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8.第678章 橫闖三生（下）

「隨心！」

一個痛心疾首的男聲響起，蘇隨心雙肩輕顫，目光下意識的轉過去，臉色頓時慘白。

鳳明朗一身金風包裹，複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彷彿要將她身上穿出血洞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煥兒是我們的女兒啊！你怎麼可以親手害死她！」

聲聲質問並沒有讓蘇隨心追悔莫及，相反，之前的驚惶很快就變成無所事事的模樣。

「她不是我的女兒。」

「她是我的另一半魂魄，我與她就像雙生的姐妹。」

「可是她是她，我是我。」

蘇隨心嘴角微微上揚，同時微揚起頭，目光落在鳳明朗身上，「飛廉，我累了。」

「我追逐你的身影，到今年的七夕，便是追了整整兩萬年。」

「我不是無心無情，我只是希望陪在你身邊，像尋常人間的男女那樣。」

「是你，一直在躲著我，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化身下界，與別的女子廝纏。」

「這是你的修行嗎？不，這不是！」

「你不過就是想以此拒絕我。可惜，這樣的手腕並不高明。」

「在我還是天河中的一滴天星淚時，我就看到過你在河邊擦拭碧月盞的身影。」

「算起來，也有十萬年了，當我從天河中走出來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喜悅嗎？」

「……終於可以靠近你。」

鳳明朗環身的金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無形的清風吹起。

神情微動，整個人的氣勢變得不再像是之前。

凰澤揮手，將秦二夫人等與此事無關的羽族眾人推到不遠處。這件舊事終於被當事人提起，卻不再是人間事，無辜的人牽扯其中越少越好。

鳳明朗破功，隨著蘇隨心將一切謎題解開，他的化身也變成了原身飛廉投影在人間的一抹陰翳，虛虛實實足有一刻，蘇隨心望向蘇青律神情慘然，她以為這一日最終到來，要死的只有她和鳳雲煥兩個，飛廉和青律可以在這一世長相廝守，可是最終卻拖累了他。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鳳明朗的虛影突然拔出長戟，橫向天際，將天空中向他身上射落的淡淡金光划斷，隨後身影也變得清晰可變！

「明朗！不、不要！」雲王奔到男人身邊，彷彿一切還是當年，她十幾歲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激動，他怎麼可以就此與飛廉了斷因緣？！他放棄了仙籍，就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得去！

即便再修仙證道，要升天封神也要等到九次輪迴之後！

而成為肉身凡骨之後，誰又能保證自己九世輪迴，全部都是人身？只要有一次不是，一切就要重新來過，其中的艱辛不是能用言語記敘的。

蘇隨心驚愕的看著這個被他算計糾纏了數年的男人，神色中的訝異不言而喻，對於仙家下界的化身分身而言，一生之中最重要的莫過於再證大道返回天庭，她是九天玄女之身，而且是主動保留了過去的回憶，她的記憶里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主動放棄！

鳳明朗伸手將全身顫抖的蘇青律的手握在手中，「讓你受苦了！這些年，是我認錯了人。」

蘇青律搖頭，眼淚紛繁，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當年氣苦至極，明明是她與他定情在前，可是他卻在擁有了她之後，和她的親姐姐一起並肩攜手卻破地老天荒陣。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在自己家中拜堂成親，新娘卻不是她！

那種心酸無助找不到人訴苦，她和他的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和她大姐卻是人人稱頌的一對，因此她在他們離開燕雲三州之後，就直接閉關，生生死死數年之久，一直到她出關之後才聽說蘇隨心已死，留下一個痴傻女兒鳳雲煥。

她也恨過，也怨過，但是怨天尤人在人死之後再沒有任何意義，生死大事，其他都是身外事，再後來沒過多久，睿王長孫凌天就找上門來，將穹荒和紫玄的往事告訴她，希望她能助他一臂之力，成就這段萬年苦等的因緣。但是當時蘇青律並沒有立即應下來，因為鳳雲煥當時正痴痴傻傻的追著林宇珩，她暗中探查過，那不是裝傻，而是被劇毒毒成了真瘋！

「你還知道什麼，都說出來吧，雲煥你不管，我管！」

秦二夫人從後面走上前來，鳳星也好，玄女也罷，都不是她能插手的舊事，既然鳳雲煥和蘇隨心不可能再登天封神，仙族後裔的未來就成了定數，在親耳聽到天庭如此繁雜的過往之後，她覺得成為凡人似乎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愛恨都不會拖得那麼冗長。

她不想管那些紛紛擾擾，她只知道長孫凌天是她的親人，她大姐留下的唯一骨血，他愛鳳雲煥，愛到不顧一切，為了鳳女隻身獨闖三天盛會迎戰魔族的瘋狂！

她絕不會坐視他走上同他們一樣的悲傷之路！

「三天盛會就是最後的決戰，現在三山的身份暴露，一切都會提前，最快十日，魔嶺入口就會在後山開啟，天魔親臨，魔族會從魔嶺入口大舉進犯。天帝玄皇不會插手魔族入侵紅塵，他並非真正的天帝，也無法調動天兵天將。紅塵對上魔族，勝算不足一成！」

蘇隨心別過視線，不再看向鳳明朗，他們緊握的手刺痛了她的心。

大局已定又如何？她是活人！她的心，還是一樣會疼！

如芒錐心，不是別人能夠明白的！

「我猜，鳳雲煥應該已經進了三天盛會的地界，那裡是魔族外圍未央殿的地盤，你們要救她，最好是趁著她還沒有進入後山魔嶺入口之前，不然就不必救了！」

蘇隨心閉上眼睛，聲音中透著一絲難以辨別的悔恨，「魔嶺入口只進不出，當有仙靈之身混進之後，除非仙靈滅絕或者魔族被斬殺一空，否則不會再開啟！就算是下一任九天玄女親臨，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我去！我是魔族！」凰澤一跺腳，閃身頃刻間飛遠。

鳳明朗拍拍蘇青律的手，「我們也去！」

秦二夫人隨兩人同行，羽族眾長老交頭接耳了一會兒，轉身回到族裡備戰。

轉眼間只剩下蘇隨心一人還留在原地，目光空洞，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他走了，她也就要死了，這些年——她到底做了什麼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