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馮氏
第二天一早,盧櫟就開始誘哄趙杼給他做私人保鏢。
他以為這件事並不容易。因為從趙杼的表現看,雖然有點二,卻不像失了理智,這人氣場強大,想必很有主見,說服他一定很難。說話前盧櫟腦子裡過了很多假設場景,如果趙杼反對他該如何應對。
可他沒想到,他只試著提了提『反正你現在失憶想不起過去也不知道去哪裡,正好我這裡缺個幫忙的,需要會識字又懂武……你要不要來做我的私人助理?』,趙杼竟立刻點頭答應了。
盧櫟:……
「你都不問問需要你做什麼嗎?」他上上下下看著趙杼,不像特別傻特別容易被騙的人啊……
「不需要。」趙杼下巴微抬,表情沉肅聲音穩到不行,「天底下沒有我不能做的事。」
這狂的……
盧櫟撫額:……好吧。
因買了足夠的炭,昨日生的火就沒熄,盧櫟把趙杼的葯拿出來,丟進藥罐子里,加水放在火上煎。趁著熬藥的工夫,他準備去隔壁張家端點早飯。
沒辦法,他不僅沒點亮生火的技能點,煮飯更不會。出去買也不是不行,只是昨天聽了沈萬沙的話,他得去張家看看。
盧櫟拍拍手往門外走,趙杼皺了皺眉也跟上了。
盧櫟笑眯眯擺手,「我去拿早飯,你不用跟著我,看火就行了。」
趙杼抱著胳膊沒說話,一臉『我做了決定就絕對不會改』的淡定表情。
盧櫟就沒管了,反正很快回來。
他走到牆邊,抱住大石頭,狠狠一堆——露出一個不小的洞,洞口光滑,顯然使用頻率很高。
盧櫟非常自然地趴到地上,爬了過去,在對面半天沒等到趙杼,「趙大哥?」
趙杼在這邊對著洞口黑著臉,眉毛直跳。
大膽!放肆!竟然讓他鑽狗洞!
以為他鑽了狗洞就失了尊嚴可以被他壓制么!
趙杼冷冷一哼,轉身走了。
盧櫟聽見趙杼遠走的腳步聲摸著下巴,是覺得丟面子?可是他可以跳牆啊,不是有武功么?自己要是會輕功,才不會費這個勁。
不過他回去看火也好。
盧櫟笑眯眯往院里走,「曹嬸我來啦——」
張家氣氛還可以,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糟。張猛精神不錯,笑嘻嘻的很有活力,曹嬸也溫柔慈愛,見他過來就關切詢問他的身體狀況。
「我沒事,嬸子您就別掛心了。張叔呢?」盧櫟四處望,沒見到張勇影子。
「差事來的急,很早就走了,」曹嬸擦著手準備去廚房,「包子剛出鍋,我去給你拿。」
盧櫟沒想到張勇走這麼早,都沒趕上送一送,「唉不用,我自己去,還沒來得及跟您說,昨日我救了個人,現在住我那兒,我又不會做飯,就想過來蹭著嬸子。」他一邊與曹氏說話一邊沖張猛丟眼色,示意他聽說昨天他歪纏張勇了。
張猛臉紅了紅,拍了拍胸口,又指了指曹氏,示意他現在是男子漢了,才不會那麼幼稚,他要照顧娘親!
見他如此,盧櫟算是真放心了。
曹氏卻不放心,認真地問盧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會有危險?有善心很好,可外面並不都是好人……」
「曹嬸放心,我懂得分寸。您要放不下,回頭我帶他過來吃飯……」盧櫟笑了笑,「反正總是要麻煩曹嬸的。」
「可不許說見外的話,你來曹嬸高興著呢!」曹氏帶著盧櫟去廚房拿包子,想著有別人,還快手快腳的做了一鍋雞蛋湯,放在陶罐里讓盧櫟一塊帶回去。
盧櫟道了謝,與張猛說回頭找他玩,就走了。
帶著陶罐子鑽洞有些不方便,好在盧櫟人瘦,又鑽了很多次,先把陶罐推過去,自己再抱著包子躺著鑽,很順利回來了。
趙杼的臉色仍然黑著。
盧櫟沖他燦爛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趙杼猛的眼睛倏地睜大,好像怔住了,半晌沒回神。
盧櫟樂的哈哈大笑,將包子和湯放在桌上,「吃飯!」
趙杼回過神來臉色陰鬱,拒絕說話,正好讓早飯時間過的很順利。早飯吃完,葯也好了,趙杼不想喝葯,視線直直盯著窗外牆頭上的小草,假裝沒看到。
盧櫟似笑非笑地敲桌子,「你可別說你這麼威武強壯的大男人,害怕吃藥啊。」
趙杼斜了他一眼,一臉『我怎麼可能那麼幼稚會怕吃藥』的鄙夷表情,端起葯碗喝了個一滴不剩。
盧櫟:……
也沒叫你喝的那麼快啊,剛倒出來沒一會兒,你倒是晾一晾啊,也不怕燙壞嗓子!
……
盧櫟以為今天仍然是平靜安和的一天,他應該會在和趙杼對坐看書中度過,沒想到剛坐下來一會兒,那道通往劉家的小門打開了,王媽媽木著一張臉走過來,「盧少爺,太太請你過……啊——」
來過這裡多少次,王媽媽閉著眼睛都知道門往哪開,路往哪走,這個不受重視的外姓少爺翻不了天去,她連正眼都沒瞧盧櫟一眼,顧自推開門就說話,哪想正對面床上坐著一個人!
這人身形特別高大,腰背挺直,氣勢無兩,光是坐在那裡,就能讓人下意識肝顫,太嚇人了!
尤其這人還微微眯眼冷冷地盯著她,好像非常不滿。王媽媽突然覺得脖子有點涼,下意識縮了縮。後來又覺得不對,這是劉家的地盤!
她挺直腰板,壯著膽子指著這人,看向盧櫟,「這位是誰?不是我說,少爺要想請朋友來家裡坐,得與太太說上一聲才好。」
盧櫟剛擺出冷臉,還沒說話呢,就見趙杼袖子一掃,王媽媽就飛出了門外……
她狠狠摔在地上,還是臉著的地,嗷嗷尖叫。
盧櫟睜圓了眼睛看趙杼,「你……」
趙杼微微闔眸,非常冷漠地吐出一個字,「吵。」
盧櫟越發覺得趙杼退伍前一定是個長官,這理所當然渾然天成的霸道氣勢,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看了眼門外疼的打滾的王媽媽,盧櫟唇角抖了抖。得,本以為今日稍稍應付馮氏就好,加上這一條,怕是沒那麼簡單了。
不過么……他也不怕。
盧櫟想了想又笑了,他得好好看看,馮氏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站起來,整了整衣衫,指著劉家的方向,「我過去說點事,一會兒就回來,你乖乖看家。」
趙杼對於盧櫟的用詞再次不爽,趕蒼蠅似的揮手,「你也很煩!」
「王媽媽?」盧櫟走到門外,笑眯眯看著地上的人,「能走嗎?要不要我去叫幾個人過來扶你?」
王媽媽摔掉兩顆門牙,渾身都疼,可這疼勁在她打了幾個滾后好了很多,她捂著嘴站了起來,狠狠瞪著盧櫟——以為說句好話就沒事了?今日必好好告你一狀,讓太太收拾你!
盧櫟走後,趙杼打了個響指,邢左從窗外飄進來,「王爺。」
「去盯著。」
王媽媽抄近路,將盧櫟帶到了馮氏院外,讓他等著,自己先一步進去了。
盧櫟知道,這是告狀去了。
他轉頭看了看四下景色。馮氏是劉家三房主母,住的地方不錯,院里廡廊清幽,窗槅精緻,有花有草,還有幾盆極雅緻大氣的盆景。
足足等了一刻鐘,才有丫鬟過來請盧櫟進去。
馮氏在正廳等他。
廳里一水黃花梨傢具,裝飾品也儘是暗金亮黃的顏色,顯的整間屋子非常華貴。馮氏穿了丹桂色綉富貴菊的衣裙,羊脂玉環佩壓裙,端坐在雕花精緻的羅漢榻上。
她背靠一個金錢線蟒紋的靠枕,頭戴赤金鑲紅寶石的整套頭面,化著淡淡的桃花妝,小臉長眉檀口,整個人顯的特別精緻溫柔。
「櫟兒來了,坐。」她微微笑著,素手指了左手邊的圓凳。
盧櫟也沒說什麼拜見長輩的套話,直接坐了過去。
馮氏並不驚訝,像是習慣了這樣表現。
盧櫟稍稍有些納悶。就算無人教導原身禮儀,可原身是個書獃子,看過很多書,書籍亦並非有關驗屍一種,應該知道世俗規矩,就算不知道,曹嬸也應教過,可觀馮氏表情,原身好像對她並不尊重。
應是心有不滿……
盧櫟便明白了,該用如何態度應對馮氏。
馮氏端起茶盞,漫不經心的用蓋子撇著浮沫,「我剛剛聽說,你在家裡待客,還打了王媽媽?」
「我不能在家裡待客么?」盧櫟表情微涼,聲音頗有些自嘲,「是了,我姓盧,這裡的人姓劉,不是我家。姨母若是不高興,我搬出去就是了。」
馮氏動作一頓,靜靜看著盧櫟,「我何時說過你不能待客的話?只是你年紀還小,還不懂分辨人品,會在主人家大打出手的客人,對主人不會太尊重,我只是擔憂你被人騙了。」
盧櫟表情更冷,「王媽媽不是家裡的奴才么?什麼時候一張身契就可以買賣的下人高貴嬌弱到不能打了?」
他直直迎上馮氏的眼睛,「姨母,王媽媽對我不敬,客人看不過去,替我罰她。其實如果客人不出手,我也是會動的,姨母……捨不得?」
馮氏覺得意外,盧櫟一向冷漠不錯,不願見她沒錯,可很少會跟她對著干。
她目光微轉,放下茶盞,微微笑了,「不過一個下人,沒什麼捨不得的,她既然冒犯你,罰一罰也沒什麼。不過小櫟,你父母雙亡,去前唯一心愿就是讓你與平王成親,平王雖一直忙於國事未來過,可年年年禮都不少,顯是對你看重的。你年紀漸長,大約明年王府就會來議親,你若不謹慎,招了閑話引平王生氣,這親事……可就難辦了。」
這是提醒他不要背夫偷漢?
還是用父母遺命,王府權勢壓他?
盧櫟靜靜看著馮氏,一時沒說話。
「來人,」馮氏招招手,有個穿青色比甲的丫鬟進來,手裡端著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馮氏讓丫鬟把湯藥放在盧櫟旁邊的桌子上,「馬上進臘月,平王府的禮車該來了,你該好生養養身子,讓人瞧著也高興。」
見盧櫟未動,她轉了轉手上的鐲子,臉上笑容不變,「你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替你攢嫁妝,包括你娘的東西,到你成親時會全部都給你。你好好與平王成親,我算是完成了你娘遺願,便是死也能閉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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