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廟堂之勝
全本小說網劉仲武的大軍營帳之中,帝緊軍身著官服,接討傳旨塑四小的官家手諭,展將開來,略略一看,便合了起來,塞入袖中,淡淡道:「官家說了,大軍功成回師之際。我等皆可入京獻俘面聖,接受天家的賞賜。」
帳平眾將不疑有他,轟蔡應諾。
戰事的展亦出乎意料的順利,大軍節節推進。叛宋的趙懷德自知無力抵搞整裝而來、裝備精良的宋軍,加上時值深冬,天寒地凍,不利騎軍作戰,幾番試探之下。退入青唐腹地。劉仲武大軍短短數月,便收回了淫、川之地,又西進數百里,佔了幾座城池。初春時分,大局已定,勝利回師。
此刻,童監軍帶著眾多教官,數千人馬,押了數百名戰俘,正一路爭行,往京城而來,接受玉家的賞賜。
崇寧四隻五月初七,位於皇城月華門的明堂終於趕在獻俘大軍抵京之前匆匆完工。去年四月初。蔡京向趙估上「豐享豫大」之言,建議君王享四海之威儀,揚縣家顏面。明堂遂得以興建。建設後期,一度受錢財所困,幾欲停工。趙估嘴上不說,心中卻怪市易司信口開洱,壞了名聲不說,原本答應籌措的銀錢亦不曾到個。不得已,只得從內庫中撥銀錢三十萬貫,加緊了明堂的籌建,終於不曾失了天家的顏面。
五月初十,獻俘大軍從京城朱雀門入城,經御街往北,兩側觀者如潮,大揚軍威。在皇城大慶門請了旨,滿朝文武在明堂之中宣功頌德,大賀此次開邊之勝。自熙寧年間以來,大宋在邊事上再無可書之勝績。此次之功,令趙估聲威大盛,隱隱有了中興之主的期望。童貫更以此戰功,成了宦官之中的另類。一個能指揮大軍攻城掠地的宦官。
站在一干眾臣身後的江耘,冷冷劫看著這一切,仿若觀賞一件華美的裘衣,外表無比先,鮮。卻不能掩蓋其內里的**與破落。風雅大宋的餘暉,堂皇威儀的明堂,這一切能否抵住二十年後那場浩劫!
童貫,這位太監中的異類。憑著君王的寵眷,邊軍的積威,得此大功。十數年後更憑著「買回。燕雲十六州,位極封王,做到了人臣所不能及,昭示著這個末代王朝的荒誕。
「有我在,你休想得逞。」江耘心中暗道。
只不過今時今日,尚要借童公公這把利刀,磨刀霍霍往那蔡相公而去。高俅亦借了此次戰功,開為太尉。林鎮齊不曾來京城,此次也是在西進軍中好一番歷練,深的主帥賞識,被留在前線鎮守新收的城池。
此一局,上至官家,下至各位出征的軍士,俱都全勝。唯一不曾得到好處的,只怕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吐蕃之主和明堂之中站在班的老相公。
蔡京站在明堂之上,朝服菲然,腰背挺得筆直,銀須飄飄。恰似一副不老松模樣,端的是宰相氣度。從口中每說一句恭賀之辭,心中悲涼之意便重了一分。
他清楚地知道,站在身側不遠處的童監軍,童公公已然離他而去。不可復得。
如他所料,幾日後的朝堂之上,對他不利的奏摺和彈劾一道接著一道。市易司斂財三司使跋扈,弄得他灰頭土臉。
崇寧四隻六月初,新任御史楊時的一道奏摺,更是將矛頭直指蔡京,妄談豐享豫大之言,盅惑君王,大興土木導致庫府空虛,賑災、搞軍錢糧不足。此議一出,朝中的老臣們不再諾諾,紛紛直指蔡黨之非。除去蔡京一黨,朝中眾臣或有親朋,或有同僚,或有師長,刻名於黨碑,蔡黨勢勝之時,威壓之下。敢怒不敢言。此番政敵露了破綻,怎會輕易放過他。
趙估心中矛盾之極,一方是自己倚重的老臣,推行新法的領軍之人,一方是眾怒難平的重臣,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見趙估左右為難,老成持重的楊時不忍太過逼迫君王,出言解圍道:「聖上,紛爭難決,卻無需急於定論。當務之急,是賑災和搞軍,青州之旱,萬民待哺,萬千軍士,亦不能嘉而不賞,遲則有弊,弊能生
趙估贊同道:「楊老御史此言有理,戶部可曾擬了章程出來?」
戶部官員出列奏道:「回稟聖上,劉仲武軍大小將校,軍士的勞軍之錢共九十萬貫。另,青州賑災之錢,可多不可少,戶部初步核算了一下,最少也要二十萬貫,若旱情持續,恐怕不止這個數
趙估聽得眉頭緊皺,微怒道:「庫府之中,銀錢無數,賑也罷,賞也好,撥了便走了。」
君王之怒,非比尋常,那官員結結巴巴道:
「年初的庫府之豐尚有兩千一百萬貫,今年的夏賦尚朱收上來。」
趙估沉聲道:「去歲年末之時,不是尚有三千萬之數么?」
戶部官員道:「年初之時,內,內都用度大增,兼明堂之建,所耗頗大,光是奠基之巨木,便花費數十萬貫,其他所需之數甚巨。而
趙估不悅道:「講
那官員冷汗涔涔道:「市易司初時答應助錢二十萬貫,這個,缺口
趙估心中無奈。想著自己內庫都掏出三十萬來,也知道下屬的難處,沒好氣道:「既如此,便從庫府里餘下的錢里出好了,待夏收之後,自然補上這個缺口了。」
樞密副使張商英出言提醒道:「皇上,每年六月之期,便是歲幣交付之時。遼國五豐萬貫,西夏約三十萬貫。」
趙舍默然無語。嘆道:「事有輕重緩急,此番**大勝,豈能不賞,便先用了去吧。」
張商英秉著公心。斟酌著奏道:「皇上,自元豐以來,庫府之中,從未少過兩千萬。一國之大,總要未雨綢繆,青州旱情不明,天時不定,此例怕不可輕開。自古戶部的姓巨便是量入為出,開源節流。」
趙估無奈道:「若依張相公之言,此源何來?」
張商英早有準備。出言諫道:「微臣愚鈍,無有並源之計,但有節流之議。」
朝中眾臣心中暗笑,張相公三句不離本行,說來說去,總是要勸君王節慾的。對此。江耘亦是心中有數,歷史之上的張相公便是因勸誡趙估節儉,勿大興土木,令其不悅而被貶官的。
趙估早看出苗頭。當下也不猶豫,出言道:「唔,張相公所言甚是,皇庭用度,事關天家顏面,終是要的。天下有災,聯亦該縮減靡費。從下月起,減用度兩成,祈求天下,以減青州之早。」
張商英欣喜道:「皇上聖明,關愛天下百姓,此青州萬民之福,天下百姓之福。上有所應,心天降甘霜。」
趙估欣然道:「撥錢二十萬貫,張相公可為賑災之使,親赴青州賑災祈雨,以解民眾之苦。」
張商英。謝恩。待他到了青州,賑災濟民,組織民眾疏通水利,親自謝天祈雨,幾日之後果然天降大雨,大緩青州旱情。趙估大喜,欽賜「商霜」兩字。此乃后話。
此番,擺在君臣面前的大難題仍然未解,搞軍近在眉睫,拖延不得,七八十萬的缺口放在那裡,戶部又不肯破了此例。趙估雖然君威已立,亦不敢壞了祖宗之法,前有父兄之舊例,後有向太后尚在後宮之內,老雖老,卻是威儀尚在。
蔡京站在朝堂之上,除了自辯之外,一言不,冷眼瞧著這一切,靜靜等著君王的詢問。
果然,沒有讓他等太久,趙估的眼光便落到了他的身上,溫言道:「老太師可有良策。」
蔡京輕擺衣袖,挺了挺腰背,回視了一眼眾臣,出列道:「下臣略有愚見,願奏於君前。」
趙估眼露興奮之色,急切道:「奏來。」
「江南之地。蘇揚之路,已行新法兩年之久,積蓄甚厚,可急告地方,令其提前將一部分夏賦錢糧解運至青州,如此,旱情可解。搞軍之資,不可拖欠,可從庫府中出。遼國之歲幣自然要給,西夏之幣么?拖上一拖,又有何妨?」
張商英驚聲道:「太師欲壞我邊疆之安么?若因此而妄起邊事,國之罪人也。青唐之勝。不足以動全局,那西夏可非吐蕃,任爾取奪!」
蔡京頗不以為然。高聲道:「我西北之軍威壓西夏十數年,彼國早已疲弊不堪。
老夫以為,可遺使告知,以探虛實,給不給,給多少,尚有可商椎之處。聖上行父兄之策,新法富國強民,難道便是為了年年給納歲幣不成?」
蔡京居於上位多年,此番全力而,一席話說得威勢大振,即便是江耘,也是頗感意外。
趙估心中頗受鼓舞,試探著說道:「遼國爪牙尚在,不可與之爭鋒。聯觀李乾順,受制於權臣,倒是江河日下。」
樞密使許將勸道:「聖上,邊事不可輕挑。先王挾熙河之餘威,尚有靈州之敗,西夏其主雖暗,奈何上有重臣,下有名將,兵士驍勇善戰,勝負之數未定。」
楊時亦勸道:「戰事一起,所耗錢糧甚巨,若因此邊境不寧,可謂因小失大。先王神宗即位之初,問計於富弼,對之曰二十年口不言兵,可見兵事之重,事關國運。」
對於此議,朝堂之中贊同蔡京之人雖然不少,但終是兵者大事,反對的意見仍是佔了上風。
趙估見群臣皆不贊同,不免快怏,抬眼望著紛紛嚷嚷的眾臣,心中煩亂,忽然想起一人。便拿眼去尋江耘。
只見他靜靜地站在殿中眾人的末端,擾著袖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估心中好不氣惱,出聲道:「江耘何在?」
江耘低頭著。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中暗道:「終於想起我來了,本來想私下告訴你的。你若要問我,那便在此說了吧。」
江耘低著頭。碎步上前,高聲道:「微臣在。」
趙估瞧著他作做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說道:「瞧著江學士氣定神閑,莫不是有了良策。」
平白無故被他好了一軍,江耘心中暗笑,我什麼時候氣定神閑了。
江耘輕咳一聲,抬起頭來,迎著蔡京的眼光清聲道:「兵家大事,江耘不敢妄言。賑災之事,蔡老相一,策。可謂籌劃得當,江耘更有錦上添花!計。」
朝中眾臣皆知江耘的能耐,此番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都大感興趣。那幫老臣素知他與蔡京不合,更是樂得看他兩人抬扛。
蔡京聽著江耘前半句尚可。待他聽說,立馬警醒起來。今日的滑頭相公,已非吳下阿蒙。
趙估亦是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不曾打斷他的話,且看他如何錦上添花。
「微臣想著,若從蘇揚運錢糧至青州,運到之時,只怕十去其二。再經過官府賑濟,真到了災民手中卻不知能剩下多少。張相公,且勿瞪眼,容我說完。」
除了張商英,朝中眾臣想笑又不敢笑,連楊時也摸不著頭腦,這子,扯這些道道作甚?
趙估卻走動怒了,叱道:「錢糧解運,總有耗費,談此無關之事作?」
江耘微微一笑,卻不驚慌。繼續道:「某若是那蘇揚的知府,便派一可靠之人,與當地換一匯兌之錢票,趕赴青州。待到了青州,再兌成小額見票即付的錢票。唔,一貫錢的,二十萬貫,可賑民二十萬,微臣相信,每一貫錢都能放到災民的手中。」
蔡京大笑道:「江學士;青州之旱,所需的是糧食,要錢何
江耘亦大笑道:「蔡相公。皇上聖旨一下,自有商戶運糧而去,求財之下,千里奔波又何辭辛勞。」
朝臣細細思量,都覺此策可行,那錢票的信譽經市易司早已揚光大,的確可行。更妙的是。此法一改錢糧運輸之中的弊端。讓人無漏洞可鑽。歷朝歷代,因賑災賑出來的貪官為數卻是不少。唯一受損的,只怕是那些想通過錢糧解動和賑災上下其手的官員和差役。
江耘尚有下言:「皇上,此次亦可作為以後漕糧解運的嘗試或預演。若是此法可行,今後我大宋庫府增加的收入起碼會多兩成!」
殿中頓時哄然,一時之間議論紛紛,誰都知道,此法可行,但每一個人的心中又知道此法不可行。若真是如此,就斷了天下官兒和許許多多人的財路了。
趙估雙手微抬,止住眾臣的嘈嚷之聲,說道:「此事容后再議。」
張商英卻有問題:「江大人,若按你的賑災之法,向民眾放錢票,讓其自行購糧,老夫又該如何分錢?災民數量極多,可怕不好分吶。」
江耘早有準備,笑著道:「張相公可是怕人多領,無妨,領后剃
張商英雙眼一亮,贊道:「妙極。」
楊時生性古板,不滿道:「身體毛,受之父母,豈能如此?」
江耘侃侃道:「富貴者。無衣食之憂者,放不下面子,自然是領不到那一貫錢了。嗷嗷待哺之百姓,求一餐之飽,如何管得了面子。賑災賑災,便是要將糧食放到最需要的人手中。且剃眉之後,過幾個月自然會長出來。尋常百姓,若是剃個眉便有一貫錢,江耘相信,這天下十之**,儘是無眉之人。」
最後一句話,惹得滿殿之中笑聲不斷,連趙估亦顧不得君儀,放聲大笑。
痛恨江耘如蔡京者,也是苦笑連連。若不是用來做政敵,這小子倒真是個談天論地,戲古諷今的妙人兒。
眾臣感慨非常,早知道這滑頭相公心繫天下百姓,智計百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幾番話下來。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真不知道他的腦子裡裝得是什麼,都是讀聖賢書的人,怎麼他的腦子全然與我等不同。
江耘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們吃了一驚:「搞軍所需之賞錢,微臣亦想為皇上籌一些。」
趙估正心情大好,乍聽江耘此語,不禁大喜,從御座上彈起,失聲道:「能籌多少?如何籌?」
「可向錢莊暫借,數目為三十萬貫,如此,可不破舊例,又能解決當下所需。」
「荒唐。錢莊又如行肯借,即便肯了,皇家顏面何在?」趙估失
道。
「若今後漕銀的解運能由錢莊交割,微臣想,商家們定然是肯的。而且,此三十萬貫可稱之為漕銀解運之押金,如此,便無損朝廷之顏面。」江耘循循善誘道。
果然,趙估心有所動。朝中眾臣一時之時,接受了太多新東西,兀自在那兒細細消化,一時之間。不曾有人出來反對。
蔡京卻是焦急,只見著江耘潛龍出海,步步緊逼,大惑君王,自己卻無能為力。略一思量。出言反對道:「國家重賦,豈能輕托於商家之手,此議極是不妥。」
蔡京一言既出,於他一黨之人醒悟過來,紛紛出言反對。朝中的老臣們也各自表了自己的看法,總體來說,也是反對之聲佔了上風。
江耘心中明白,此事非是一日可決。今日能有機會提出此法,便已知足。當下也不糾纏,靜靜地退下。
今日的廷議,終於結束。蔡京形勢危急,舊黨似有翻身之機。江耘更是完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