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民國少女的梟雄(完)
整這個鬧劇,真他娘的頭疼!傅大帥看到大廳內鬧哄哄的直頭疼,高喊一聲:「夠了!」
眾人閉了嘴,噤若寒蟬。
傅大帥看了一眼靠著樓梯圍欄,低頭哭泣的宋小姐,還好不是自己的骨血,不然這亂子就起大發了,他心中鬆了一口氣,卻也不再想把這女孩兒留在身邊,便對宋家人道:「吟秋,宋嬤嬤,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這些年你們也受苦了。夢曼,從家裡拿一萬塊大洋給她們,找輛車送她們回去。」
霍水仙乾脆地應了一聲,便招呼管家去拿錢叫車。一萬塊大洋的賠償,和雲子濯三年的青春損失費比起來,差太遠了。宋吟秋可是賠上了十幾年的青春,如今是流落異鄉,家破人亡,雲子濯心中憤憤不平!他恨宋覓曼移情別愛攀高枝,又可憐她年小心軟被老男人騙,更想幫她拿回屬於她的財產!好歹,算是繼女吧?
話雖如此,他卻有些底氣不足,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小春在他身後捅了捅他的腰,悄悄畫了幾個字,雲子濯又硬氣了。怕什麼?傅元德雖然是個魯莽的武夫,但今天這麼多人在這裡,還有馮家人,他能把我怎樣?我只要幫覓曼把錢都要過來,然後兩人帶著錢遠遠逃到南方去,必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雲子濯都有些興奮了,臉色潮紅,他完全忘記了宋覓曼還有一個母親和姥姥,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打算考慮過這兩個人的以後。原劇情中,雲子濯偷偷變賣了妻子幾乎全部的嫁妝后,帶著摯愛逃往南方,而宋夫人和宋老太太,則是憂思過惘加上貧困無依,早早就相繼離世了。
「一萬塊?大帥,堂堂東北王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嗎?這可是愛了你二十年的女人,她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她等了你二十年,想了你二十年,念了你二十年,曾為你懷過一個孩子,你就用區區一萬塊打發了?」雲子濯一步步緊逼,在言語方面,他似乎有著過人的才能,「傅大帥,你的感情如此廉價?!」
宋夫人本來緩解的臉色一下子更差了,她拉住雲子濯的袖子,示意別說了。雲子濯心中感嘆這個時代的婦女,是多麼的容忍、多麼的懦弱,心中的英雄情結一下子被激發出來,又道:「傅帥,今日沒有二十萬大洋,你休想我們會善罷甘休!」
傅元德眯了眯眼睛,不識好歹的東西。他不欲說話,坐回太師椅上,慢悠悠點了煙,吐出一口煙圈,對坐在地上的宋覓曼使了個眼色。宋覓曼猶豫地看了看左右,嘴角壓著一絲笑意,乖乖坐到傅大帥大腿上,依在他懷裡。
雲子濯不敢置信,大喘粗氣。有人笑了一聲,低低的笑聲不斷從傅家的角角落落傳來,都在嗤笑雲子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雲子濯氣得左右張望,看到霍水仙,三兩步走過去,怒氣沖沖道:「傅夢曼!你看看你家裡人,做出這樣的醜事竟然還如若旁人?你看看!你看看!這樣的家,能教出什麼樣的女兒!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你就等著瞧吧。」
只有在傅夢曼面前才能這麼囂張吧?真把這裡當兩人的閨房了霍水仙不明白,傅夢曼也不是這樣包子的人,怎麼會把雲子濯慣成這樣。她一巴掌拍掉雲子濯在眼前指指點點的手,心平氣和道:「雲先生弄錯了,既然這位宋小姐是在我父親之後才有的,又談什麼等了我父親二十年。宋夫人,您說是嗎?」
宋夫人滿臉通紅,上前拽住女兒,準備回家。
雲子濯兀自堅持著:「既然傅帥和宋夫人有過海誓山盟,那就應該對她負責。」
「我們還有過海誓山盟,你對我負責了嗎?」霍水仙一席話讓雲子濯說不出話來,場面有些尷尬了,馮抱石上前來拍拍霍水仙的肩膀,以示安撫。
「當年我父親結交了宋夫人,間接害我母親早逝,多年心中鬱結,算是已經吃了惡果。子不言父過,這些陳年舊事我不再提,只是雲子濯,你查來查去,查清楚這宋小姐父親是誰了嗎?當年我父親不能帶宋夫人回府,宋夫人也不一定想離開她的北平圈子,只拿了一筆錢,兩人好聚好散。其後,宋夫人仍舊縱橫北平交際圈,繼續結交一些想融入北平上層圈的有錢人,一不小心有了這位宋小姐,龍生龍,鳳生鳳,宋夫人,你怎麼還讓閨女走你的老路呢?」
宋吟秋臉色發白,她本來只是在雲子濯的堅持下,半推半就來占點昔日老情人的便宜,不曾想對方早就把她的背景打探的一清二楚,她慌亂道:「不是,我早就退出這圈子了,因此才搬到瀋陽來。」
「可是宋覓曼小姐結交什麼朋友,你會一無所知嗎?」霍水仙讓小夏上前,接過一份清單,扔到宋吟秋面前,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從二十年前到十六年前四年時間裡,她每個階段結交的都是什麼朋友,直至宋覓曼的父親,一個滿口雄才偉略的南方某系總參謀長之子,一個騙子,騙走了她所有的錢,害她名譽掃地,再也不能回到當初的圈子中去。
另一張紙上,則是一些宋覓曼曾經同學的鄰居的名字,那些沒有身家背景的人,後面都被打了叉。這些人都是宋覓曼曾經的朋友,有的一起玩泥巴,有的一起去買糖葫蘆,有的上下學一起走,只是沒有背景的人,宋吟秋知道後會勒令宋覓曼不準再和這些泥巴腿玩。而那些什麼部長的女兒,哪個參謀部的兒子,宋吟秋則是鼓勵女兒上前結交巴結。
用來博同情的傷疤解開后,裡面是一張虛偽的笑臉。
宋吟秋沒有臉再待下去,上前拉著女兒往外走。宋覓曼心中惶惶,直覺告訴她,這一次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傅帥了,她一步三回頭,用身體的力量無聲地對抗母親。傅帥滿足了她所有的幻想,英雄、權勢、財富、長者、霸權、威信,在宋吟秋的耳濡目染下,她對這樣一個男人情根深種,必然所致。
馮抱石看傅元德就這樣讓宋家女人走了,覺得沒看過癮,上前道:「傅帥,怎麼,連稀罕的女人都留不下?」
話音剛落,沒等傅元德瞪他,就聽到花廳中一道清亮的女聲,一聲冷笑,繼而道:「馮先生搞錯了,傅帥最愛的女人可不是這位宋小姐,而是她!」
小春把手指向霍水仙,她目光灼灼,嘴角帶笑,和平日那個溫柔、膽小的丫鬟判若兩人。此刻,她就像法官一樣,直接下了裁決書,告訴世人,這對父女,有著不可告人的可恥關係。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睜大眼睛看看,這位傅小姐,和宋夫人,以及在場的幾位姨娘眉眼之間,多麼相似!我是傅小姐身邊最親近的丫鬟,然而,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不能忍受大帥對我們小姐做的事情!」
傅元德真的生氣了,讓傭人上去捉她,拖出去打。馮抱石護住了她,讓她繼續說。霍水仙原地未動,她覺得小春的情緒有些過分高漲了,好像吃了興奮劑的花朵,拚命開過之後就會敗了。
「傅帥曾經有個情人,就叫曼曼。那年,他才十六歲,在王家溝放牛,看到了主人家的小姐。兩人看對了眼兒,瞞著地主幽會,最後,小姐和他私奔時,跌落山崖死了,而他,則是看到像那曼曼的女子就娶回來。萬萬沒想到,最像曼曼的,竟然是他的親生女兒,我們的大小姐。大小姐越長越大,越長越像那位曼曼。礙於親緣關係,傅元德他不敢做傷風敗俗的事情,只能私下頻繁騷擾小姐,甚至,入贅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婿,只為把小姐留在身邊,供他神思意往!
「而我之所以知道這些,因為……」小春低著眼睛掃過霍水仙的臉,帶著一股子決絕的狠厲,霍水仙腦子冷靜地很,快速地思考著對策,心卻亂得要跳出去,「因為,我是小姐的磨鏡之交,這事兒,不講給枕邊人聽,講給誰聽呢?」小春嬌笑起來,聲音就像是午夜的夜梟。
花廳里悄然無聲,寂靜得像荒墳,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
多麼似曾相識的一幕,傅夢曼曾鎖住的記憶轟然湧出。小春把她最深處的秘密昭告天下,就像把她衣服剝光了扔在了看台上。而傅夢曼怎麼做了?她那會兒就像是行屍走肉,從包里拿出手.槍,抵著小春的額頭,在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一槍爆頭斃命。熱血濺了她一臉。
明明是她先找上來的,明明是她先說愛我,為什麼最後她又要害我?回頭看,每一句情話,都是一個陷阱。身陷其中的每一個幸福隱忍的笑,都變成嘲諷。
巨大的痛苦從霍水仙心臟撕裂開,霍水仙不得不對著心臟的地方猛地捶了一拳,吐出一口血來,才讓它平息一些。
原來這才是傅夢曼一切痛苦的根源。
霍水仙嘆息一聲,傻孩子。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示意傅大帥一切讓她處理,對小春說:「你以為你怎麼那麼容易就讓雲子濯進來了?你以為你做的一切我都不懂嗎?」
她以為小春會驚駭,沒想到對方只是搖搖頭,閉上了眼,道:「你贏了。」
霍水仙又道:「長得像有什麼好奇掛的?有錢還不允許玩收集了?有人就喜歡杏仁眼高鼻子,有人就喜歡大長腿,有人喜歡小腳,還有人喜歡薄嘴唇,一屋子都是同一款的女人,偏你就見不得了?」
「還什麼傅大帥喜歡自己的女兒,你們日本人想法都這麼清奇嗎?祖傳的?」霍水仙嬉笑一聲,挑了挑小春的下巴,「我又什麼時候和你好過?」
「小姐,你說什麼?」
「沒聽清嗎」霍水仙一手壓住她,圈在椅子中,一手剝開她的衣服,潔白光嫩的背部裸.露在空氣中,小春拚命掙扎,肩上一個銀元大的刺青還是落入眾人眼中,河川高山水紋樣圓圖——日本間諜的身份證明。
這是最低等的間諜才會有的。從民間收集貧苦人家的孩子,騙他們有飯吃,烙上印記,就是奴隸一樣,永遠逃不了,以前只是在民間收集資訊,散播傳言,但是他們沒想到,有這麼一個孩子,能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去,爬到上層,爬到他們專業間諜也伸手不到的地方去。
而他們為她烙下的印,今天也成了催命符。
「如果不是小夏告訴我,你從未和別的丫鬟一起洗過澡,我還真沒想到,你藏著這麼大的秘密呢。」
小春把頭埋在霍水仙胸前,幾乎微不可聞地說:「以後要好好的。」
眾人都震驚了,誰也沒想到這個不聲不響的丫鬟竟然是日軍的間諜!而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分裂馮系與傅系的合作,她在傅家後院挑撥是非,迷亂小姐心智,哄騙小姐傅帥對她居心不軌,讓傅元德後院著火,亂了陣腳。
她做得好極了,只輸在一點,沒有盡全力。
長谷川小春被抓了,斷了日軍一大塊信息來源,順藤摸瓜破了不少日特計劃,其中包括兩項暗殺計劃,傅元德后怕不已,好在有驚無險。
逃過一劫的傅元德抓緊與華東軍合作,一派祥和,夾在中間的新帝也忌憚起來,整個華夏陷入互相牽制的動蕩平衡中。
霍水仙在馮抱石的熱烈追求下,答應去南方遊玩。一路上風平浪靜,只是下飛機之時,被人把行李中一個精緻的盒子撞掉了,裡面灑出來紛紛揚揚的骨灰,滾出一個燒變形的金塊,看樣子,像個曾經鑲寶石的戒指。
馮抱石說,怎麼搞的,還不快讓人掃了裝起來。
霍水仙伸手制止了他,沒什麼大不了的,隨它去吧。
智魂已經歸位,留它徒增煩惱。
馮抱石掩飾住笑意,鞠躬伸手,傅小姐裡面請。
宋覓曼最終留在了大帥府上,而傅大帥因之前的事,尤其是什麼亂.倫的話,對她不再寵愛,更像是對待一個小輩對待她。宋夫人也住到了府上,但最終還是住回了和平巷的小院子,不久就去世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