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
這時,寶寶從車上探出腦袋,念道:「二伯母,寶寶念學要遲到了。」
寇塵音哦哦兩聲,不好意思地笑笑,放過蘅蘭,摸摸寶寶的小臉蛋,叮囑道:「不要忘記吃早飯。」
寶寶嗯一聲,很有小主子模樣地吩咐蘅蘭上馬車。
坐到馬車上,寶寶拉著蘅蘭的手,可愛又欣喜地眨巴眨巴眼,蕭如月知道小傢伙已將母親認出來,做了個噤聲的小動作,攤開寶寶的小手,在他上面寫三刻鐘后她來接他。寶寶點頭表示知道。車到太學館前,蘅蘭如往常般先放下板凳,小寶寶踩得穩噹噹下地。
蕭如月把食籃放到他手裡:「中午來接明鏡小少爺哦。」
寶寶用力點點頭,很沉穩地提籃子慢慢走進太學館里。
蕭如月轉身打了馬車,她閃身走進重華宮,拿令牌命宮人給她一匹馬,她策馬而奔,到西市區重購一輛馬車,乾坤園的令牌出奇地好用,根本沒人敢過問她趕早市買馬車所為何用。蕭如月棄馬坐進馬車,讓人趕車到重華宮門外。蕭如月下車,拿出令牌揮了揮,守衛們當即放她進宮。
她快步走進太學院,拿出李明憲的隨身印章,園子里有急事要把李明鏡寶寶帶回去。
學政還在研究,寶寶已站起來,牢牢地牽上侍女蘅蘭的手,拽拽地撇個臉,學政也不敢攔,便讓他們離開。
趕車的把式見人上車,揮響馬鞭,馬蹄答答,向北城門行去。蕭如月在車上,拿出鏡子抹去臉上的易容物,又拿出胭脂盒搭配著蘅蘭留下的小物件,打扮起來,兩頰刷深色,眼眶加眼影,膚色弄成蜜色,不多會兒,一個略帶天竺味道的女子出現。蕭如月解開飾,打散頭,隨意梳著,再拉上一塊白紗巾。
寶寶的打扮要少些,用炭粉把臉脖手腕全部抹上,只要膚色變暗即可,待出北城門時,天都沒亮透。
因乾坤園出事,皇帝現在也不能做給林詩佳通信的內奸窩藏李東海的地方這些緊要的事,一切都得等他仨位兄長出關,因此城中守衛並沒有太大變化,出城也無人管制。
趁著車把式去買早餐時,寶寶練過功夫的好處顯出來,他搬了幾塊石頭到車上,然後,母子倆個棄車返回城裡,兩人在餛飩攤處美滋滋地吃了兩碗小餛飩,這時,有幾個商隊拿著文碟要出城去北地做生意。
蕭如月上前與其中一個商團的領頭交涉要同行,她拿出令牌晃了晃,商團領頭也算有見識,二話不說同意,他並不擔心惹來什麼禍,眼下燕京城未戒嚴,城門口也沒衛兵抓欽犯,自從傳世樓積極拓寬北邊的商路以來,像蕭如月母子這樣北上投靠親戚討生活雖不多見,但也不少。
幾支商團給守城門的士兵交納稅金費用后,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蕭如月的天竺話說得頗為地道,人們也漸漸習慣了團里有著異國混血女人存在,主要是她的遭遇太普通,父母為一個窮書生和一個窮天竺女,沒有可歌可泣的素材,十二歲後父母雙亡,身無長物,卻對大秦文化情有獨鍾,幾年前跑到大秦,跟了一個商人,商人新鮮勁過去就把她甩了,留下一個拖油瓶,這是大秦邊境貿易常出現的事,一個平淡得不能再平淡,連點八卦的談資都沒有。
商團頭領是絕不會來拆穿這個女人是個密探的事實,他很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兩個月,商團直入佳木樂,點貨賣貨盤貨再交稅金接著出關。
蕭如月卻停了下來,她當然想插上翅膀飛出大秦帝國的版圖,但是,很不幸地,她又一次中獎了,不易顛簸遠行。當意識到這一點時,蕭如月想一跟頭從馬背上栽下去的念頭都有。
這叫什麼事,這叫什麼事?!
她憤怒得想要仰天大叫,但是,寶寶很喜歡母親肚子里的小寶寶,他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卻很有男子漢的責任感,天天念著他要擔起保護媽媽和弟弟(妹妹)的重任。
面對寶寶純然天真與渴盼的目光,蕭如月無論如何都做不出墮胎的決定,佳木樂,黃泉相思與蘇向陽的地盤,前者欠她一份人情,後者的長兄長嫂與她有點過結,蕭如月盤算了一下,不夠安全,她決定再北上一段路。若這孩子(二個)能保住,那麼,她就生下來,若不能,那是命中注定。
她又想,既然這孩子連最危險的初期都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她肚子,這樣慢慢前行,應該不會有問題。
六月初的北地不冷也不熱,正宜趕路,寶寶一路盡他所能地照顧母親,蕭如月感慨萬千,她可不是要孩子受苦才離開那鬼地方的,進入新城時,她看到城牆上張貼有新組建的國有百貨公司招營業員的啟示,看來這躍馬灣商貿業挺達的,唔,那就在這兒住下吧。
蕭如月現在這狀態可做不成營業員,她就想找點打時間的短工,讓自己的錢財來源不那麼突兀。可巧,她借宿的客棧老闆娘說,城裡借書館少個辦書證的女人。因能識文斷字又肯拋頭露面幹活的女性少,這消息還只在本地人當中流動,當然,專給女性的工作機會這時候也不太多。蕭如月謝過人,隔天趕早去應聘,她用左手寫字,幼年苦練過的一手漂亮小楷讓她在七八個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很容易就爭取到這個難得的機會,
托這個新潮的有錢城主的福,借書館的員工包三餐還安排有集體宿舍,月租金大約是工錢的十分之一。就是活有點雜,類似出納收銀結賬文書樣樣都包了的綜合工,不過每月有五貫的高工資,馬馬虎虎能遮掩蕭如月平日用度,蕭如月也慢慢地做上手。
借書館的老先生是個老好人,見蕭如月辛苦懷有二胎,還要拉扯一個大男孩,偷偷跟她商量,可以讓寶寶在書館里打小工,每月補給三錢,錢是少了點,不過,他可以指點寶寶的功課,別小瞧這老先生,還是前前前朝永仁帝年間的秀才呢。
蕭如月有點哭笑不得,寶寶卻欲欲躍試,他還從來沒過過這種需要精打細算又小心謹慎的日子,他也偷偷地跟母親商量:他可以邊打工邊練武邊自學功課,可以省下借書費嘞。
行,就讓這孩子歷練一下,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能吃虧到哪兒去。
寶寶要乾的活就是幫借書或者買書的人包書,他愛乾淨要整潔的癖性體現在他的工作每一處,看書人一向愛書,見這小男孩話不多,活幹得細緻,書也包得漂亮,都出門的人都會回頭補給寶寶一份賞錢。
幾天下來,寶寶所得的賞錢塞滿半截儲錢竹筒,寶寶很快活地提著竹筒到街頭給母親買新鮮魚肉和高級糕點,原本,書館里的人大傢伙兒一起吃飯,誰家添新菜都嘗嘗鮮,但是,用寶寶自己賺來的錢買的菜,誰也不許碰,他還擺出很正的大道理:懷小寶寶的媽媽要有充足的營養。
蕭如月無語地抹去額間一大滴汗,心裡卻又欣慰:她更喜歡寶寶這樣貼心。
寶寶得高賞錢的事讓有些街坊不痛快,私下裡閑言閑語流傳,蕭如月不動聲色,看寶寶如何處理這事。寶寶沒叫她失望,除了次因自己掙錢開心張揚外,往後便收斂了,把錢都藏起來用的時候才拿出來;還會買些零食給書館里的人和外頭的小孩,雖然他非常地不情願這麼做。
知道寶寶並不是不知變通的孩子,蕭如月就決定結束寶寶這份書館小幫工的生活。
「媽媽,媽媽,為什麼?寶寶不是幹得很好嗎?」
「因為呀,寶寶要去上學讀書,還要交到小朋友。」
「又要跟那些大傻瓜裝笨蛋嗎?我寧可跟逗弄這些貪吃的長嘴八哥。」
蕭如月真是為難,一方面不想約束孩子的性情,另一方面又需要他壓仰自己的天份,她想了想,學問之類還是買些書在家自學,人際交往就多催小傢伙跟那些泥猴兒滾泥塘扔泥巴去吧。她很希望寶寶能交到新朋友,這樣能暫時忘掉燕京那些「患難之交」。
寶寶猶豫幾天,還是天性佔上風,跟北地的男孩子們玩了幾天,摔跤溜旱地趕馬駒等等遊戲玩得不亦樂乎,性情越見開朗,很快,這小傢伙又變成這群小鬼的孩子王,要淘氣一起淘氣,要學習一起學習,還有幾家婦人因為寶寶帶的好頭給蕭如月送來雞蛋感謝嘞。
這書館幾個老人性平順淳樸,北地人多熱情豪邁,本地治安也不錯,有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沒生就到蕭如月的生產期了。
與前次順溜不同,這次的新寶寶折騰蕭如月近三個時辰才呱呱落地。接生的穩婆還說像蕭如月這樣順利生產的還不多見,沒把筋疲力盡的蕭如月嚇暈。
「媽媽,兩個妹妹,兩個妹妹。」寶寶興奮地趴在搖籃邊扮鬼臉,「哥哥,叫哥哥,哥哥會保護你們和媽媽的喲。」
請來照顧的老婆子呵呵而笑,誇說這做哥哥的教得真好。蕭如月也笑眯眯的,告訴寶寶小妹妹沒這麼快會講話。寶寶哦一聲,還是繼續和左右兩個妹妹說話,就好像那沒睜眼的小娃娃能聽懂他的話似的。寶寶停下講話,問道:「媽媽要給妹妹取什麼名字?」
蕭如月眯著眼笑道:「寶寶想給妹妹取什麼名字呢?」
寶寶興奮地露出滿口的小牙床,道:「叫貝貝,寶寶要叫這個妹妹大貝貝,這個叫小貝貝。」
倆姑娘的小名就定下了,大名?蕭如月懶地想,因為這倆姐妹還沒長開臉就特別地特別地像她們老子,真是讓人一看到就有種遭罪的受虐感。蕭如月還能對新娃娃擠出笑臉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