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佩佩回到家的時候還在想紀止柔的話,又問了句水蓼,「殿下可有傳來什麼消息?這次派人去問問紀止柔和遺音的關係。查明白了,要查仔細了。」
水蓼應了一聲,又叫下頭的小丫頭端上來幾個托盤,上頭一個又一個精緻的盒子此時正都緊緊的關著。水蓼上前去一個一個的打開,一邊打開一邊道,「姑娘原本說要送給公主殿下的,奴婢照著姑娘的吩咐準備了一些,姑娘看看。」
前面四五個盒子都是珠翠首飾之類的,佩佩一一的看過去,又挑出了兩件放到邊上來,把那放首飾的盒子都看過去之後就道,「我挑出來的都是不要的。剩下的都裝起來。」剩下的便是一些另類的玩意兒,佩佩也把一些不當的挑出來,她看到格外仔細,這麼一來一往就過了將近一個時辰了,才把這些東西才總算準備好了。
佩佩道,「公主大婚那日我要早些進宮去。」
「是,奴婢記下了。」
佩佩總覺得還有什麼事,可是卻一時想不起了,也就揭過不提了。
很快就到了沈靜好大婚那日,佩佩自己就很早醒了,她妝扮妥帖了就急急出了門往宮門去。本前一日沈靜好就提過叫她住在宮裡,可是到底還是回來了,也是因為出嫁前一日,還是和自己的娘親一起睡比較好。
佩佩到的時候皇後娘娘正親自給沈靜好梳頭,她也不會盤髮髻,只是順著頭髮一梳梳到底的,梳了又梳。佩佩見到皇後娘娘的眼眶泛紅,捏著梳子的手指節也用力的泛白。好一會兒才聽到皇後娘娘說話,她道,「好好,我和你父皇就你一個寶貝女兒,你和你哥哥不一樣。是我和你父皇放在手心千寵萬寵的長大的。我從小就希望自己以後長大了可以有一個女兒,然後把她打扮的和公主一樣,卻想不到竟然我的女兒真的是公主……」說到這裡她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撲哧了一下。
又接著說,「我和你父皇不一樣,我對你沒有那麼多的期望,我就希望我的寶貝女兒可以平安順遂的長大,萬事無憂,你想要什麼,希望什麼,就都可以得到。我盡了自己的努力去給你最好,看著你從不會講話就會流口水到現在亭亭玉立,長得這般好看。」她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下來,手也顫的厲害,「我真的有些捨不得你。我的好好,我的好好啊。」
沈靜好本來還有些感動,聽到這裡就滿頭的黑線,「母后,我又不是不回來,這都在京城,要回來就分鐘的事兒,你還能不見我不成啊。」
莫嫣然正醞釀情緒呢,聽沈靜好這樣拆她台,抬手就是用梳子敲了她一下,又道,「你這孩子,你是自己現在還沒有當娘親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你是不知道我怎麼把你拉扯大的,這才稍微懂點事就要嫁給別人了。我這心啊……」
「打住打住吧,母后你昨兒還說我太不懂事了,恨不得早早把我嫁出去呢。」
「……」莫嫣然一噎,又拍了拍沈靜好的頭,「你還想不想嫁了?」
「母后我錯了……」
佩佩在一邊看的有些好笑,莫嫣然就轉過來看到了她,頓時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還好我還生了個兒子,雖然嫁出去個女兒,可是還能嫁進來個媳婦兒。」她又看了看沈靜好,哼了一聲,「這媳婦兒可比我女兒長得好看,嫁嫁嫁,趕緊嫁出去。沒規矩的丫頭,就這麼急趕在自己哥哥前頭。」
沈靜好突然就轉過來抱住莫嫣然的腰,聲音綿軟,帶了點撒嬌的味道,「母后,我從來都沒和你說過,謝謝你。我真的特別感謝你,母后愛我和哥哥,把最好的給我,也從不要求我說什麼規矩之類的,連我喜歡誰,想嫁誰,雖然是我去求的哥哥,可是我知道父皇那裡肯定都是母后勸下的。母后,我很開心的,真的,如你所說,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我一定會很幸福的。」
莫嫣然拍拍她的頭,「行了啊。別在我這兒撒嬌了,還不趕緊梳妝,等一會兒要來不及了。」她聲音略略啞下來,「好好,我做的所有都是希望你們兄妹倆能開心。你現在這樣,我真的,也算是做對了。」
趙氏也和佩佩說過一樣的話,「哪個做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真的,不管自己的孩子在旁人眼裡是怎樣的任性調皮不討喜歡,在母親眼裡都是最好的。只要為了自己孩子,什麼都能付出,都無所畏懼。佩佩,在你小的時候我就想過,若是你以後不喜歡太子殿下,就是抗旨,娘親也會護著你。一定不會讓你去做任何你不樂意做的事。」
母愛之偉大,是在於無私和奉獻。
沈靜好被蓋上蓋頭送出去的時候,莫嫣然突然就爆發了一樣,一直叫,「好好,好好。好好好好。」皇帝陛下也進了來,他在一邊摟住皇後娘娘,低聲安慰她,也不知說了什麼她的情緒更不穩定了,「都是你都是你。我以前就和你說過的,我的女兒要十八歲我才許她嫁人的。好好才這麼小,要是被欺負了怎麼辦呀,好好。」她們眼看著好好被送上了轎子,抬轎的人一步一步穩穩的朝外走去。
佩佩聽見沈初寒安慰莫嫣然的話,「咱們的女兒呢,誰能欺負她去?你別看好好平日里傻傻的樣子,其實自己心裡可精明著呢。放心吧,又不是遠嫁,咱們都能護住她的。」
佩佩跟著後頭的人一起去了齊府,一進門就被丫鬟帶著去了趙氏的身邊,趙氏見她精神不太好便有些擔心,「怎麼了?可是起的早了身子不舒服了?」
佩佩搖頭,也不說什麼話。
回到府里時辰已經不早了,佩佩也是累極,原本是要換了衣服就要睡了,卻見到水蓼在一旁等著,便揉了揉腦袋,「說吧。」
水蓼應了一聲道,「姑娘,紀姑娘和遺音的關係已經查出來了。」
佩佩頓時就消了睡意,坐正了身子,「你說。」
水蓼整理了一下思路便道,「姑娘可記得紀姑娘的父母的事兒?」她見佩佩不答,便接著道,「說是回京的時候在途中被盜匪所截,抵抗不得失了性命。查到的卻說,那盜匪不是為財而是尋仇。尋得自然不會是紀家的仇,是紀家在外的時候曾經救過一戶商賈人家,可是那戶人家不是普通的商人,卻是江湖中人,陰差陽錯間紀家救了那家人。那盜匪就是來劫殺那戶人家的。結果想不到來者太多,紀家的府兵護衛根本不能夠抵抗,竟然連紀家也都殺了。」
她停了一停,便道,「那戶人家卻還是逃了一個護衛出去,而遺音,便是那戶人家在外學武的兒子。太子殿下查的十分詳盡,遺音和紀姑娘的關係,就是,遺音父親的遺命,叫他要照顧紀姑娘,紀家因他們家而死,要知道報恩。」
佩佩皺眉,「你的意思就是說,遺音為紀止柔所用,是因為他要報恩?他們家是虧欠了紀家的?」她有些不太理解,「只是紀止柔知道了他是來報恩的,所求之事竟然就只是要想毀了我的法子?」她忍不住笑了下,「不是振興紀家,不是旁的?只是想著來找我麻煩?這紀止柔是什麼腦子?」
水蓼咳了一聲,「許是她沒想那麼多,也有可能是她並不覺得遺音有那麼大的效用?只要為她做成這樣的事兒也就罷了?只是沒成想,想來對付咱們姑娘可是比振興紀家可難多了。」她又道,「太子殿下問,既然是知道了這些,是不是要對她們下手了?雖不能對姑娘實質上造成什麼,可是左右也是個麻煩。」
佩佩揮了揮袖子,「不必了,任他們吧。翻不出什麼浪來的。若是那遺音我對他還有幾分未知的,不知他會使出什麼招數來,那紀止柔怕就是個累贅了。這樣吧,你替我去辦件事兒,叫這個紀姑娘能早點嫁出去,也算是謝了她當日往我屋子裡扔□□的事兒吧。」
「是。姑娘吩咐。」
十月初五,大楚出使大齊,著使官朝見大齊陛下,意在向大齊求娶公主,結秦晉之好安兩國之邦。
沈攸寧為了忙外國來使的事兒已經折騰了許久了。若是有機會與佩佩碰見,也總是不能說兩句話就擱置了,又急急的去處理事務。而自從沈靜好出嫁之後,佩佩進宮的頻率就大大縮減了,基本就沒什麼旁的緣故會進宮去。只是偶爾皇後娘娘會召見她說話。
這次要和大楚和親的事也是皇後娘娘與她說的,佩佩皺了眉,「只是咱們又沒有什麼適齡的公主了,難不成大楚不曉得嗎?」
大楚當然知道,大楚位於大齊的西面,不擅戰,每年都會有使臣著進貢來朝見大齊帝王,此番說要和親不過是想著可以和大齊的關係更近一步,莫嫣然當然是知道這些的,她點點頭,「他們可不會在意這是不是真的公主,再說了,他們也早就該料到了,咱們怎麼會把真的公主給嫁到那種地方去。」
佩佩這就懂了,「那娘娘的意思是,就是提拔一個宗親的貴女,提為公主嫁過去?」她搖頭,「那怕是何人會願意,雖說嫁過去是皇子妃,只是如此遠嫁,怕是身份尊貴些的貴女都沒幾個肯的。而這種事,若是勉強,反而不美了。」
莫嫣然笑了下,點頭,「佩佩你說的這點倒是沒錯,只是嘛,有些事即便是不美也不要緊,這樣的事,總是要有人去的。」
佩佩抬眼看了看她,「那娘娘心裡可是已經有人選了?」
「有了。」她敲了敲桌子,「這事兒陛下一與我提起我就想到了那個人。」
佩佩是在這段對話之後的七日知道皇後娘娘嘴裡的那個人是誰的,白家嫡幼女,白頌雅。
雖然這白頌雅父親官職不算高,母親也沒什麼誥命在身。只是她有一個特殊的地方,便是她口口聲聲所說的,她有一個「皇后姨母」。
水蓼與佩佩提的時候便滿是嘖嘖聲,「聽聞宣旨那日,白家的哭鬧聲都傳出圍牆外來了。白夫人更是接了旨就進宮去了,可是卻提供問連皇後娘娘的面都沒見著,在長信宮坐了數個時辰,最後還是和霜打的茄子一般出來了。對了,白姑娘被封了什麼來著?哦,對了善義公主呢。如今白姑娘是有著京裡頭定定尊貴的身份了,可是卻都不怎麼出門了呢。」
若說這件事來的太突然,甚至是瞞著整個白家,佩佩是不信的。怎麼可能要嫁人家的女兒卻什麼都不說呢,定是和白大人提過這件事,而皇命難為,白大人估計都答應了,只是還沒想好怎麼和妻女說,這旨意就這麼快就下來了,才有了這麼一著。
遠嫁去大楚,佩佩垂了睫毛,一時間竟然也生不出別的什麼想法來,只是感嘆,到底還是有兩分可憐之處的。
她想起那日皇後娘娘之後說的話,她雖然有兩分不理解,卻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皇後娘娘說,「自我到這裡開始,我最先了解到的一件事就是,不管做什麼事都一定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如果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做出不恰當的事,即便是當時沒下場,之後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白頌雅那樣嫉妒別人的身份,比她高的她要嘲諷,比她低的她從看不起你,這一次,她總算是得到了公主之位,只是恐怕她是沒什麼機會來耀武揚威了。
佩佩不知道的是,上輩子去和親的卻不是白頌雅,是她的一個嫡姐,可是她嫉妒那姐姐被賞賜的一批又一批的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嫉妒人人在她姐姐面前都要屈膝請安,卻沒有看見她姐姐在每一個夜裡都是飲淚入眠不展笑顏,竟然是在她姐姐的茶碗里下了□□,要了她姐姐的命。最後這遭和親的事就落在了她的頭上。
這輩子的她倒是比上一輩子聰明了不少,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卻還是落在了她頭上。
佩佩卻還是遇見了白頌雅,她原本應該在府備嫁的,卻想不到在外頭的茶館碰見了她。佩佩平日是不會在這樣的茶館落座的,只是今日出門去突然下了一陣雨,她覺得在雨里往府趕太過麻煩,就停在邊上候雨停了。就遇見了被一堆人跟著的白頌雅了。
她似乎也有些詫異碰見了佩佩,臉上猛地浮現出一些難堪的神色,可是最後還是轉為倨傲的表情來睥睨佩佩,也不落座,就遙遙的看著坐著的佩佩。這一整層本都是被佩佩包下的,她這樣上來,跟在後頭的掌柜苦著臉道,「姑娘,這已經被縣主大人給包下了……」
她斥道,「你可知我是什麼人,便是縣主又如何?」
佩佩撲哧一笑,由水蓼扶著站起來,她這一笑之下,那白頌雅臉上的難堪更濃了幾分,「你下去吧。」這話是對著那掌柜說的,佩佩慢慢走到她跟前來,行了個規矩得不得了的禮,「給善義公主請安了。」她側了側身,「還能在京里看見公主的機會也不知還能有幾次,這次倒是有幸了。」
「你……」她氣急,「你這是諷刺與我了?」
「我如何敢啊?」佩佩又笑了下,揚了揚手,「公主裡頭坐吧。」她的眼神落在她的髮飾上,果然見到一片的珠光寶翠,一邊說著不樂意,一邊倒是把賞賜的都帶在了頭上,卻也不知道這不樂意到底是有幾分是真心的了。
等白頌雅進去坐下了,佩佩就在另一張臨窗的桌子邊上坐下來,她向來如此,不愛招呼的人從來就不招呼,此刻也是,能容忍著和她呆在一個房間里也算難得了,若是還要她繼續腆著臉去和白頌雅說話,那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她正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時,水蓼突然碰了碰她,她猛地驚醒,轉眼去看水蓼,卻見她指了指白頌雅的位置,再看過去就見她一臉惱怒的看著自己,她正要說話,就聽的白頌雅道,「長寧縣主這是刻意的不想理我了?」
「……」佩佩一個大寫的無辜,她又看了一眼水蓼,水蓼便輕聲答,「善義公主問姑娘,如今她這個身份可是可以讓姑娘去鄉下莊子里住著了。」
佩佩一聽便笑了,她眼睛里都是冷冷的光,說話態度也半點不饒人,「勸公主殿下您可見好就收吧,有些事兒您就不要再拿出來逗人樂了。」
白頌雅猛地站起來掀了茶壺,指著她,「你放肆,你……」
「我如何?」
木質的樓梯又「咯吱咯吱」的響起來了,來人朝上頭一看便露出了一個微笑,著一淡月色袍服,玉冠長袍,又帶了點笑意,眉目一寸一寸的生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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