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兜兜看著面前的怪叔叔，眼珠子在眼眶裡爬了兩圈，一臉聰明的呆板模樣，問道：「叔叔，爸爸怎麼會讓你來接我？」

小傢伙的戒備是很明顯的，爸爸曾經跟他說過，不要跟別人走，他始終堅守著這一條。

齊軒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聽外公說，再過兩個月兜兜就四周歲了，他無法想象自己的親骨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樣慢慢成長，還長得這麼聰明。

齊軒拿起手機撥通了蘇洛的電話，蹲下來，放到兜兜耳邊。

蘇洛只是跟兜兜說了兩句，小兜兜的戒備就卸下了。

齊軒牽著兜兜的手說，「杜爺爺要六點才到，我們從這裡慢慢走過去好嗎？」

兜兜瞥了一眼跟著他們跟烏龜爬一樣的車，非常貼心地點點頭。

齊軒嘴角微微翹了一下，第一次跟兒子逛街，這種體驗是很美妙的。美妙的他都忘記了兜兜的小短腿是無法跟他的大長腿相抗衡的。

兜兜辛辛苦苦地走了兩公里路，小短腿好酸。他忍不住將這個叔叔看了看，扭動了一下屁股。一般情況下，爸爸和果子爸爸看見他這動作就知道他沒力氣了，可這個叔叔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硬是不知道自己作為大人的職責。

兜兜覺得應該為自己牟一下福利。

「叔叔，我累了！」兜兜可憐巴巴地看了齊軒一眼，又看了一眼那輛被堵在後面的汽車。就算晚高峰開始了，就算汽車跑得很慢，可至少不用自己動腿。

齊軒怔愣了一下，蹲下身子將兜兜一把抱起來。抱小孩的姿勢他可是學了很多種，終於累癱了兜兜的小短腿，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抱著孩子走路了。

兜兜發現這個怪叔叔抱他比爸爸抱著還舒服，小臉兒一下笑開了。

父子倆一路磨磨唧唧地用了一個半小時才到凱越酒店，齊軒又放兜兜在兒童區玩了一會兒，自己則坐在旁邊的咖啡吧品了一杯咖啡。

兒童區剛好對著客用電梯，電梯門一打開，凌老爺子就看見在充氣滑梯上玩耍的兜兜。

他視線不好，但適當的遠視眼，讓他將兜兜的臉看得一清二楚。這張臉他在資料上看過無數次，畢竟流著凌家的血，可他也的確是那個野種的孩子……

凌老爺子的氣息有點不順，腳步卻不肯再走。

跟上來的凌凡扶了老爺子一把，「爺爺？」

凌老爺子的臉色非常不好，凌凡忍不住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便看見了齊軒。

齊軒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沖兜兜招了招手，準備去定的包廂。

兜兜跳出一身的汗，齊軒給他擦乾，牽著人便往電梯這邊走過來，看到凌老爺子和凌凡，齊軒心裡一沉，面上卻保持著良好的風度。

「兜兜，叫凌爺爺！」一個連自己親孫子親重孫都算計的人，哪裡配這聲喊。但，齊軒不會讓自己和兜兜跌了這個份。

兜兜一看見老人家就習慣性地放軟了聲音，甜甜膩膩地叫了一聲「爺爺。」

這一聲就像一根樹枝撩動了某根心弦，心弦一顫沒發出聲，只是悶悶地在心頭震動不停。

齊軒沒有浪費時間跟這爺孫倆客套，只是牽著兜兜沖他們微微欠了一下身，徑直步入電梯，上了樓上餐廳。

凌老爺子往前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我們還是上五樓吃飯吧。」

凌凡又將人扶回電梯。齊軒一臉平靜，兜兜更不覺得這個爺爺有什麼怪異的，只是問齊軒，「爺爺真的把小黑小白都帶來了嗎？」

聽見某個稱呼時，原本很淡定的凌老爺子耳朵立馬就豎了起來，可聽出兜兜嘴裡的爺爺另有其人，他的耳朵又耷了下去。

「不過你爸爸不讓你養在公寓里，所以以後只能養在爺爺那裡。」

兜兜一下興奮起來了，習慣性地抱著齊軒的大腿，仰望著這個叔叔，「那爺爺住哪裡？我能去看他嗎？」

齊軒扶著小傢伙的後背，「估計會住我家裡。你要去嗎？」

兜兜猶疑了一下，這事還得問爸爸。

凌凡也看著這對父子忍不住說道：「齊軒，兜兜是蘇洛的兒子吧？」你這麼熱情，難怪會有人說是你的兒子！難道你就不知道避嫌嗎？

齊軒看了凌凡一眼，這兩次見面凌凡的氣質大變，雖然還有曾經蘇洛的影子，但已經變了味兒。

加上之前康兆輝那筆賬，齊軒很難對他笑臉相向。

「這有關係嗎？兜兜比我親兒子還親！」

電梯到了，齊軒拎著兜兜就出了電梯。杜老爺子和齊老爺子也剛到這邊大堂，聽見電梯響，都轉過頭來看，一眼就看見了小兜兜。

杜老爺子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兜兜！」

兜兜眼睛一亮，撒歡地衝過去。

蘇洛一把拎著他的后領子，斥責道：「小心撞到爺爺。」

杜老爺子很寬容地抱起小兜兜，「沒事，爺爺還沒那麼老。」

一大家子人看起來和樂融融，遠處的凌老爺子完全被隔絕在外。齊家這些長輩，凌凡從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他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誰知凌老爺子轉身又進了電梯，「走，我們還是去二樓。」

這個宴席算起來是齊家的家宴，不禁長輩們來了，連在上班的晚輩也抽了時間過來，齊軒一晚上都在照顧蘇洛和兜兜吃飯，凡是蘇洛喜歡吃的，他都會順手替他放在碟子里。

長輩們看在眼裡，都沒吭聲。蘇洛眼看著一大塊魚肉又要放自己碟子里，趕緊壓低聲音說道：「我自己來。」

齊軒笑笑，將魚肉放進自己的碟子里。

飯後，齊軒奉長輩的命親自送蘇洛他們回家，他們的車則由保鏢開回去，上樓的時候，蘇洛將兜兜交給果子，轉身對齊軒說，「我們去走走。」

齊軒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這是四年來，蘇洛第一次正面面對齊軒。

兩人在小區的花園裡走了很長時間，沒有說一句話。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縮短，疊加錯離。蘇洛看著自己的腳尖，說：「齊軒，四年前，你能為你愛的凌凡將我丟給齊文修，可見你是真的很愛他。」愛他愛的違背了道義。

齊軒的影子突然頓住，「蘇洛？」

蘇洛的腳步卻沒停下，「這樣的感情，你只是轉個身便移情別戀了。只不過，那一刻，你堅持了四年的執念被對我的愧疚打破了。而現在，你堅持了四年對我的愧疚，同樣也可以藉由別的事情打破……」

齊軒追上去，一把拽住蘇洛。兩人的影子在路燈下再次重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必須告訴你，我的心思從來沒變過。」他從頭到尾愛上的只有一個蘇洛。

沒有過去記憶的蘇洛卻看著這個他自有記憶一來唯一愛過的人，笑得有些苦澀。如果一個人的記憶代表著他的人生，那麼，他的人生全在齊軒身上。而他對齊軒來說只是某一頁書寫不全的篇章。

就算齊軒現在對他有所謂的愛情，那不過是基於他是某個人的替身而已。在愛情中，沒有孰對孰錯，但卻有誰深誰淺，愛的深的那個人永遠都是輸家。

蘇洛仰頭看著齊軒，「希望在你的愧疚徹底消失時，你還能這樣有底氣。」

說吧，揮揮手，轉身離去。

齊軒停留在原地，掏出煙，卻沒找到打火機，他就這樣叼了很久。

第二天，齊軒飛去了b市。

「你知道蘇洛的身世？」

吳皓看看坐在他病人椅子上的齊軒，笑得尤為熱忱，「你這樣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也知道了？」

「我更想知道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失憶？」

「齊先生，你的記憶似乎也不太好。蘇洛失憶是因為他的顱內受過傷。」

「那他為什麼要整容？為什麼會回到s市？」

齊軒不想將此歸結為命運，命運沒這麼多巧合。

吳皓站起來，定定地看著齊軒，「你知道人有本能，有潛意識行為吧？有些東西不需要記得，當遇上時，單憑本能他就知道該怎麼做。就如當年他替你擋下那一槍時一樣……」

「齊軒，如果你需要憑過去的牽絆才能追回他，那我勸你現在就放手！」

齊軒猛地迎上吳皓，吳皓臉上依然平靜，「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沒想過讓他恢復記憶！」

齊軒也站起來，「吳皓，以前我能讓他愛上我，以後，也一樣！」

齊軒一走出那個辦公室就萎了，這次，他是真的很沒信心，他甚至不知道蘇洛到底在想什麼，這種看得將人，卻摸不准他的心的感覺讓他很沒安全感。

再回到s市時，已經凌晨一點。

齊軒坐在蘇洛樓下，靜靜地看著漆黑的窗戶，將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地埋入了黑暗中。

大概一點半的時候，蘇洛打開鐵門出來，齊軒已經在秋風裡感覺到寒意。那一剎那，他以為，蘇洛感覺到他的存在，蘇洛來找的是他，結果從黑暗中走出另一個人。

金髮碧眼，身穿黑風衣，身材非常高大挺拔。

兩個人說了幾句，外國人就離開了。他們說話的聲音有點低，但齊軒卻從那語氣和偶爾的發音中辨別出那是法語。

齊軒尾隨法國人走了一段，和拍了一張照片，第二天早上，他將照片給保鏢讓他們去查時，opc的道頓帶著一位金髮碧眼的人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那人，正是照片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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