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玉斷續膏（上）

蘇戰是被一陣爭論聲吵醒的，吐氣收功，雙目光芒乍現，復又清澈平靜。

「媽媽，怎麼了？」蘇戰抬眼看去，院中只剩四個人了，只見一個白髮老頭坐在椅子上，明顯氣得鬍鬚一抖抖的，手中的銀絲木拐杖配合著一下一下頓著地面，壁嵐在他面前低聲懇求。

「小戰，你被吵醒了啊」，蘇柔低頭看著蘇戰，眼中閃過一絲羞澀：「壁嵐叔叔說想現在接我們去碎石城，你薛爺爺捨不得你呢。」

「對了，小戰你想不想去碎石城呢」，蘇柔期待的問道。

碎石城啊，蘇戰歪著小腦袋，這壁嵐也太急切了點，不過蘇戰也能理解。壁嵐是碎石城城主，在碎石城兼著工商稅務、國土交通、公檢法等等等的一把手，哪怕碎石城偏遠貧困，且小的可憐，他也事務繁多，雖然紅葉鎮離城裡並不遠，但壁嵐急匆匆抽空隔一天來一趟，堅持五年，即使自己無所謂，媽媽也心疼了吧。而且，婚期在即，確實需要在一起商量準備。

「恩，媽媽去哪，小戰就去哪」，雖然捨不得紅葉鎮，但蘇戰還是很乖巧的同意媽媽的意見，「不過，要說服徐爺爺可不容易啊。」

薛爺爺叫薛星河，年齡不詳，雖然只是個少了一隻右耳，左腿殘疾的老頭，但不管是紅葉鎮的人，還是壁嵐這個碎石城城主，也對其尊敬無比。

薛星河膝下無子，將蘇戰當親孫子一樣疼愛。

「恩，不過你薛爺爺最疼你了，小戰，快去讓你薛爺爺別生氣了」，所有人都知道薛星河的軟肋。

果然，薛爺爺看到蘇戰走來，立馬多雲轉晴，一臉和藹。「哦，居然把小戰吵醒了啊，恩，都怪你壁嵐叔叔，等會薛爺爺幫你教訓他」。明顯忘記剛才他的聲音才大如洪鐘。

壁嵐在一旁哭笑不得，蘇戰也鼻子皺皺，一副無語的可愛樣子撲到薛星河懷裡，惹得薛星河一陣大笑。

「對了，薛爺爺，小戰有個禮物要送給你，你就不會再生氣了」。蘇戰突然想起什麼，掙脫出薛星河的懷抱，高興道。

「哦，小戰要送什麼給薛爺爺啊，差的我可不要。」薛星河撫須笑道。

「等等，送給薛爺爺的當然是個寶貝。」蘇戰在院子的一個角落，拿起一把小鋤頭，跑到一株蜜羅果樹下，蹲下身子挖起來。挖的不深，便挖出一個用銀白色木蓮葉包裹的方形事物，蘇戰便抱著它走了回來。

「什麼東西啊？」大家好奇的眼光中，蘇戰打開木蓮葉，露出一個紫檀木盒，這個壁嵐認識，是他送給蘇柔用來裝首飾的，卻不知道蘇柔把這個有些貴重的盒子給兒子玩耍了，如今只希望裡面不是裝著小孩子玩的破爛。

打開盒子，才見冰蠶絲布墊著的盒內裝著的是一盒黑色泥狀物質，黝黑的表面有著晶瑩的光澤，散發出一種莫名的清香。

「這是什麼東西？」薛星河自然不會認為這賣相不俗的盒內之物是泥巴。

「黑玉斷續膏」，蘇戰躲開伸過來的手，看著盒內的黑玉斷續膏，鬆了口氣，成功了。沒有帶靈性的冰鎮物質，只能用墊著冰蠶絲布，再用木蓮葉包著的紫檀木盒裝盛埋到地下等最終成型。異界版的黑玉斷續膏，未達到最好療效時便能讓骨頭不一天癒合，如今又有什麼效果呢，真是值得期待。

「吃的？」薛星河聞著味猜測。

「不是，」蘇戰翻翻白眼，「這是治病的」。

「治病的？」

「恩，比如能治好薛爺爺的腿」，蘇戰肯定的說道。

「治好我的腿？」薛星河臉上的笑容剎那便收起來了，浮現的是一臉的憂愁，彷彿緬懷什麼，旁邊的人也都沉默了，呼吸聲都小了許多。

薛星河的左腿小腿以下便沒有腿的形狀了了，凹凸歪曲，畸形的慘不忍睹。紅葉鎮的人們很少議論過薛星河的腿，倒是薛星河自己對蘇戰隨口說過是在戰場上受的傷，便沒了下文。

蘇戰也並不在乎薛星河腿上的傷，因為在他眼中這並不是很困難的問題。平一指、黃藥師、薛慕華、胡青牛、程靈素……眾位神醫附體的蘇戰，且掌握著無數絕妙配方醫術的蘇戰，只要有時間花心思去鑽研，不說活死人，但肉白骨絕對不算困難。區區一條廢腿，別說有黑玉斷續膏在手，當初靈鷲宮的醫術連眼珠子都能換，換條腿算什麼。以前沒去解決，只是缺少材料和時機不對而已，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只是個五歲的小孩。

「對，能治好薛爺爺的腿」，大家的情緒並未影響到蘇戰，江湖傳承帶來的自信和自己對它的敬畏，讓蘇戰不自覺的板起小臉，正容起來，清脆的聲音傳入大家的耳中，「這份黑玉斷續膏是剛剛完成的，我並不知道它的如今效果怎麼樣，但它未成型的時候，便使我以前那兩隻長耳兔的斷腿一天左右的時間完好如初，相信現在不會差到哪去，因此小戰希望薛爺爺一試。」

蘇戰以前有兩隻長耳兔的事大家都知道，畢竟這個世界，找兩隻咬人的兔子容易，找兩隻弱小無害的兔子就難了，大家都不知道蘇戰怎麼找到的，更想不到那兩隻兔子只是蘇戰試藥的工具，而不是拿來玩的。小孩子是最誠實的，事例一舉，大家的神情都有些鬆動，畢竟這可是件好事。

「二十年前的老傷，而且詛咒過的體質連九階的治癒魔法都沒辦法，哪是你那個小兔子的斷腿能比的，」薛星河心裡念著，嘴上卻笑著說道：「這黑玉斷續膏是小戰你做的嗎，假如是小戰你做的，沖你這份心意，薛爺爺試一試又何妨。」

試一次便可能忍受一份失望，接受一份舊傷被提及的痛苦，何況蘇戰知道還必須忍受一份碎骨之痛，為此，蘇戰對薛星河語氣中的懷疑毫不介意，「小戰在床上躺著的三年，去年生病時身體還時常冷熱交替，冷了，媽媽把我摟在懷裡，熱了，媽媽每天清晨去收集鎮外木蓮葉上的清涼無比的露珠撒在我的額頭，」蘇戰回頭看了看媽媽，繼續說道：「後來我想，既然木蓮葉能使露珠變的更加清涼而解熱，那麼木蓮葉搗出的汁塗在額頭能不能達到一樣的效果，假如不能，那麼木蓮葉熬出的水呢，假如能，那麼其他的樹葉、花草等等會不會有其他的功效，那麼，是否有些植物能治療腿傷？假如沒有，那麼幾種植物配合一起能不能治療腿傷，小戰便自己摸索，這黑玉斷續膏便是小戰花費一年的時間專門為薛爺爺配出來的」。

這番話九真一假，洗筋伐髓時的時冷時熱確有其事，蘇柔採集露水也是真的，這些甚至都是薛星河嘮叨給蘇戰聽的，但後面的話便是集自誇與哄人於一身的編造了。

這這個世界沒有出現類似神農氏一般的牛人，所以對各種植物的藥用微乎其微，很多的植物甚至沒有名字，導致很多年份久遠和珍惜靈藥的存在，這個世界也存在許多地球沒有的植物，蘇戰自然沒有百毒不侵的身軀和嘗遍百草的勇氣，但這並不妨礙蘇戰對這些陌生藥物的探索掌握，於是許多小動物便悲慘了，那兩隻已經犧牲長耳兔便是其中代表，甚至壁嵐的流雲踏雪也受過毒害，如今對蘇戰懼怕無比。

不過蘇戰的成果是可喜的，普通的金瘡葯止血散一類不說，就連黑玉斷續膏也因其中幾味這個世界用來替代的葯，把藥效提升到讓人咂舌的程度，假如那些江湖神醫得知，不知道如何的欣喜若狂。蘇戰有時候都想，為什麼當時沒有先穿越到仙俠世界，看看這些靈氣縈繞的藥材，練仙丹都夠了，那麼現在連修習都不要，直接嗑顆葯升級，多爽。

蘇戰解釋的從容不迫，幾個假定猜測讓大家卻聽的目瞪口呆。大家以前看著蘇戰對著花花草草感興趣，又是搗碎又是晾乾，做的不亦樂乎，但都把這些當做小孩子的愛好，如同玩泥巴一般，同時對蘇戰折騰時的精力旺盛而高興，因此，壁嵐都讓城裡的商隊每次回來都帶些不同的植物果實回來讓他擺弄，這也造成了蘇戰家前院那植物園般的景觀。不過，所有人都沒想到，蘇戰玩個花花草草還玩出名堂來，而且，剛才蘇戰說話時條理清晰、語氣堅定從容，哪像個五歲的孩子。

薛星河聽完哈哈大笑，當初看蘇戰在病痛中堅忍無比，一聲不吭，才起愛才之心，對其憐愛無比，後來日久情深，雖然拒絕了蘇柔讓兒子認他做干爺爺的建議，但兩人宛若親生爺孫，如今看蘇戰的表現，不禁老懷欣慰。

「穎悟絕倫，才能從小小的木蓮葉中看出一番奧妙，且有所收穫；堅忍卓絕，才能不像其他孩子般玩鬧，專心完成自己的目標；不驕不躁，才能一年後才展示自己的成果；重情重義，才能記得媽媽的恩情和薛爺爺我的一條廢腿，哈哈，小柔和壁小子，你們好福氣啊！」

蘇柔和壁嵐本來也一片激動，卻被薛星河最後一句話弄的雙雙低頭。

「薛爺爺，你別誇我了」，蘇戰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會慚愧的，老覺得你誇獎的還不夠。」

「哈哈，臭小子，說吧，這黑玉斷續膏怎麼用？」薛星河笑問。

「薛爺爺的腿已經變形，需要重新捏碎腿骨再敷上黑玉斷續膏即可」，說到用藥，蘇戰一臉謹慎，碎骨之痛畢竟不小，而且這葯沒經過人試驗，雖然自己有信心，但也怕出萬一。

「捏碎腿骨！」蘇柔畢竟是女子，這對她來說畢竟很殘酷，「小戰，你有把握嗎？」

「薛伯，這畢竟不是小事，要不先找人試下效果。」壁嵐也擔心道。

「試什麼試，就沖小戰的這份心意，碎塊骨頭算什麼，又不是沒經歷過。」薛星河左腿一伸，「壁嵐，你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