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沼澤之行
自從,那支最身強力壯、最勇猛的「娘子軍」,也就是妘族最主要的勞動力,被女神帶去大屏山開始造船大業后,榮升「人力資源部經理」的阮巧巧明顯感覺到人手不夠。十個姜族壯婦又被撥去進山打獵了,能供她支配的苦力就剩田裡這幾個壯婦,加上十來個青壯年男人。
此刻,大家正在田裡忙得熱火朝天,用得正是她和女神一同設計改造的石犁。牛在前面拉,人在後面推,所過之處,泥土翻起,露出一條深刻的槽溝。
犁身的結構,簡單來說就像一個變形的「y」字枝椏,上面的兩個分叉,一頭是用來拉牛的犁轅,一頭是用於人駕駛的扶手。下面的枝段是犁底,用來固定一個體薄扁平、雙刃三角形的燧石石刀。對於歷史上最有名、一直沿用到現代的曲轅犁,阮巧巧只知道它有個最顯著的特徵,就是犁轅是彎曲向下成弓狀的。女神又在她的基礎上,在犁底和犁轅中間增添了一根軸,軸與犁轅連接的地方安有插銷結構,可以通過它調節石刀入土的深淺程度,這樣深耕淺耕都沒問題了。
靠地吃地,地就越吃越貧,稻就越收越少,直到荒不能用。而深耕細作,能活化土壤,提高土壤肥力,是延長土壤使用年限的最好辦法。現在是犁田,施肥,以後她還能通過輪作的方法,讓這百畝稻田成為真正的良田!
可是阮巧巧還是高興不起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雖然基肥是僥倖夠了,然而,新一輪的挑戰又來了,只差沒把阮巧巧愁白了頭。從移栽到齊穗的這兩個月,才是催熟水稻的關鍵期,要通過高溫和肥料的雙重刺激,才能達到縮短水稻生長期的目的,所以這兩個月中,間歇追肥是必不可少的。她有了得天獨厚的高溫條件,卻獨獨缺了關鍵之物,肥料。
現有的肥料數量,只夠七十畝水稻的「口糧」,如果強行用它養活一百畝的水稻,怕是最後連一畝都養活不了。難道真的要她順應天命,放棄三十畝的稻子嗎?一畝能產四百斤,也就是要白白丟棄掉一萬兩千斤的糧食。阮巧巧肉疼啊。
成天圍著阮巧巧轉的姜君自然知道他在愁什麼,通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看著這個小男人為了族人生計勤勤懇懇,不居功而族人敬之,她這個一族之長愈發自愧弗如。她這輩子也就好點男色,自認為還是個好族長的,要不然一開始她怎麼可能賴在妘族不走、沒皮沒臉的偷師?她可是連名節都豁出去了!說是忍辱負重也不為過了。所以在阮巧巧的表率下,姜君的責任感爆棚,也一改弔兒郎當的做派,倒有了幾分老成持重。
姜君見不得他這張苦瓜臉,開解道:「就這七十畝稻田也夠妘姜兩族過一個冬天了,呃,我只是打比方,我才不稀罕妘族的水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妘族就是沒了晚稻種了,這種一本萬利的大好事給她妘族攤上了,偷著樂還來不及呢!」這話是越說越酸了,老臉微訕,「我的意思是,妘族沒你,指不準就餓死在冬天裡了,現在你已經救活兩百多人了……」
「只要老天一天不給我判死刑,我還是想搏上一搏的。」說到底,阮巧巧就是不甘心。
「這肥料可就堆在糞坑裡,除非你是神仙,能把一坑糞變成兩坑?」徒增煩惱而已,姜君搖頭嘆息,「人力不可為的事,想有什麼用?」
把一坑變成兩坑……她怎麼沒想到呢?
雙眼驟然一亮,熠熠生輝,阮巧巧笑容奪人,「姜君還真是提醒我了,不過,我不是把一坑糞變成兩坑,而是十坑。」
「這?」
姜君的無意提點,倒是讓阮巧巧想到了前世國家積極倡導的、在農村廣泛建設開發的新能源,沼氣。當然她可不是要收集能源沼氣,而是要,沼氣肥。要制沼氣肥,得有這四樣東西:能夠密封的容器,制肥的原料,加上發酵用的「酵母菌」,適宜的溫度。
沼氣肥是最節省原料的,一倍的原料,添加十倍的水,加上適當比例的「酵母菌」,在密封的容器里潤濕發酵。最後所得的沼氣肥是,百分之十的沉澱沼渣,百分之九十的沼液,這個沼液就是最適合做追肥用的沼氣水肥,而且施用時,還得在水肥的基礎上兌上兩倍的水。
這樣算起來,一倍的原料,可得二十倍的肥!這才是「一坑變十坑」的關鍵!
容器妘族有現成的,不滲水的糞坑做沼氣池再好不過了。至於原料,人糞尿和作物秸稈這些有機物就行。現在的高溫條件是最適宜沼氣肥發酵的,一個月就能漚熟。若是現在開始發酵,一個月後剛好做追肥用。
四樣里,只差一樣,「酵母菌」,也就是沼氣細菌。最好的沼氣菌種自然就是沼澤污泥了。顧名思義,這就得去沼澤地里挖了!
妘族有沒有沼澤地?
阮巧巧依稀記得,當初去裸山找石材做石碾,站在寸草不生的裸山頂,放眼望去,能看到一大片的茵茵綠草地環繞著一池湖水。她當時還說,這地勢平坦開闊、水源充足的好地方,荒著真是可惜了。孰料,妘晨臉一板,神情肅穆的警告道,「妘君夫,這可是妘君嚴令禁止踏入的禁地,據說這裡的土地很邪乎,會吃人。」
能吃人的土地,會不會就是她要找的沼澤地?
阮巧巧有心也沒膽,過了住宅區域,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讓人護送她一道去?妘族人都是聽命於女神的,一旦驚動了女神,打她屁屁都是小事!何況女神為了造船早出晚歸辛苦至極,她怎麼能再讓女神煩神?看來,只能指望姜族人了,田裡這幾個壯婦也走不開,算來算去就剩姜君一個閑散勞動力了。
阮巧巧以找石材為由,帶姜君去了裸山,站在高處極目所望,沒有山脈的遮擋,將開闊的地表一覽無遺,看不到大型動物的行蹤,看起來靜謐祥和極了。就算有一些蛇啊什麼的爬行動物,姜君這個龐然大物可不是個擺設!何況,她只準備在附近勘測一下,不打算深入。一萬兩千斤的糧食……就像一個魔咒,驅使著阮巧巧不顧一切的向前。
姜君氣喘吁吁地跟過來:「你到底要找什麼石頭?這些石頭不都一個樣?」
阮巧巧轉頭,見她一身的汗像是從皮膚上溢出的油,和藹可親的解釋道:「就像釀酒需要酒麴,發饅頭需要老面做酵母,這漚肥呢,也需要這樣東西。這才是我要找的東西。」
姜君以肥手掩口:「你怎麼能把漚肥和釀酒發饅頭相提並論?」刻意把「漚糞」說成「漚肥」。
阮巧巧索性用通俗的語言把釀酒跟沼氣肥的原理混為一談。直說得姜君兩眼直翻,一臉「日了狗了」的表情。
此時的姜君還沒預料到,這樣的心理陰影居然伴隨了她的後半生,以後她只要一聞酒香,就會想到今日妘君夫活靈活現的形容,酒香就變成一股*的沼氣香……然後她就奇迹般地把酒戒了,變成了一個「勤政愛民」的好族長……而也正是這一番際遇,一向奉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她做出了有生以來最英明的一次決定,從此流芳百世……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被阮巧巧噁心了一番后,姜君果斷地採取了幼稚的報復手段,搓著肥手垂涎道:「現下四下無人,咱們不如就在這裡休息休息?」
姜君本來就長著一張讓人誤會的色相,加上這生動的表情,阮巧巧很自然的被她唬住了,眼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阮巧巧伸手就拿了一石塊,以石尖戳向脖子,怒目相對道:「你敢!我就死給你看!看妘君還不把你們姜族給滅了?」
「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如今啊妘族的生死存亡都捏在我姜族手中呢!你覺得妘君會為你這一件衣裳,置一族於不顧?」姜君洋洋得意道。
「你——你——」又驚又怕,阮巧巧「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這下玩大了,姜君最怕看見男人哭了,連跪帶求了半天也不管用,最後還是拿列祖列宗發了誓,才總算把這個小男人哄好了。狼狽的以手擦汗,真是……哎!
兩人剛下裸山,阮巧巧揉了揉眼睛,待看清不遠處的東西,雙眼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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