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但願人長久

番外三 但願人長久

御書房,自來是皇宮要地,閑雜人等不得進入,自然也就比別處威嚴幾分。

此刻,丞相文仲、禮部尚書司南祺、戶部尚書秦之恆並錦安侯等人皆是在內與皇上商議要事。

上首的帝王一身淡紫色龍紋錦袍,他俊美的容顏上看不出任何喜怒,面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奏摺,那屬於帝王的威嚴無時無刻不在展現,他忽的放下了手中的奏摺,看了丞相一眼,「就如文丞相所奏,從國庫中撥五十萬兩賑災,將那些貪贓受賄的官員當著災民面前斬首示眾,這件事就讓齊世朝去辦,注意安撫民心。做好了,朕升他的官,做不好,提頭來見。」說著他將摺子放到了一邊。

「是,臣遵旨。」文仲跟司南祺直接站了出來領旨。

文仲心下卻是暗自吸了一口氣,本來這次舉薦妹婿齊世朝去處理賑災一事他還擔心皇上會認為他是任人唯親,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可是下面錦安侯不願意了,他直接出列,「皇上,這賑災的事情就讓臣去吧,這事情,臣之前就跟您商量過了。」

這話一出,其餘的官員皆是看向了錦安侯,當今朝堂上,要說誰最得皇上寵信的話當屬這位錦安侯爺了。這個寵信什麼的不是看賞賜多少,而是看皇上對他的態度。這整個天容皇朝除了太子殿下之外,能讓皇上手把手親自教導的只有這位錦安侯了。若是能得皇上教導一二,這可比賞賜什麼的重的多了。

早前的事情,也就是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大家都不太敢靠近,後來皇上登基為帝,下面的人更加謹守本分,也唯有這位錦安侯爺敢跟皇上話話家常。而皇上更是拿他當親弟弟一般看待,就差封王了。

不過,這事,是嫉妒不來的,就說這位錦安侯是從前浩天城的少公子,再加上攻伐北楚的時候,他可是立下汗馬功勞的,就足夠讓人說不出反對的話來。但是最重要的是,這位可是皇後娘娘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這有誰比他們還親。

軒轅天越看了下面的君無心一眼,淡淡說道:「你這個月十六要大婚,不能出遠門。」說著拿起一本奏摺重新看了起來。

「皇上,臣根本就不想娶那個女人。」君無心撒直接反駁,說起這婚事他心裡就惱火,分明是這人強自給他下旨,否則他怎麼會想要成親。

這話一出,下面的人臉色皆是變了變,大概也只有錦安侯敢這樣跟皇上說話了,不過這話要是讓祁王跟緋煙郡主聽到了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祁王雖然是東梁皇族,可是對皇上並無反心,讓錦安侯娶他的妹妹這是一種間接的安撫,可是皇上似乎志不在此,若是說的狂妄一些的話,當今聖上還不需要用這種手段去安撫任何人。

軒轅天越抬眼,看著君無心臉上不滿的神色,淡淡說道:「你今年二十一了,該娶親了,想要替朝廷做事,以後有的是機會了。回去準備婚事吧,朕會再派幾個人去你府上幫你,從今兒個到你成親這段時間,你就不用上朝了。」

這話一出,文仲等人皆是默然,皇上這樣倒是將錦安侯當做是待嫁的小姑娘,有哪個男人在成親前的日子得奉旨呆在府上的。不過,誰讓這是錦安侯呢。

君無心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家姐夫那面不改色的臉,心頭悲憤了,他是個男人好不好,這次是他娶親,又不是他嫁人,怎麼他還得呆在家裡,連朝堂都不讓他上了。

「皇上……」君無心還想要辯駁,就算是要他成親也就罷了,可是他不要呆在家裡,他是個男人!

就在這時,殿外一個聲音傳來,「啟稟皇上,奴才有要事要稟報。」

軒轅天越將奏摺放到一旁,看了外面一眼,俊美的臉上依舊冷寂,淡淡說道:「進來。」

一個太監走了進來,跪在地上,「啟稟皇上,太子殿下剛剛見淺月宮外的桃花開的不好,就想著親自給那些桃花施肥,正好被今次入宮的秀女看到了,他們為了巴結太子殿下,要幫他的忙,可是施了一會兒肥,她們就開始哄太子殿下,想要讓太子殿下選她們中的一個當後娘,太子殿下一聽要有後娘,當即就不高興了,要那些秀女滾,可是那些秀女卻仗著自己家世顯赫,根本就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中,還說以後他的榮辱,甚至是太子之位都要靠她們……」

「反了天了!」本就怒火連連的君無心聽到這話,頓時怒聲說道,「一個個官員之女竟然敢欺負到太子頭上了,這是欺負太子殿下沒有母后在身邊照顧嗎?想當太子殿下的後娘,她們算是個什麼東西,痴心妄想!竟然還大言不慚說太子之位要靠她們保全,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

御書房中此番送了秀女進宮的官員此刻皆是直冒冷汗,要不是太上皇下旨,他們怎麼也不願意將自家女兒送入宮的,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皇上對皇后的感情他們如何不知。這次,不管這事是真是假,皇上這邊怕是不好交代,當今皇上有一個禁忌,便是皇后。

「文丞相,司南大人,秦大人,聽說你們的女兒也都參加了這次的選秀了。」君無心似笑非笑的看著文仲等人,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經身居高位了,竟然還想著將女兒送到後宮,想要謀奪更大的權勢嗎?!

被這樣直接點名,幾人心頭都是大驚,此刻幾人連忙跪在地上,想要請罪,可是這罪名實在是太大了,一時間幾個人都不開口,可是任是誰都能感覺到上方傳來的低氣壓,還有那一道冰寒的目光,這些年百官不是沒有提過要給皇上選秀,第一次,皇上將那上奏之人打了一百大板,第二次將那上奏之人掛在城門三天,第三次,直接斬首,自此再沒有人敢提。上奏之人說江山子嗣為重,皇上需要開枝散葉才是維繫祖宗社稷之法。當今直接反駁,他未死,太子還在,怎就無人維繫祖宗社稷了,還是那上奏的人在詛咒太子與他。

下首跪著的太監額上冷汗直冒,他是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回的皇上,可是若是皇上知道了事情真相,會不會砍他的頭啊?反正他現在只知道,若是不按照太子殿下說的做,他真的會被砍頭。

「淺月宮外的桃花可有損傷?」上首的帝王忽然說道。

這話一出,下面的人皆是一愣,那太監猶豫了下,才回答說道:「回皇上,桃花還好,並無損傷,太子讓人著意護著呢。」那桃花可是皇上一棵棵親手種下的,除非不要命了才敢去動它們。

文仲等人心頭皆是擔憂不已,可是聽著帝王的話又有些不解,皇上這是生氣還是不生氣,皇上的心思從來都不是他們能猜到的。

唯有君無心明白了軒轅天越一眼,他看了一眼上方的帝王一眼,那人全身上下似是被什麼包圍住了一般,此刻更像是沉寂在某個回憶之中。

「傳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淺月殿,違者杖殺。另外,太子頑劣,於東宮中禁足三天。」軒轅天越看了地上的太監一眼,淡漠說。

太監連忙領命告退。

下面文丞相等人心頭皆是一松,皇上沒有處罰他們教女不嚴,可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次她們可是犯了皇上的忌諱啊。

君無心見軒轅天越沒有下文,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剛剛那小太監說的話自然是有待商榷的,就小初那性子,怕是故意折騰那片桃花林跟那群女人來給他父皇添堵,可是還有人沒有處決呢。

「皇上,那些秀女該怎麼辦?她們冒犯太子,冒犯皇后,難道就此放過嗎?」君無心忽的冷笑出聲,「難不成皇上真的要選秀,納她們為妃?」若是這樣,他把姐姐當做什麼了,四年,才四年就忘記了嗎?!

這話一出,文丞相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是啊,錦安侯素來極為維護皇后與太子,與皇上相比都不逞多讓,又怎麼會放過他們那幾個莽撞無知的女兒。

軒轅天越看了君無心一眼,再看地上跪著的人,淡淡說道:「諸位卿家的女兒此番的確是犯了大罪,可是朕念在眾卿家勞苦功高,此番就不予追究了。太上皇許多年不選秀了,難得有興緻,朕作為孝子,自然得成全。」說著,他不顧眾人錯愕的目光,看著外面,「傳朕旨意,將今次各家送進宮的秀女皆送到太上皇居住的北宮,永不得外出,若是讓人知道這些人出了北宮,殺無赦。」

「皇上……」文仲等人皆是抬頭驚恐的看著上方的帝王,他們就知道皇上不會將這事情輕易揭過。敢情皇上一直不拒絕,是因為這批秀女他一早就打算是給太上皇準備的。可是此番,他們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了。

文仲此刻後悔的不行,早知如此,他就該聽妹妹的話,不讓女兒進來摻和了,這下子,不僅賠上了女兒一生的幸福,還惹惱了皇上。

君無心聽著這話,心裡痛快極了,讓那老頭子喜歡多管閑事,好了,現在送他一堆美女,看他以後還會不會咸吃蘿蔔淡操心。

「眾卿家無事就退了吧。」上方的帝王忽然下令逐人。

文仲等人現在也害怕帝王大怒,自然對這旨意分外欣喜,連忙告退出去。

至於君無心則是站在殿中央,看著上首沉默不知所思的帝王,忽的嘆息說道:「姐夫,你別太難過。」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人對姐姐的感情,剛剛也是因為一時氣急才會那樣說話。

「如今你也要成親了,做事該比從前更穩重些才是。不過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就得該同剛剛那樣。」軒轅天越看著君無心,淺紫色的眸中幽深似海,「這世上你最親近的人只有你姐姐。」

哪怕是姐夫,也是次於姐姐的存在,所以如剛才那般放言才是正理,這個人真的事事以姐姐為先呢,君無心微微一笑,點頭,姐姐這輩子遇上這個人何其有幸呢。

「姐夫,你說,姐姐會回來嗎?」君無心微微垂眸,卻難掩臉上的黯然。若是會回來,怎會到如今都沒有消息呢。

軒轅天越微微閉眼,不語,會回來嗎?誰知道呢?就算知道了結果,他會有什麼改變嗎?心裡,總是會存著那份希冀吧,哪怕只有萬分之一。

御花園中的一干秀女們因為給桃花澆花費,各個身上都被沾染了不少,最主要的是,某位太子還親自指揮身邊的人上陣「澆花」。

那些肥料就這樣淋在了花枝招展的眾位秀女手上,一聲聲慘叫聲迭起,可是某位太子卻是不亦樂乎的看著。

「太子殿下,我可是丞相嫡女,要是皇上知道了,不會饒了你的。」文思思早就忍不住了,聞著身上令人作惡的味道,直接沖著不遠處的軒轅初說道。

可是軒轅初狀似非常懵懂的問著身旁的陳公公,「小陳子,她亂吠什麼,是說在父皇心中,她比本宮重要嗎?」

「呸,她也配?皇上心中,您才是第一位呢。」小陳子沖著文思思賠了一口,連忙沖著軒轅初笑著說道。

軒轅初卻是微微蹙眉,心裡默默將排名換了下,是第二位吧。可是怎麼都比眼前這醜女人重要就是了。

這邊小陳子立馬招呼人往那文小姐身上澆了點肥料,好讓她開的更艷一些。

就是先前裝腔作勢的司南玉此刻也是著急了,皇上怎麼還沒有派人來救她們呢,她們怎麼都是進宮的秀女,即將是皇上的女人,他怎能讓太子如此折辱她們。

「公公,我們要見皇上,我們都是秀女,為什麼要我們來給這花兒施肥。」司南玉忍不住說道。

這話一出,其餘的秀女也跟著叫嚷開來,「是啊,我們要見皇上,讓皇上給我們做主,太子殿下這分明是欺辱我們。」

「讓你們給這花兒施肥是你們的榮幸,竟然還敢叫嚷,來人啊,去掌嘴。」小陳子直接下了命令,誰不知道這桃花皇上在意的很,等閑不讓人碰的,當然今日是太子殿下起的心,所以他才敢這樣。皇上對太子殿下最是沒辦法了,據錦安侯爺所說,太子殿下若是犯了大錯,只需要站在皇上面前哭幾聲娘,皇上保管捨不得責罰他。不過太子殿下唯一的一次挨打,好像就是跟皇後娘娘有關,那次實在是太子殿下大逆不道,說了好些戳皇上心窩子的話。

皇上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說皇後娘娘死了……偏偏說這話的是他兒子,能不火么。他還聽說,皇後娘娘是為了生太子殿下才去了的……

就在那群秀女叫苦不迭的時候,皇上的聖旨來了。這下子,好些秀女直接暈了過去,誰不知道太上皇重病纏身,沒有幾年好活。就是太上皇身體康健,可是嫁給一個遲暮的老者哪裡比得上嫁給皇上這樣既英俊又有權勢的男人。

「不,我們要見皇上,我們要見皇上!」那些秀女大聲哭喊著。

司南玉與文思思等人更是直接叫喚其父的官職希望能得到豁免,可是她們終究是太天真了些,皇上親下的命令呢,而且這還是去伺候天上皇,天大的榮耀,豈容人拒絕。

這邊的宮人早就上前,直接架起她們就往北宮的方向而去。暈過去的更是被直接拖著走,半點憐香惜玉都沒有。

軒轅初看著那些女人時掙扎的模樣,不由咂咂嘴,父皇還真是狠心呢,也不知道皇爺爺能不能頂得住這些女人。反正光是聽到她們的聲音,他就覺得煩躁。

可惜啊,這次傷了父皇心愛的桃花兒,父皇要罰他,他就知道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父皇的責罰不會太重,三天,嗯,三天之後他又是橫行無忌的太子殿下。

這邊陳公公吩咐著人收拾著這篇桃花林,剛剛皇上可是說了,有誰再靠近這裡就是死罪,若是他們將這裡弄亂了,那把是死罪的死罪了。

軒轅初百無聊賴的往前走,沒了那些尾巴跟著,他只覺得輕鬆不少,可是心思卻是越來越重,原本有些高興的臉也漸漸黯淡下來。

「你父皇處罰了那些女人,你不高興嗎?」身後一個淺淡的聲音傳來,一個身影走近。

「父皇罰不罰那些人,跟本太子有什麼關係,反正父皇在意的是母后,又不是我。」軒轅初知道是誰,繼續往前走,他走到太液池邊,拿起一旁早已經準備好的魚食,往池中丟,一會兒就吸引了一大隊錦鯉過來搶食。

「我就是這些錦鯉,父皇就是喂它們的人。父皇其實不喜歡我,他養著我,是因為他答應了母後會好好照顧我。」軒轅初忽然靠坐在了欄杆上,小臉上滿是惆悵,「所以舅舅總說若是犯了錯,只要搬出母後來准沒事。」

身旁的人走進來,影子直接傾瀉在身下小小的人兒之上,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軒轅初,再看池中的錦鯉,那些錦鯉正搶食搶的極為歡快,一個輕笑聲傳來,「你是想說你父皇愛屋及烏,才會喜歡你?可是你是他的兒子,就算他是因為你母后的原因他才百般寵愛你,你又如何能說他不愛你,這世上的感情總是需要有所依託的,親情,友情,愛情是靠著血緣,友誼,愛意才存在的,這些都是理由。你與你父皇血脈相連,他怎會不愛你。」

「是嗎?」軒轅初垂著眼睛,忽的轉過身,看著池中的錦鯉,「你說他們中間有沒有母親跟孩子。」

「這池中錦鯉繁殖很快,自然是有的。」

軒轅初丟掉魚食,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冷笑一聲,「那你說,魚兒尚且念著母子情分,母后她為何不要我。」

身旁的人忽然沉默了,好半天她才說道:「也許她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父皇不是讓你在宮中禁足嗎?快回去吧,不然又要受罰了。」

這話一出,軒轅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直接就往前走,可是走了一截路,卻沒有聽到後面的動靜,他忍不住回過頭,看著那在陽光下站著的人,這一刻遠方的太陽,這湖水好像都成了背景,她像是一幅畫一般靜靜而立,可是沒來由讓人覺得頗為舒服。

「我叫軒轅初,你要不要跟我去東宮住?」軒轅初忍不住說道,「我瞧著你不像是宮裡的人,你這樣在外面走,會有危險的。」

那陰影向前走了幾步,她伸出布滿疤痕的手,輕輕撫著他的頭,微微笑道:「阿初真是個心底善良的好孩子……」

某位太子殿下被人突然摸著頭,很不爽,直接甩開,不高興的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幹嘛總是摸我的頭。」

「是啊,阿初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呢。」那聲音透著幾分笑意,這樣的話從前好像聽到誰說過似的。

似是感覺到那溫柔的目光,某位太子殿下忽然僵住脖子不動了,直接將腦袋往前伸了伸。

可是頭上卻久久不曾有任何的感覺,他頓時不悅了,抬起頭看著那人,不高興的說道:「你到底摸不摸……」他都主動伸頭過來了,她怎麼就不動了呢。

「……」女子的笑聲傳來,「好,阿初真是個乖孩子。」那布滿疤痕的手再次落到了他的頭上。

某位太子心裡徹底圓滿了,原來被人摸頭的感覺這麼好,不過他是怎麼都不會承認的。

「你跟我回東宮吧。」心情好,某位太子很自然的做了決定,似是怕她拒絕,他補充說道,「我覺得你的手特別柔軟」所以為了以後能經常被人摸頭,她必須跟他走。

「……」上方一個低笑聲傳來,「阿初真是個傻孩子。」

「我哪裡傻了。」某太子氣憤說道。

「是啊,阿初才不傻,阿初最聰明了。」那聲音中滿是寵溺。

ps:明天最後一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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