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由他開始由他結束
夜離淵來到芳菲殿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他幾乎用十分激烈的語氣與白七淺說:「淺淺,告訴朕雲染的下落,不然別怪朕不客氣!」
他與她說話,一向是用「我」,而不是用「朕」。
白七淺笑了笑,容顏依舊絕美:「看來,你今天是來找我算賬的。呵呵,夜離淵,我明確的告訴你,雲染已經離開皇宮了,至於去了哪裡,我就不得而知。」
蘇晚涼氣得大叫:「你、你居然放走了殺害我孩子的兇手!」
白七淺冷然一笑:「殺了你孩子?呵呵,蘇晚涼,你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假的不知情?」
夜離淵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看著白七淺,目光帶著一抹淺淡的憂傷:「淺淺,告訴朕她的下落。」
白七淺神色漠然:「夜離淵,蘇晚涼腹中的孩子就是你的骨肉,那麼我呢?難道我腹中的孩子就不是你的骨肉?她的孩子死了,你尚且可以給她一個說法,那我的孩子死了,你有給過我一個說法嗎?」
夜離淵蠕動著嘴唇:「淺淺,你果然是恨著我的。」
蘇晚涼拉扯著夜離淵的手臂,梨花帶雨,淚眼朦朧:「皇上……你要為臣妾做主啊……皇上……」
白七淺看著那張與自己相似的面容,心裡忽然有種很怪異的想法,難道自己流眼淚的時候,就如同蘇晚涼那般?
她忽然揚起唇角笑了笑:「夜離淵,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夜離淵默然不語,他要拿她怎麼辦呢?
蘇晚涼不依不饒的說道:「皇上,她肯定早就知道是雲染對臣妾做這等事情,說不定還是她指使的呢。皇上,你一定要為臣妾討回一個公道,為我們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
夜離淵神情痛苦:「淺淺,那些事情真的是你指使的嗎?」
白七淺高高的仰起頭,笑容燦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心裡早就有了決定,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你又何苦來問我?」
他的神情痛苦而絕望,身為一國之君,大概從未被人如此戲耍過。
自己親手殺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任憑是誰,都會惱羞成怒。
可偏偏他心愛的女人卻是將那設局之人給放走了,叫他如何不傷心,不憤怒?
她能理解夜離淵,可是她又能夠說什麼呢?雲染那條命,是白衣的性命換來的,雲染所做的一切,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
難道要她出賣雲染,將她的消息泄露給他么?
她咄咄逼人的詢問他,而他至始至終,也只能無語以對。他有他的苦楚,可她不也一樣么?
白七淺喟然而嘆,當初以為她回來的時候,會過上幸福的生活。現在卻是發現,他們兩個人的中間隔了太多的東西。有些東西,是一輩子也逾越不了的。
對於夜離淵而言,她身份的撲朔迷離,蘇晚涼對他的恩情,還有親手殺死自己孩子悲憤,這一切的一切都承載了太多的東西,他丟不掉,棄不掉,也忘不掉。
對於白七淺而言,他對她身份的懷疑,對蘇晚涼的寵愛,對白衣死亡的漠然,對雲染的重重殺意,這一切同樣擱置在她的心中。午夜夢回,愛恨交織,活生生的疼痛了她的心。
白七淺喟嘆,夜離淵,原來我們早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呢。
既然我的痛苦是因為你開始,那麼也將由你來結束。
白七淺抬起頭:「夜離淵,蘇晚涼說得不錯,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雲染被貶為庶民,我失去孩子,我們兩個人都認為蘇晚涼是始作俑者,因此我和雲染一拍即合。」
夜離淵握緊雙拳,眼神中滿是痛苦的神色。
可他依舊保持沉默,安靜的聽白七淺將整件事情娓娓道來。
白七淺有些悠遠的看著遠方的天色,淡青色的天幕上,飄蕩著幾朵白雲,漂漂浮浮,肆意而自在。
她的聲音清淡,彷彿在說這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我讓雲染裝病,從太醫署中拿出來許多的藥材,配製出來催產的葯,然後放入到蘇晚涼的安胎湯中。」
白七淺笑開了嘴角:「蘇晚涼讓我失去了孩子,我也想讓她失去孩子,就這樣簡單?」
夜離淵憤怒了,聲音壓抑得可怕:「就這樣簡單?白七淺,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白七淺緩慢的說道:「那又怎麼樣呢?既然你沒有替白衣討回一個公道,那我只能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夜離淵,當日我所受到的痛苦,她必十倍償之。」
蘇晚涼的眼眶泛紅,整個人如同瘋魔了一般:「白七淺,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白七淺自嘲的笑了,這幾天,她有想過她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充其量,也不過一死而已。
她繼續挑戰著他的耐心,將自己往死路上推。
看著那張讓她迷惑不已的面容,依舊那樣的絕美,白七淺笑了笑:「夜離淵,你可是知道,其實我不是扶搖郡主,不是白七淺呢。當初的那個白七淺,早已經死了。」
是的,她穿越過來,那個生性軟弱而善良的扶搖郡主早就死了。
不過此時,她卻是有意要誤導夜離淵。
果不其然,夜離淵的眼神瞬間複雜而冷酷,抿著唇,說不出的陰冷:「你不是她?」
白七淺笑意盈盈的點頭:「是的,我不是她。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的想要為我的孩子報仇呢。」
夜離淵走上前去,沉忍了許久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甩手就給了白七淺一個耳光:「賤人!」
他從未動手打過女人,這一次怒火攻心,手上的力道也拿捏不準。
下手太重,白七淺的嬌顏瞬間紅腫,嘴角也滲出了一絲鮮血。她只覺得這一個耳光,簡直比刀劍砍在她身上還要疼痛。因為,這是痛在心裡的。
耳中轟鳴聲作響,好半晌之後,她才搖頭,神情已經平靜:「你殺了我。」
她的眼睛依舊幽深,叫人望不穿,看不透。
一次又一次的惹怒她,難道她真的這麼想死嗎?
夜離淵再一次抬起手,可那手彷彿有千斤重,難以揮下去,胸口間湧起滔天的恨意:「來人,將她打入冷宮。」
此言一出,白七淺笑了:「皇上,難道這芳菲殿的情況會比冷宮好么?」
芳菲殿,人間四月芳菲盡。
這裡,原本就是如同冷宮一樣。將她打入冷宮,何嘗不是繼續過著這種生活呢?
夜離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想將這個狠毒的女人推出午門斬首,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將她打入冷宮。
白七淺瞥了一眼蘇晚涼,猶自說道:「皇上,你不是要替你的愛妃討回一個公道么?她失去的孩子,正是我一手造成的,要不要,我一命換一命。」
此言一出,蘇晚涼都驚呆了,這個女人是瘋子不成,這樣一心求死?
夜離淵沉寂薄涼的性子,也不由得被白七淺的話語激得暴跳如雷。
他本來就給了她一次機會,她居然與他這般的鬧騰。一瞬間,心裡告訴自己,她死了也乾淨。反正,他的淺淺永遠存活在他的記憶之中。思念得緊了,還有蘇晚涼這個最好的替身在呢。
不過,他自己說的話更是讓他自己跳腳:「朕的話你也不聽,造反不成!」
白七淺走到他的面前:「你殺了我。」
夜離淵拔出寶劍,她還真以為自己不敢殺了她么?
手中的劍駕到她的脖子上,他也不猶豫,寶劍在她細嫩的脖子上割了一道口子,鮮血滲在劍上。
白七淺閉上眼睛,等待著他來結束自己的痛苦。
從她穿越而來,歷經一年半載的,她的快樂和痛苦,都與眼前的男人密不可分。既然是由他開始,那也又他結束,這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終。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傳來痛感。白七淺睜開眼睛,與他對視。
夜離淵將寶劍從她的脖子上放下來,聲音又如同以往那般的冷淡漠然:「殺了你,只會污了朕的寶劍。」
發生這一連串的事情,蘇晚涼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楚楚可憐的看著夜離淵。
夜離淵眯了眯眼睛:「白七淺,從今日起,朕將你打入冷宮。有生之年,你不得踏出冷宮半步,不然廢其妃位,斬於午門。」說完,夜離淵甩袖而走。
蘇晚涼怨恨的看著白七淺,譏諷著說道:「瑤妃,好手段。」
說完,她也離去,急忙的追趕行走在前方的夜離淵。
苦澀的笑容溢滿了白七淺的唇角,不是她好手段,而是她太通曉人心罷了。
宣洩一個人的憤怒,不是用言語去安慰,而是比那人更加的憤怒。只有在經過一番爆發之後,將心中積慮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才能真正的冷靜下來。
白七淺激怒夜離淵,本意是想讓夜離淵在憤怒的時候,結束她的痛苦。
哪知道夜離淵卻是沉靜下來,將她關押在冷宮。或許,他也在想,她今天這般一心求死,很是蹊蹺。
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死心,還想要從她的身上得知雲染的下落。
赴死的勇氣和決心,往往只是在血氣上涌的時候,大腦一時發熱,才會冒出的念頭。
等過了這個勁頭,緩上一緩,也就沒有了。
白七淺已經與這個世界有了牽絆,她有割捨不下的人,很多人都能絆下她。
於是,就算是雄鷹也不能夠在天空盡情的展翅,飛得無牽無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