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默默壓下心底無邊的疑惑,給魚凌投過去一個詢問地眼神。
魚凌挑了下眉毛,暗地裡沖我攤了下手,表示,解釋無能……
好吧,我權當成是中國妖怪和日本妖怪的民族差異好了。坐定后,我便開口問明來意。
奴良爺爺看了看我,喝了口茶,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慕容嗎?老朽聽過你的事情。」
「哦!」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得諾諾地應了一句。
「聽說,你最近名聲很大。老朽沒想到,你這麼年輕,而且也長得這麼漂亮。嗬嗬嗬嗬……」
老頭自己笑得開心,我頭上卻冒出了一排黑線。
奴良陸生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爺爺!」
老頭立刻收斂起笑意,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終於說起了正事。
「東京最近不太平,我想你也多少知道些吧?」老頭問。
「嗯,聽安倍家主說起過一些。」我也一本正經地答道。
老頭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完全不見了剛才那種嬉笑的神色,這種氣勢才讓人感覺到他是奴良組的初代目。
「雖然老朽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但現在的這種情況,跟當年九尾狐生子時的情況有些相似。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怪,身體裡面的黑暗的力量都被激發了出來。現在的人類世界很混亂,而我們妖怪的世界,則更混亂。」
我聽了這話,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那現在妖怪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老頭又捧著茶喝了一口,悠悠地說:「老朽已經不管這些事情很多年了。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年人,每天散個步,養個花。那些事情,都讓年輕人去做好了。」
我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您的意思是?」
「陸生,你來跟慕容說吧!」老頭半眯著眼喝茶,一副這事你們看著辦的樣子。
我眼角一抽,這老頭,甩得還真夠乾脆。
奴良陸生尷尬地笑了笑,隨即又正色道:「在日本的妖怪界,除了一些散亂的小妖怪之外,還有幾個幫派,遠野就是其中一個。遠野作為妖怪的故鄉,擁有很多有實力的妖怪,也一直是一個和平的地方,但是最近,好像也開始發生動亂了。」
「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況嗎?」我問。
「根據收到的消息,好像是有人想叛亂。」
奴良陸生說得也不是很確定,想來,得到的消息並不算確切。如此一來,我心下就更是不安了。
我早該想到的,人類能被這天地間的邪氣勾起心裡的黑暗,那妖怪也一樣。只要是心存貪念,那麼不管是人或是妖,就都有可能走上歪路。
伊藤家如此,麻倉家如此,想必遠野的那些叛亂者,多半也是如此吧。
奴良陸生繼續道:「雖然還不確定是怎麼回事,但是遠野出事了是肯定的。我們組裡面也有一些從遠野過來的妖怪,他們都有收到消息。」
我想了想說:「如果遠野出事了,以現在的世道來看,那其他地方想必也不會太平。」
奴良陸生點頭:「我們也正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想到要通知你。毛倡姬跟我說了你救她的經過。我認為你並不像其他陰陽師一樣認為妖怪都不喜歡人類。」
我淡淡說道:「妖怪和人類一樣,都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各自有各自的世界,平衡著世界的陰陽。如果世界上沒有妖怪,那麼也就不會有所謂的陰陽師了。」
奴良爺爺聞言,眼裡精光一閃,隨即借茶的姿勢掩飾了過去,表面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拜別了奴良組,我一回到家就把這些事情告訴了魚誅爺爺。魚誅爺爺沉吟了一會兒,對我說:「小小姐,這事本來也不想瞞你。世界陰陽本就對立平衡。如今陽界世界一片混亂,陰界自然也不會太平。只是你我陽世中人,管不到陰世中事。唯有不受陰陽制約者才有機會探得確切消息。」
「不受陰陽制約者,您的意思是指……」聽了這話,我腦海里已經隱隱有了個念頭。
魚誅爺爺笑道:「超脫生死劫,不在三界內,亦不在五行中。小小姐該是知道是誰。」
「張無柳。」我眉一挑,果然是他。
張老回去查這事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但照他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聯繫我們,我們是決對找不到他的。如今這般狀況,唯有等消息了。
了塵和尚他們在這裡呆了一些時日之後,怕中原那邊等急,已決定要回去。我自然是派人送他們回國去了。事情還未有定數,雙方只得先留下個聯繫方式,再慢慢定奪。
夏日氣溫漸升,熾烈的陽光照的世界一片煞白,院子里蟬鳴聲響個不停。這個季節,白天喝酒燥熱,我所性端了碗酸梅湯,躺到樹蔭下小憩。
這一睡,便沉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只覺眼前白光一閃。眯了眯眼,再看去,卻見一身白衣白髮,那人轉身,夕陽為他鑲上了一層金邊,美得像幻覺。
「張無柳?」
眼前的人可不就是張無柳么?而且還是招搖的妖化形態,完全沒有任何掩飾。
張無柳見我醒了,嗤笑道:「終於睡醒了?」
我撇了他一眼,一掌揮到桌上,不滿地說:「你還是換回人類的模樣吧。」
「怎麼?我這樣不好看?」張無柳挑眉,話里隱隱有了威脅之意。那語氣,像是你說一句不好看,就會立刻被一掌拍飛似的。
狐狸精都是死要漂亮。這一點總結地非常到位。
我心下想著,嘴上卻說:「這一身皮草,看著就熱。您老冷熱不懼,小女子我還要過夏呢。」
說著,端起剛用寒冰掌凍過的酸梅湯,放到嘴邊正要喝,卻發現碗里空了。頓時柳眉倒豎,喝道:「張無柳,我的酸梅湯呢?」
張無柳恍若未聞,抬頭望向天邊,用一種感嘆的語調說:「又到了夏天了啊,山中無歲月,不知幾度秋……」
我竄起來揪著他領子上的毛:「少在那裡裝神棍,把我的酸梅湯還來。」
張無柳連身子都沒晃,我手抓著的東西就成了空。
「好了,不要在想著什麼酸梅湯了。我有事要告訴你。」張無柳突然正經起來,反倒讓我有些措手。
「什麼事?」我把碗放回几上,順從地問。
「把魚家的也一起叫來吧,這事他們也該知道。我調查的事,有消息了。」
張無柳少見的凝重臉色,讓我知道事情並不簡單。沒多問,直接起身,差人將魚誅爺爺請到了書房。
張無柳一進書房,便自顧自地坐了主位,然後指了指身側,示意我坐到他旁邊。
不多時,魚誅爺爺來了。一進書房,先是向張無柳行了個大禮。等張無柳隨意地點了點下巴,這才對我問候了聲。
我請魚誅爺爺落坐,可他卻並不坐下,而是看向主位的張無柳。
張無柳斜了我一眼:「坐吧,不必拘禮。」
魚誅爺爺這才像個學生似地規規矩矩地坐了。
我在一旁驚得連下巴都快掉了。魚誅爺爺這位魚家的家主,慕容家的長老,中原術師首屈一指的人物,竟然在張無柳面前恭敬地像個孩子。而張無柳來到慕容家,卻像是回到了長白山一樣,完全一副山大王的架式。
張無柳明顯看出了我的疑惑,笑著向我解釋:「你不用這麼驚訝。這中原凡是真正能算得上懂法的,誰不是將本大仙奉若神明。也只有你這個不經事的小丫頭,才敢在本大仙面前放肆。」
見我不信地咧著嘴角,張無柳輕哼一聲:「臭丫頭,說了你還不信,當本大仙這數千年來的名號是白叫的嗎?魚家小兒,你來告訴告訴這丫頭,本大仙在修仙者中是個什麼地位?」
我也好奇,便問道:「魚誅爺爺,張無柳到底什麼來頭?」
魚誅爺爺小心翼翼地答道:「小小姐有所不知。所謂『五百年狐,姓白姓康;千年之狐,姓趙姓張。』張老姓張,自然是有千年道行的狐仙,並且有著青丘九尾的血脈,是上古神獸的後裔。其血統已是不在三界五行之中,是真正稱得上是神的存在。」
這番解釋聽得我連連咂舌,這隻自戀的狐狸竟然是神,而不是我一直認為的修鍊得到的妖仙。難怪能一直為長白山一霸,數千年來都沒人敢反抗。
轉念一想,那我平時對他呼來喝去,那不是對神不敬?想著平時去廟時拜個神,若心不誠都會遭報應,那我剛才直接揪了神的領子要怎麼算?想著不由打了個寒顫。舉頭三尺有神明,我今天才算是真的信了這話,旁邊就坐著一位呢,由不得我不信啊。
張無柳撐著腦袋看我,笑著問道:「現在知道本大仙是什麼來頭了吧?」
我想到他以前說的那些話,很是不解:「你以前不是說過你只是半仙么?」
張無柳一哼:「那是因為本大仙沒去封神台。聽宣封了神,就得聽那個玉帝使喚。本大仙才不想遭那個罪,還不若呆在長白山自在。」
我扯著嘴角,露出一個難看到家的笑容,生硬地轉了個話題:「不知道張老這次來,帶了什麼樣的消息?」
提到這事,張無柳就整個嚴肅起來了,一張妖媚的臉沉得像剛研出來的墨。
「這次和雨煙回到長白山之後,我們隨後又去了趟西方。」
「西方?你不是一直不喜歡那個地方么?」我覺得很是詫異,張無柳這麼討厭西方的人,竟然會想到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