里是什麼,只是娘娘威脅奴婢,如果敢胡亂言語,便要了奴婢家人的性命,因此奴婢只能照做。」

素馨也跟著叩首道:「奴婢知道琳妃娘娘意欲謀害皇嗣,但是奴婢不敢不從啊,否則,奴婢的家人便要枉死了,求皇上做主啊!」

「既然事情敗露家人便不能活命,你又為何告發此事?」宜妃今日話雖不多,但因著大殿下生母以及皇長女樂安帝姬養母的身份,在後宮威望甚高。

見宜妃發問,素馨不敢故弄玄虛,忙分辨道:「昨日密貴嬪娘娘小產,奴婢便十分惶恐。」素馨垂首啜泣兩聲,眼角也慢慢滋生出一點淚意,「奴婢想著自己居然為虎作倀、謀害皇嗣,便追悔莫及。奴婢已經錯了一次,難道還要為琳妃隱瞞、再錯第二次嗎?所以奴婢才拼了命地求見皇後娘娘,告發此事,奴婢不敢請求原諒,但求良心稍安,畢竟,皇上才是後宮的主子,奴婢不能一味對琳妃愚忠啊。」語畢,素馨砰砰叩頭不止。

朱成璧見素馨滿嘴的胡言亂語,幾乎氣得要暈過去,連翹終於忍耐不住,恨恨出言道:「素馨!娘娘平日里怎樣待你的,你竟不知道嗎?如今竟要昧著良心來污衊娘娘,你到底居心何在!」

舒貴妃眼見事態急轉直下,忙再次跪倒,哀哀懇求道:「皇上聖明!琳姐姐自己是二子之母,物傷其類,又如何下得去手去害別人呢!」

「貴妃這句話才是關鍵!」玉厄夫人急道,雙鳳紋鎏金穿玉步搖垂下的瓔珞劃過晶亮的弧度,如利劍幽冷的鋒芒,「正因為琳妃有四殿下,而密貴嬪盛寵有孕,將來八殿下得寵、威脅到四殿下,琳妃該如何自處!」

「夫人這話真是笑話!」舒貴妃爭辯道,「且不說琳妃!宜妃有大殿下,本宮有六殿下,你自己也有三殿下,你剛才的話豈非是指我們四人都有嫌疑嗎!何況襁褓幼兒何足為俱!為什麼琳妃不對你我的孩兒動手呢!」

「大殿下、三殿下早已封王建府,至於六殿下,哪天若是遭了罪你可別怪本宮沒有提醒你!」玉厄夫人惱羞成怒、口不擇言。

皇后眼見局勢有些失控,皇上的臉色也越發差了起來,慍怒道,「好了!你們一個是從一品的夫人,一個是正一品的貴妃,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弈澹此刻卻並不出聲,只是細細把玩手中的扳指,眼角的細紋在漏窗而入的陽光中顯得如刀刻一般,皇后見狀,忙道:「皇上您看?」

良久的沉默在昭陽殿里瀰漫,日頭漸高,明媚的陽光一點一點侵蝕著殿中的空間,卻也讓人無端生出了幾許寒意,彷彿寒雪輝映、生生把那份絕望送入心頭。朱成璧曉得對手是有備而來,條條路路依然堵死,眼下似乎已全無反抗的餘地,只是希望時間走得可以再慢一點,生怕一不留神便能聽到讓自己心碎的聲音。眼前這個端坐於寶座之上的男人,畢竟是自己餘生將要一同度過的夫君啊。

恍恍惚惚,朱成璧似乎生出了一絲錯覺,弈澹,為何顯得那麼陌生?朦朦朧朧、幾乎不可分辨,心下惻然,終究,他已不再是當年的魏王。八年王府時光,十年後宮歲月,眼見一個又一個如花美眷走入他的視野,眼見君臣親疏取代夫妻相守,眼見皇后、玉厄夫人的咄咄逼人,眼見舒貴妃擁有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幸福。太遠了,太遠了,自己已經習慣了雷雨之夜的獨處,也習慣了事事揣摩他的心思,更習慣了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妃嬪爭風吃醋。只是,如果時間盪回從前,自己,會不會毅然離家出走,去跟那個守在朱府外的整整一夜的男子,一起離開京城呢?

「成璧。」弈澹有些猶疑,抬眼看著琳妃,似乎是下了極大的力氣,「是你做的嗎?」

短短五個字,卻像一把利劍,牢牢插入了朱成璧胸口,朱成璧只覺得頭腦嗡嗡作響,拚命忍住眼中的淚水,勉力跪下道:「臣妾冤枉。」

波雲詭譎的氣氛在殿內流轉,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皇帝與琳妃之間來回遊走,此時,只消一句話,便能決定琳妃的生死。朱成璧死死抓住連翹的手臂,不經意間,淚水還是漫了出來。

和妃見狀忙跪下懇求:「只憑兩個宮女的說法,恐怕不能定罪於琳妃啊。」

宜妃也跪下道:「琳妃素來與人為善,嬪妾也不相信。」

最遠處的恩貴人一直握著帕子沉思,見琳妃已被懷疑,正待出言說話,卻見沫兒發抖不止,正在奇怪,沫兒卻突然發瘋一般地站起來,舉袖撞向了殿中的柱子,頓時血濺九步,砰的栽倒在地上,事出突然,所有人都嚇呆了,幾乎與此同時,素馨也猛地站了起來,眼見著便也要撞柱,卻被令如一把拉住,瞬間又湧進了幾名太監宮女把她死死按在地上。

玉厄夫人頭一個出聲,語調清越凌然:「已經死了一個以明心志,難道還要再搭上一個,死無對證嗎?」

皇后也迅速站起,眼中凶光畢露,伸手指向琳妃道:「事已至此,朱氏還有何狡辯?來人,將她關進冷宮!近身侍婢連翹、木槿等人即刻杖斃!余者流放北疆,家人沒入官府為奴!」

跪在地上的朱成璧猛地抬起頭來,以凌厲的目光逼視皇后,皇后卻也不怕,高高俯視琳妃,彼此對峙,似兩隻兇猛的野獸,分毫不肯退讓。

長久以來,皇后與玉厄夫人一直聯手,當年的湯馥嫻與二皇子便是死得不明不白,後來的五皇子與七皇子亦是早夭,如今,又輪到自己了么?

舒貴妃早已嚇得呆住,只看住牆上那一片殷紅的血跡,積雲慌忙撫著她的胸口,低低喚道:「娘娘!娘娘!」

弈澹卻不看琳妃,淡淡道:「把舒貴妃扶出去,叫太醫來看看。」

舒貴妃方才回過神來,連忙叩首,聲音帶著一點嘶啞:「皇上!」

「好了,你先照顧好你自己吧,身子弱,看不得這些。」弈澹的語調透出一絲絲的溫柔,與大殿內緊張激烈的氣氛竟毫不相符,「積雲,扶你們家娘娘下去。」

玉厄夫人瞪著舒貴妃,直恨得牙都酸了:「皇上,貴妃與琳妃一向交好,此事,不知道貴妃會不會……」

弈澹猛地轉首盯住玉厄夫人,玉厄夫人生生嚇住,竟把後半句話活活吞了下去,不敢再多嘴,只是狠狠絞著手中的帕子不言。

「皇上。」恩貴人突然穩穩跪下,面容沉靜,「臣妾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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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琳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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