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鋤頭和麥芽

「黛妮雅啊，又開始了。」牧師少女頭痛的拍著額頭，湊到女騎士身邊大聲的喊著：「凱瑟琳，凱瑟琳，大姐，大姐頭，醒醒，快醒醒。」

「啊？怎麼了，誰喊這麼大聲？出什麼事了？」女騎士凱瑟琳恍然驚醒，第一時間把金幣攥在手心裡，四下張望著，直到看到面色不善盯著她的牧師少女，才幹笑著說：「哈哈，哈哈，麗娜是你喊我啊，金幣有點臟，我隨便擦擦，隨便擦擦。」

牧師少女麗娜一臉的崩潰搖著頭：「大姐，已經很晚了！」

凱瑟琳十分珍重的把金幣收進自己的錢袋裡，收起了痴迷的神色，走到已經停下的馬車旁，右手叩擊左肩的鎧甲，對車夫行了一個十分標準的騎士禮：「御者先生，非常感激您這三天的工作。另外，十分抱歉，原本約定雇傭您十天的，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中途終止約定了。」

年過五十的御者皮膚黝黑，滿臉的皺紋裡帶著風霜的沉澱，笑容裡帶著一點拘謹和緊張：「沒關係，幾位小小姐，這幾天和小姐們相處的很愉快，我已經很滿意了。」

凱瑟琳的神色依然很嚴肅：「約定中，我們用一枚金幣每天的價格租用您的馬車，並雇傭您為我們駕車，時間是十天。現在過了三天的時間，我們應該付您三枚金幣。按照冒險者的慣例，我們提前終止了任務，並沒能完成約定，所以我們應該在約定薪金的基礎上，多支付您一半的錢。也就是說，我們應支付您四金五十銀。」

「不用了不用了。」車夫略帶慌張的雙手亂搖：「三個金幣已經很多了，足夠了，不用再多了。」

凱瑟琳搖了搖頭：「不行，約定就是約定。按照約定，這錢是您應得的，我們必須給您，請您一定要收下。」說著，從另外的口袋裡數出四枚金幣和五枚面值十銀的硬幣，放進了車夫的手裡。

車夫感激的笑著，不斷的道謝：「真是多謝您了，這一路聽著您和那個小子爭執，我還想著您不扣我的錢我就已經很滿意了，沒想到您還……」

「我是騎士。」凱瑟琳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該我們付出的，我一個銅幣也不會少付，不該我們付出的，我一個銅幣也不會多付。這就是騎士的公正，或者說，這就是我的公正。維護公正，就是維護騎士的榮譽。」

「時間不早了。」女牧師麗娜湊了上來：「大姐，還要找地方住。」

「恩。」凱瑟琳應了一聲，繼續對車夫說著：「御者先生，我們明天一早還要繼續尋找合適的隊友，今晚需要早些休息，必須要先走一步了。那麼就在這裡分開吧，希望您今後一切順利。」

「等一下。」車夫叫住了要轉身離開的凱瑟琳：「雖然我不太懂你們的事，但是你們應該是想找個厲害的隊員吧。」

「沒錯，您有什麼人選推薦嗎？」麗娜搶先回答。

「鋤頭與麥芽。」車夫肯定的說：「你們可以去鋤頭與麥芽酒館碰碰運氣。那裡是鎮上最大的酒館，老闆是整個坎齊爾消息最靈通的人。無論你們是找住處也好，還是打聽消息也好，都應該去那裡碰碰運氣。酒館就在內環區，很明顯的招牌。」

「非常感謝。」生怕凱瑟琳再長篇大論的感謝，麗娜馬上拉著凱瑟琳和小女孩薇薇安向內環區跑去，嘴裡還興奮的念叨著：「鋤頭和麥芽，多奇怪的名字。龍與帝國里的主角都說了，這種名字奇奇怪怪的酒館里，一定會有什麼奇遇發生。凱瑟琳，薇薇安，快走，咱們要交好運了。」

「啊？我們在哪？」被拉著踉踉蹌蹌的向前跑著的薇薇安被打斷了思考，茫然的問著：「我們要去哪？」

「沒事。」麗娜沒好氣的回答：「你繼續思考吧，跟著走就行。」

「哦。」

鋤頭與麥芽酒館，坐落在坎齊爾小鎮的內環區，是坎齊爾鎮最大的酒館，也是小鎮里最熱鬧的場所。每當太陽落山，鎮上的住民，來往的商人，大隊的傭兵，小隊的冒險者，這些忙碌了一整天的人們，就會三五成群的來到酒館里坐坐，點上一杯醇香的麥酒，讓疲憊的肉體和精神在酒精的作用下舒緩下來，和身邊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隨便聊聊天，吹噓一下自己當年的英雄事迹得意之事，為自己或平凡刺激的人生，額外增添一點不同的樂趣。

酒館其實不大，大廳最多只有三百平方米左右，二十來張桌子散落在大廳各處，如今客人不少，十來張桌子邊都已經有客人落座了，讓酒館里顯得熱鬧非凡。在桌子之間不斷忙碌的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女性服務生，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手裡端著放滿酒杯的托盤，熟練地在桌子和伸出來揩油的大手之間躲避穿行，偶爾有沒躲開的時候，便可以聽到兩個女孩欲拒還迎的尖叫聲和潑辣的怒罵聲，還有男人們得意的笑聲。

大廳的角落，有個高出地面的半米，寬有十幾平方米的高台，酒館免費提供這個場所，供偶爾經過這裡的吟遊詩人在高台上表演賺取路費。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個寬敞的吧台，酒館的老闆和老闆娘，就在吧台里忙碌。吧台外面是一圈椅子，為單獨前來的客人們提供座位。如果你想找地方住下，又不願意去專門的旅店，酒館一樣可以滿足你的要求。酒館的二樓有十來間客房，專門為這樣的客人服務。

當凱瑟琳推開酒館的大門，傳入三人耳中的，是房間內嘈雜的人聲，和吟遊詩人在佛拉倫琴的伴奏下低沉的歌聲。

「矮人的戰斧，掃蕩著邪惡」

「精靈的羽箭，將亡者重新埋葬」

「魔劍士的前方，劍氣與魔法的光輝交替閃爍」

「騎士的長槍所向，英勇衝鋒銳不可擋」

「陰影中閃亮的，是沙人手中的匕首」

「圖騰柱邊圍繞的，是獸人先祖靈魂在吟唱」

「狂戰士在戰吼中撕碎一切的敵人」

「戰場上響徹的，是晶石槍轟鳴的迴響」

「光與暗的雙子，代行著光明諸神的憤怒」

「跳躍的魔法元素，展示著著地水火風的榮光」

「魔獸的尖牙與利爪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灼熱的龍息，毀滅一切，從天而降」

「亡靈們的骸骨，如小山般堆積」

「穿過了重重險阻，英雄們接近了一切開始的地方」

「不屈的薩滿把一切奉獻給了先祖」

「燃燒生命阻擋了敵人，靈魂回歸先祖身邊，化作草原上奔跑的聖狼」

「英雄們終於直面了殘缺扭曲的邪神」

「各盡所能，戰火飛揚」

「走投無路的邪神沖向英雄們的陣地」

「妄想奪取英雄們的肉體，獲得生者的力量」

「無畏的騎士沖向了邪神，聖潔的身軀，包裹了邪惡神魂的骯髒」

「邪神的陰謀並未得逞，刺入騎士胸膛的，是她自己手中銘刻著美德的長槍」

凱瑟琳站在酒館門口，默默地聽著吟遊詩人的歌聲，聽到最後，眼眶都泛起了紅色。一枚銀幣自凱瑟琳的兩指間彈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吟遊詩人面前的帽子里。

「哈，一個銀幣。」麗娜挪揄的說：「大姐頭怎麼變得大方了？」

「讓英雄的事迹得以傳播的人。」凱瑟琳一邊走向吧台一邊回答：「理應得到獎賞。這個銀幣是我自己出的。」

麗娜捂著嘴狡黠的笑著：「我看，是聽到了自己崇拜敬仰的名字，情不自禁了吧。」

「其實，沒錯。」凱瑟琳乾脆的承認了。

三位少女一路走過酒館中的人群，看到三個美女降臨而想要上去糾纏的酒客們，看清了少女們身上代表職業者的衣甲，紛紛退縮了。只有一個醉的厲害的還想動手動腳，但是眨眼間，牧師少女腰間的釘頭錘，不知怎麼就頂在了他的鼻尖。

沒有理會身後的暴力威脅，騎士帶著兩個女孩走到吧台邊坐了下來。

酒館老闆是個狼族獸人，體征並不十分明顯，如果擋住耳朵和尾巴，很難看出他狼族人的身份。但是他格外的高大，站在吧台後面，腦袋幾乎頂到了吧台頂部的柜子。高大的狼族老闆正在把一個個剛洗凈的盤子和被子用布擦乾，看了三位女孩一眼，沒有出聲。漂亮的狐族老闆娘站在老闆身邊忙碌的準備著客人們點的飲品，見三人坐下了，沖她們友好的笑了笑。

「一杯麥酒，兩杯龍焰橘果汁。」凱瑟琳掏出五個銀幣放在了老闆面前。

「兩個就夠了。」老闆看了看面前的銀幣，恍然的低聲說：「好吧，你們有什麼問題？」

「看上去你們兩位也是職業者？是冒險者嗎？」凱瑟琳的搭訕水平很老練，平時隊伍里對外交涉的工作，都是由她來進行的，起碼在沒有因騎士精神狀態爆發進入說教模式或者歌頌模式的情況下，是由她來進行的。

「不是冒險者，曾經是傭兵。」老闆低頭擦拭著盤子，頭也不抬的說：「直到我們副團長中了一箭。」

凱瑟琳一愣：「你們副團長中箭為什麼你們就不當傭兵了？」

「因為是我射的。」說著很讓人驚悚的話題，老闆娘卻一臉自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