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離殤永不訴
眾人心肝皆是抖了抖,小心翼翼的看了那神色淡漠的帝王一眼,皇上沒有生氣呢,眾人皆是放下心來,可是仔細想想,又有不對的地方,皇上不是對皇後娘娘一往情深嗎?怎麼這麼快就變心了,這女子也是有能耐啊,竟然還能將太子殿下哄的團團轉……
「不,不可能……」司南玉怎麼都不願意相信,若是他守著那個死人,她也認了,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愛上別人,雖然這個女人長的漂亮,可是她的出身比得上她嗎?
容淺看了司南玉一眼,她自然能從這女人眼中看出不甘心,她忽的走上前,笑著說道:「我記得陳雪瑩那個時候好像也是跟你這樣不甘心的,不過她活的終究是比你長一些的。」
司南玉一愣錯愕的看著面前的女子,她怎麼會知道陳雪瑩的事情,剛剛太子說,皇上非她不娶,非她的孩子不要,難道她是……
怎麼可能,她不是……
容淺卻是沒有理會她,而是直接起身,走到林子塵身旁,看著他懷中的軒轅初,無奈說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別告訴我,剛剛那些話都是你胡謅的。」他還沒有這個膽子在他父皇面前說他父皇非除他母后之外的某個人不娶,這小傢伙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
軒轅初見容淺來問罪,哇的一聲哭了,「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你一生下我就不要我,回來了還不認我,嗚嗚,是不是阿初就活該沒人要,沒人疼,嗚嗚……」那眼淚鼻涕瞬間蹭了一臉。
容淺看著這一秒就哭的娃兒,突然頭疼了起來,她怎麼覺得她生了一個小哭孩,一天到晚只知道掉金豆子,她小時候應該沒有這般愛哭吧,說著她不自覺將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軒轅天越身上,難道是隨他?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軒轅天越很快就將目光移開了,看了後面站著的文丞相等人一眼,「回御書房去。」說著就往前走。
容淺見軒轅天越二話不說就準備離開,她知道,不是因為政事多麼緊急,只是他現在不想理會她,或者說他生氣了。他定然已經猜到她來這皇宮好些天了,可是如今才出現,而且他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文仲聽了剛剛他們的話,哪裡還不知道這突然出現的女子是誰啊,眼下皇上這意思倒像是有些鬧彆扭的感覺,忙說道:「皇上,那些事情臣等先去再商議下,剛剛太子殿下落了水,您還是先安撫下太子殿下再過來吧,臣等先告退了。」說著他沖著容淺行了一禮,就帶著人離開。
跟著他離開的官員心有不解,邊走邊問,「文丞相,剛剛那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還要您朝她行禮,沒聽說皇上納了哪位娘娘啊。」而且那女子倒是大方的受了,這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文仲看了他們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什麼時候看到皇上這般有怒不能發的樣子,那位娘娘大概是唯一能讓皇上不冷靜的人。」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那位是……」幾個人臉上都帶著驚訝,很快就是瞭然,難怪了……
軒轅天越回過頭看了林子塵跟陳公公等人一眼,「送太子回東宮,召太醫看看。」說著他壓根不看容淺,直接往前走。
可是還沒走幾步,腰上一雙手便纏了上來,後背被人緊緊貼著,半分都不放鬆,那隻能在夢中聽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子離,對不起,我錯了。」
「父皇羞羞,被女人抱,哈哈……」某太子一旁看大戲,瞬間被一雙慍怒的雙眼瞬間給瞪了回去。
林子塵知道主上現在與皇上肯定有很多話要說,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要將小主子這個惹禍精帶走,至於陳公公等人則是傻了眼了,這世上竟然有女子如此膽大妄為,敢抱皇上,直到多年後,他將這事講給下面的小徒弟聽,不過版本卻是換成了,皇上被皇後娘娘一抱就追到手了,讓無數人對皇後娘娘艷羨不已,搞定皇上這樣美男子可不是簡單的事情,皇後娘娘手腕真高。
又是這般可憐兮兮的聲音,那個時候她懷孕,每次犯了錯,都是這樣的聲音,他每每聽到心底就軟的不行,再大的錯處也都容忍了下來。可是現在……
「我還有政事要處理。」軒轅天越試圖去掰開她的手,可是摸到那粗糙的雙手時,他神色一滯,驀地低下頭看著那手,上面布滿了疤痕,那些疤痕似是在漸漸的脫落。
容淺怎麼會讓他這般輕易的離開,他死死的抱住他的腰,怎麼都不鬆手,她委屈說道:「難道那些政事有我重要嗎?軒轅天越,難道你不愛我了嗎?」她就是要撒嬌,就是要黏著他,四年的時間不見,她每次清醒過來想到的都是他,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好不容易來了皇宮,可是她不敢讓他知道她的存在,又不敢遠遠看著,怕被他發現。
不愛,怎能不愛,若是不愛她,他又怎會對她日思夜想,夜不能寐,四年了,他不知道這四年他是怎麼度過的,午夜夢回的時候,時常回想到的都是她在他懷中咽氣的情景,每每心痛到醒。剛剛看到她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甚至怕這是夢,夢醒了,她又不見了。可一想到她明明好了,回來了卻一直不見他,他心裡就忍不住生氣。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起來呢,若不是今日阿初有危險,你是不是還要繼續躲下去?」軒轅天越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女子沉聲說道。
容淺愣了愣,看著他疾言厲色的模樣,不覺低下了頭,是啊,如果不是今日阿初有危險,她的確還會繼續躲著。
「你讓阿初知道你的存在,卻不讓我知道。」某個男人皺眉,控訴著。
容淺抬起頭錯愕的看著他,這個……
「在你心裡阿初總是比我重要的,對不對?」軒轅天越的眉皺的更深了,想當初她懷孕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孩子,現在好了,回來了,第一個見的人還是阿初,他不得不想想,她心裡到底誰才是最重要的。
容淺忽然嗤笑一聲,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角,「哪有,誰都比不上你重要。」
唇上溫熱的觸感還在,懷中的女子還在,軒轅天越面色漸柔,直接含了她的唇角,品嘗著這四年都未品嘗過的芬芳。
容淺緊緊摟著他的腰,隨著他唇角的動作起舞,眼中淚水忍不住落下,四年的時間,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是昏睡的還好,作為清醒的人,心底該是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不遠處的陳公公等人立刻帶著人離開,這看到皇上跟女子親熱一個不小心會被皇上滅口的,不過皇上他也有這樣溫柔的時候嗎?
至於那正被人拖著走的司南玉則是跟見了鬼一般,面色慘白的看著那相擁的兩人,原來他也是有柔情的,所有柔情都只給了那一個人。
一吻作罷,容淺靠在軒轅天越懷中,怎麼也不願意鬆開。
軒轅天越此刻心情好極了,也就任由她抱著,況且,她若是不抱著,他也不會放開她。
「現在淺淺該與我說說為何回來了卻不來見我了吧。」軒轅天越直接問道,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容淺心底安穩了不少,直接回答說道:「我身上的傷跟毒雖然解了,可是潰爛的部分太多,雖然最後結了痂,可是一直沒有好,所以前段時間,這張臉還非常的可怕,所以我……」
「你是打算恢復好了再來找我對嗎?可是容淺,你覺得我是在乎你容貌的人嗎?」軒轅天越鬆開懷中的人兒,狠狠瞪了她一眼。看到她手上的疤痕,他就猜到了。
被他一瞪,容淺不覺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可是阿初那麼小,若是讓他看到的話怎麼辦,我怕嚇著他了。」
「那你之前為何又出現在他面前了,不怕嚇著他了?」軒轅天越盡量壓制胸口中的怒火,看著面前的頭頂說道。
「那天我就在御花園附近,突然聽到了阿初的聲音,聽到有人要給阿初找後娘,當時我怕阿初難過,所以就忍不住出來了。」容淺回答說道,那個時候,她那張臉上比現在正是差遠了,也虧得她兒子不怕呢。
「然後你就跟他回了東宮呆了好幾天,不過阿初肚子痛的那天之後你怎麼又不見了。」軒轅天越咬牙切齒的說道。
奈何容淺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只回答說道:「我不是不管阿初,我知道他沒事,但是那個時候,我臉上掉痂掉的厲害,所以我……」容淺連忙說道,抬起頭看著軒轅天越,準備說,我沒有不管兒子。可是驀地卻看到某人那已經氣的快七竅生煙的臉,心中戚戚然。
「果然,阿初,阿初,你心裡只有那個臭小子!」軒轅天越一把將自己的女人抱緊,霸道宣誓,「你都陪了他好幾天,接下來你的時間都是我的,我不准你再離開我,也不准你想他。」
容淺被他勒的腰都快斷了,她好笑的將頭埋在他懷裡,悶聲說道:「真是的,自己兒子的醋都吃。」可是心裡卻是覺得甜蜜,她也不想離開這個男人呢。
「當初為了生他你吃了多少苦,他要不是你千辛萬苦生下的,我早就把他丟出去了。」軒轅天越此刻就像是個孩子一般,霸道蠻橫。
聽著這話,容淺微微挑眉,「剛剛說到給阿初找後娘,這是怎麼回事?咱們皇帝陛下是打算選秀充盈後宮了嗎?」
軒轅天越眉心跳了跳,連忙笑著解釋,「那是父皇想找幾個人陪,我有淺淺就夠了,哪裡還要充盈後宮。」
「不過這樣,會不會委屈了皇上呢?」容淺挑眉,看著面前的男子。
看著她一臉戲謔的樣子,軒轅天越心裡恨的緊,撅住她的唇又是一記深吻,看著氣喘吁吁的她方曖昧說道:「既知道委屈了我四年了,不,加上懷那臭小子的時間,將近五年,你可得好好還。」
容淺白了他一眼,面上卻是有些紅。
某些守候在皇宮周圍的安危這天算是聽到了帝后兩人有史以來最為私密的情話。
然後,接下來的幾日,帝王罷朝了。群臣皆是驚疑,可是隨著一紙詔書下達,眾人皆是恍然,原來是皇後娘娘回來了。
然後有人將容淺那天救軒轅初的版本給改了改,就是皇後娘娘之所以一直沒回來那是跟著仙人修鍊去了,學成歸來之日更是救下了太子殿下,不少人說親眼看到了皇後娘娘的仙法。
對於這些,容淺聽了只是覺得好笑,不過這幾天她真是累極了,這男人似乎真的是要同他先前所說那般將這欠下的五年全部索取回去。
某位太子殿下天天去皇上寢宮外找母后,可是都被皇上身邊的人給請了回去,怎麼都不讓他見皇后。
於是,在五天之後,他父皇重新開始上朝之後,他終於見到了他的母后,一進屋就朝著母后控訴父皇的暴行。
容淺看著這小哭包無奈極了,待他父皇回宮之後,直接問他,他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這掉眼淚怎就跟下雨一眼,她真怕他這眼淚把屋子給淹了。
軒轅天越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我也覺得他不像我們的兒子,可能是投錯了胎吧,不如,我們再生一個?」不過這話,他也只是隨口說說,那天的事情他現在回想都有些心有餘悸。
這話一出,某太子瞬間癟嘴,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家母后,那樣子別提多可憐。
容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是啊,阿初一個人總是太孤單了些,有個弟弟或者妹妹陪著總是好的。」
「母后,你又不要阿初了對嗎?阿初就知道阿初是沒人疼,沒人要的孩子,父皇心裡只有母后,母后眼裡只有弟弟妹妹,嗚嗚……」某位太子的金豆子又開始往下掉,可是他不光是哭,還把爪子伸向了某位皇後娘娘,八爪魚似的扒在她身上,「阿初不要離開母后,嗚嗚……」
「臭小子,快從你母後身上下來。」看著兒子這般黏著媳婦,軒轅天越瞬間怒了,直接上前想將小傢伙抓下來,可是小傢伙也不是在哪裡來的力氣,他恁是拽不下來。
「不要,不要,母后是我的。」軒轅初朝著軒轅天越撇了撇嘴,又朝著母后哭訴,「母后,父皇壞壞,他就知道欺負我,你瞧他現在這樣就知道,在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是在水深火熱之中。」
軒轅天越額頭上青筋暴跳,這臭小子,說謊話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忽的看向容淺,這事可大可小,若是讓淺淺誤會了怎麼好,畢竟當初她懷他的時候,他的態度並不大好。
可是容淺壓根就不看他一眼,而是看著懷中的軒轅初,笑著說道:「阿初不哭,母后是跟你開玩笑的,以後就是有了弟弟妹妹,母后也疼阿初,阿初是承載著父皇跟母后所有的希望降臨到這世上的,父皇跟母后怎麼可能會不疼你。」
「真的嗎?」軒轅初仰起頭,睫毛閃閃,回過頭看了自家父皇一眼。
軒轅天越見容淺這樣說話,神色也柔和了許多,自然就不會再去跟軒轅初鬧了。
容淺點了點頭,認真說道:「自然,阿初永遠都是父皇跟母后心頭的寶貝。」她生下他的時候,都來不及看他一眼,因為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不行了。多看一眼,心底的遺憾只會更多一分。
軒轅天越看著容淺黯然的神色,自然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那是他這一輩子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最愛的人死在自己的懷中,若是淺淺那個時候安然無恙,這個孩子自然是承載著他所有希望所生,可是那個時候,他心裡所想的都是她的安危,怎麼會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好啊,那我今天晚上要跟母后睡。」軒轅初瞬間喜笑顏開。
「不行!」軒轅天越瞪著軒轅初,這鬼頭是故意來跟他作對的不成?!
被人這樣一吼,軒轅初的臉瞬間苦了下來,眼巴巴的看著容淺。
容淺看了軒轅天越一眼,沖著懷中的兒子笑著說道:「好啊,阿初今天跟母后睡。」她知道阿初就等著後面的來氣子離,這孩子聰明的緊,她剛剛問過他是怎麼認出她的,他說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這就是他的母后,她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想到軒轅天越畫了那麼多她的畫像,她瞬間知道他應該是看多了軒轅天越的畫,所以能認出她來,但是她始終相信她們母子之間還是有一種靈犀牽動著。
「那我睡哪裡?」軒轅天越瞪了容淺一眼。
容淺淡淡說道:「這宮裡到處都是地方,陛下還怕找不到地方睡嗎?」
「……」軒轅天越臉色瞬間黑的可以滴水,就說他不想去別的地方睡,就是他想,他敢么,這女人晚上睡覺那麼不踏實,冷了病了怎麼是好。
當晚,趁著夾在兩人中間的小傢伙睡著的時候,軒轅天越拉著容淺的手,鄭重說道:「白日我都是騙阿初的,淺淺,咱們有阿初一個孩子就好了。」
容淺微微一笑,點頭,她知道這個男人的擔憂,不過現在她的確是不可能生孩子,她之所以能活過來,也不過是靠著那個人用心頭之血解了她身上的毒,可是這身體的底子到底是虧損的厲害了。只是這些,她不會告訴他。等過個幾年應該就可以要孩子了吧。
元乾八年,皇後於未央宮中難產誕下皇次子、皇長女,帝王拉著皇后的手,於眾人面前落淚,發誓不讓皇后再誕育子嗣。之後,皇后的確再未有子嗣,而帝王終其一生,都只有皇后一人,哪怕是在她仙逝之後。
史書記載,天容朝開國昭懿皇后容氏乃前北楚侯府庶女,因仗義相助當時還是太子的元乾帝,帝一見傾心,求為太子妃,之後位主中宮。
還有史書稱,天容朝開國昭懿皇后乃五國時代,浩天七城城主無言公子,與帝齊名於王侯榜,曾助帝奪東梁、西月、征南乾,伐北楚,與帝患難真情,帝建皇朝,以二人名定為天容,昭示著昭懿皇后無上功績,也表帝對后敬重愛深。
元乾四年,后回宮,往後十五年,后撫養太子,誕育皇子皇女,卻再不理前朝舊事,隱於後宮之中,偶有出現也僅僅是在宮宴之上。
元乾十九年,后昔年舊疾複發,纏綿病榻十日後,藥石無靈,薨於未央宮,享年三十八歲,第二日,帝退位於皇太子也就是後來的孝昭帝,獨自帶著皇后靈柩離開皇宮,後世再不知所蹤。有人說曾經在東海處看到一男一女攜手出遊,男子俊朗,女子美麗,有人將那兩人畫下來,後世人認出這兩人是元乾帝與昭懿皇后。
可是還有人說,曾在北海之濱看到一個男子抱著一個骨灰盒,獨自一人眺望大海,有人說那是喪妻之後的元乾帝。
元乾帝一生之中功績無數,統一五國,修運河,開水渠,統一貨幣,輕賦稅,安撫周邊部落,是天容皇朝史上最優秀的帝王,後來的孝昭帝曾稱自己不及先皇萬一。然帝一生唯一一個褒貶不一的話題便是帝終其一生只有皇后一個女人,為她甚至甘願放棄皇位,實非帝王所能為之。
雪域,天峰山頂,一身白衣的男子單手背負眺望著遠方,白色的衣袂翻飛,滿頭的銀髮隨風飛揚,那俊美的容顏依舊,日復一日,時間並未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而他不知從何時起,每日都會到這裡來。
「她不會回來了。」身後一個嘆息聲傳來,「那一年她離開的時候就說過,那個人等了她四年,她要用餘下的一生呆在他身邊,不論生死。」
「是啊,她不會回來了,那個人等了她四年,她怎麼還會回來呢。」可是又有誰知道,他等了多久。男子微微閉眼,近來與她有關的消息似乎再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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