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一三 五

06.01S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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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五月初，父親打電話過來說，年滿九十的爺爺差不多要到頭了。

帶著妻子及兒女回老家見到爺爺最後一面，然後就在他們的擺布下做了一回十成金的孝孫，倒把對爺爺的思念給消磨得七零八落。

爺爺以前是民兵隊長，文革時幫過不少人，在村子上有一些名聲。父親是鄉里的第一個大學生、第一個國家幹部，也有一定名氣。而我還在部隊時就是村裡人羨慕的對象，轉業才三年竟當上了鎮長，更讓大家眼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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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事辦得很隆重，村上人都來了，鄉里也有好幾位領導參加。

「小黃呀……」那位叔伯輩的副鄉長几杯酒下肚，就喜歡倚老賣老，「你現在也三十有五了吧。」

「是呀……七九年的。」老爸幫著應付了一句。

「三十五歲可是一道坎呀!」他又開始說教起來，「這個歲數還沒有爭到正科副處，以後想再往上升可就很難了！」

「人家現在已經是正科了。」另一位副鄉長接過話頭，說道，「再有兩年就成副處，前途大的呢！」

「哪有那麼容易，」他反駁了一句，說，「我不就是被卡在副科，到現在七八年了還沒動靜！」

「你那臭脾氣不改，再有七八年都動不了！」那位笑斥道。

「老子干點實在活也不行呀！」他抱怨一句，很鬱悶地喝了口酒。他原是這個村的村長，因工作踏實而獲提升。也正是這個原因，被上級掛在了這個位子上再沒動彈。

「干實在活是沒錯，但也要對路呀！」我笑道。

回來后，我都是一副後生相，雖說不上謙恭有加，也算很給他們面子。此話一出，原本沒太把我當回事的長輩們都停下筷子、放下杯子。那幾位鄉幹部也反應過來，我才是這裡級別最高、實權最大的。

我小酌了一口酒，看著同桌這些大我一圈的長輩，續道：「真正會幹事、干實事的，百姓看得到，領導也認可。怕就怕乾的事老百姓看不到、領導更不認可。部隊有一句話叫做苦幹加巧幹等於實幹，苦幹就不說，至於這個巧幹，裡面還是有很多文章的。」

「先喝一下先！」旁邊一位村幹部舉起酒杯，碰過後喝了一口，又問，「黃鎮長，你們那裡怎麼樣？」

「還好……」我笑著應道，「幹部沒有不干事的，領導沒有亂幹事的。」

大家都作思索品味狀，一人應和道：「這話說得真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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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好像那邊的村裡都在搞什麼新政務……」另一位來自鄉財務的大嬸問道，「你們鎮上有沒有搞呀？」

「嗯……有的。」我稍想了一下應道。

「那個新政務到底是什麼東西呀？」叔伯追問道。

見大家的興趣都起來了，我就把村級新政務模式介紹了一番。

他們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一位村幹部問：「這樣搞上面領導能同意呀？」

「上面領導重要還是下面群眾重要？」借著酒勁我反問一句。

「但是，這樣做不是明顯把交權給下面了嗎？」

「本來就該是下面的，你不主動還給人家，還想等著他們來要，」我沒好氣地說，「真到那時，我們的位子還在不在都說不好呢！」

「我聽說……」那位大嬸又發言了，「新政務好像是那邊的一個村主任搞起來的。」

「這個人真厲害，」另一位副鄉長贊道，「整出這麼大事來，太不一般了！」

「呵呵……也就是做些合民心、順民意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打了個哈哈。

在座的眼神中都有些許讚歎和崇敬，父親則樂得自顧自喝了大半杯。

後事剛辦完，兩位「想干實事的」副鄉長就合計把我請去鄉里做客。他們還不知道我就是那位「不一般」的村主任，但很明顯都對新政務有了濃厚興趣，硬是拽著我過去介紹經驗。

鄉黨委書記也不得不賣給那兩位老資格副鄉長人情，把鄉領導班子都拉到飯店。酒席上我費盡唇舌，總算把新政務說了個大概，不知道能為他們帶去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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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在今天下午的五月份網路聯席會上，聽過我的休假經歷后，齊天笑道，「你的新政務已經在遍地開花了！」

「江蘇、浙江、安徽，再加一個江西，江南一帶都有了施行新政務的村子……」秦荷道，「船長，要不要我們來加把火，讓它燒旺一點？」

「是順其自然吧，」我笑道，「不同地區不同情況，不好套一個模子！」

「我覺得……」燕京說道，「種的是蘋果，再怎麼長也不會變成梨的。」

「你就這句話算說對了！」趙潔很難得地贊了一聲，燕京頓時臉皮發亮、眼睛發光。

「我還是覺得不值。」楚楚皺著眉說道。

「是呀……下面都快燒起來了，上面怎麼還沒動靜？」齊天附和道。

目前新政務仍只是在村一級自發推行著，除了我們縣，其他地方的上層連一句關注的話都沒有。

「沒動靜不是更好嗎？」我笑道，「這本來就該是由下至上的，搞成運動式的折騰一下，蘋果別真長成梨了！」

「也對！」秦荷點點頭，笑道，「只要上面不胡來亂搞，這場變革就不會走歪路。」

「可是……」楚楚爭辯道，「老船長做了這麼大的事，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得的好處還少呀！」魏昊笑道，大家都笑了。

趙潔湊上一句：「你看他，在哪裡當官，就把哪裡整得天翻地覆，自己卻躲在一旁看熱鬧，天底下哪有這麼清閑的官！」

「是呀……還老是被別人掛在嘴邊叫好，」韓悅也笑道，「得閑又得名，放眼全中國，還真沒找到幾個！」

「我不是在給他們引路嘛，」我笑著說，「以後象我這樣的領導，肯定會越來越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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