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星際歷3072年，6月。

拉古星系帝國派遣使者團到銀河系聯邦的主行政星，商討戰爭結束的相關事宜，重新簽訂和約。

消息傳出，整個聯邦一片歡騰。前線戰士已經返回並且會舉行盛大的迎接儀式這個消息，讓所有的喜悅瞬間達到了頂峰。

一艘被改裝過的大型商務飛船上，紀明曉看著巨大的舷窗外浩瀚美麗的宇宙星空，一時有些失神。

他在這艘叫做熾天使號的商務飛船上已經過了三天，維並沒有限制他的行動，甚至可以說非常禮遇，起碼比船上的幾個拉古星人要好得多。

船上的人對他也非常客氣，只有偶爾遇到那幾個拉古星的人，他們隱晦的眼神總是讓人覺得不安。好在大概是被維警告過，他們並沒有過來找過他的麻煩。

肖的飛船叫大天使號，維的這艘叫熾天使號，外表也被特意改成了低調華麗的暗紅色。

「我就是故意這麼起名的，熾天使的級別可是比大天使高很多。」維這麼對紀明曉說。

「以前做海盜的時候被他追著跑，就連傭兵排行榜也是他在我前頭，總得有什麼地方能壓過他吧。」這樣的話被他說得理直氣壯。「機甲戰鬥雖然是勢均力敵，可那是因為他受過傷，如果現在再比一次，勝負還真不好說。」

這艘熾天使號內部被改裝的非常舒適，船內的空間非常大，各種設施和配置也很完善。為了取得戰略優勢，在設計上強調了火力和航速的雙重特點，力求在各個方面做到完美。因此在改裝時有些不惜工本，造價極為高昂，但也造成了這艘熾天使號堪稱一流的性能。

超大口徑艦炮和大型導彈發射裝置提供了超人一等的遠程火力，聯邦最先進量子電腦系統作為主控制系統，使得這艘飛船戰鬥和運動效能大為提升。先進裝甲鋼的採用，使它的防護效能也是第一流的。強大的火力、先進的綜合控制系統、一流的防禦使這艘商務艦堪比頂級的聯邦戰艦。

維對這艘親自改裝的熾天使號非常得意，用一種炫耀的語氣把自己的設計思路挨個的介紹給紀明曉。

「就算真的遇到戰艦，熾天使號也會佔絕對的上風。」維說這話的時候，正跟他一起站在觀景的巨大舷窗旁。襯著浩瀚的宇宙星空做背景，他完美的臉孔彷彿自帶柔光效果，那種驕傲自信的神情幾乎讓人挪不開眼。

紀明曉把視線從舷窗外的星空挪到他臉上，在看了幾秒鐘后又默默的把臉轉開了。

這都是假象，他提醒自己。這人其實就是一精分的蛇精病。

大概真的是遺傳了他父母的某些特質，維非常喜歡華麗優雅的風格，而且凡事追求盡善盡美，龜毛的不得了，從熾天使號內部的裝修到他所有的服飾裝扮都能看出這一點。

在不喜歡的人和陌生的人面前，他表現的那叫一個高高在上，氣質非凡，不時的冷笑和嘲諷鄙視的眼神，簡直隨時會讓人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

當初接觸的時間短，這個人還真的是讓紀明曉驚為天人。

但在船上的這幾天，看到他在熟悉的人面前，完全又是另外一種形態：話多，喜歡炫耀，喜歡別人吹捧，喜歡人群為他歡呼的場面，不爽的時候就直接甩臉。

但不管是哪種形態，那張嘴說話都是一樣的毒，分分鐘就能把人惹毛的節奏。顯然他的船員已經對他很了解了，對他的毒舌根本就直接無視。而那些拉古星人在他這裡從來沒得到過好臉色，在碰了幾次壁之後只要一看到他就自動閃人了。

當然只要他想，他瞬間就能變成一個真正的貴族，溫文爾雅，大方得體。當有戰鬥或者有事發生的時候，他也跟肖一樣，決斷力驚人，並且果斷自信，他有足夠的實力讓跟隨他的人臣服與他。

這個人的性格太過變化多端，這幾天的時間，已經足夠紀明曉跟那些船員學會無視他不時的精分。

「所以，曉曉，能不能再做一次上次吃過的彩色小湯圓，」他在炫耀完自己設計改裝的熾天使號后，就再次提出了紀明曉給他做甜食這個要求。他對曾經吃過的那道甜食念念不忘，而且除了在紀明曉這裡，他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類似的。

「抱歉。」紀明曉很乾脆的拒絕，「除非你能送我回去。」

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我必須遵守我的諾言，曉曉。」

「不送回去也沒關係，」紀明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換了一個要求，「把這個鬼東西拿下來。」

維綠色的眼睛頗為怨念的看了他一眼，「那算了。我覺得加里做的慕斯蛋糕也還不錯，也許他今天會換個新的花樣？」

「你可以去問問，只要你不再挑剔他做的胡蘿蔔蛋糕像坨狗屎。」

維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眼神也開始變得憂鬱。

紀明曉無視了他的表情，對他告辭后就離開觀景台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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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的洗手間里，紀明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臉色有些蒼白，眼睛裡布滿紅血絲，眼眶的下方帶著明顯的青色。

在維的面前，他表現的淡定自若，但這一臉沒休息好的氣色還是出賣了他。

在船上的時間，他從來沒有休息好，偶爾睡著也會被同一個夢驚醒。夢中肖就站在他的不遠處，微笑著看他，他想到肖的身邊去，但不管怎麼跑，他都無法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最終肖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轉身離開了。

他在夢裡看著肖的背影手足無措，被一股濃濃的絕望籠罩，然後就會被驚醒。在宇宙中沒有白天黑夜之分，房間的舷窗外永遠是黑色，即使趴在上面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哪兒。

他垂眸，看到了脖子上的項圈，這個東西保持了維一慣的風格，華麗精緻。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表面上是金屬的光澤，但戴在脖子上非常貼合，沒有絲毫不適。如果不是上面鑲嵌的紅寶石有一些重量，它甚至讓人感覺不到。

但就是這個看起來很像裝飾品的東西，只要他一使用精神力，就會勒緊他的脖子，在他使用精神力做什麼之前，就會因為窒息昏過去。

「只要我想，它還能隨時要了你的命。」維開玩笑似的警告他，「所以你在我的船上，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

一股無力的挫敗感湧上來，他閉眼，狠狠的一拳砸到了鏡子上。

鏡子的材質防撞擊破裂，他這一拳也只是讓它顫了幾下，沒有絲毫損傷，反倒是他的手指，關節處一陣劇痛。

空間里雖然可以進入讓人找不到他，但他出現的時候必定還是原來的位置，在一艘還在進行宇宙航行的飛船上，這個辦法並不好使。但他們不可能永遠在太空中，只要他們在某個星球停留，他或許還有機會藉助空間再逃離一次。只是，一定要想辦法解決脖子上的這個東西，他不能賭，維是不是真的不會傷害他。

等冷靜下來后，他把有些紅腫的手指在冷水下沖了一會兒，然後從洗手間出來。

飛船上的房間很小，除了基本的床和座椅這些配置，就只有一個顯示器可以顯示通知或者收看一些節目。但在航行中信號並不穩定，只有少量的信息能被接收到，而且也會產生延遲。

他像往常一樣打開想知道一些有關聯邦的最新消息，但打開后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個極為盛大的迎接儀式，背景是在首府星。

歡迎儀式已經進行了一半，蒼穹之下，密密麻麻的聯邦戰艦遮天蔽日。戰艦的下方，人們的呼喊一陣高過一陣，鮮花，彩帶不時的被拋向空中，一片歡慶的熱鬧場景。

紀明曉聽著背景解說，目不轉睛的看著最前頭的那艘戰艦。

這是從前線剛剛歸來的聯邦艦隊，最前面的就是在戰爭中留下輝煌戰績的聯邦第七艦隊。而最前頭的那艘指揮艦上，他們的總指揮官肖·斯特林將軍就在其中。

在戰爭中，他高明的軍事素質和出色的戰術指揮才能充分被展示出來，幾次扭轉了戰局，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和崇拜。他的軍銜在戰爭期間已經再次升級，而很快，將會進行新的授勛儀式，他會成為目前聯邦最年輕的一位上將。

剛剛砸在鏡子上的右手關節處一陣鈍痛，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什麼，有些發抖，他把左手放上去緊緊握住。

指揮艦終於著陸，艙門打開，一個穿著筆挺的軍服的男人從艙門中邁了出來。鏡頭在他身上放大，硬朗深刻的五官出現在屏幕當中，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堅定而深邃。

他微微一笑，利落的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引起了人群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在最初的歡呼后，一個名字被人們整齊的呼喊出來：「斯特林！斯特林！斯特林！」

從肖的臉在鏡頭裡出現開始，紀明曉就已經感覺不到手上的鈍痛。他向前走了一步，一直到貼近屏幕的地方，彷彿這樣，可以把那個人看得更清楚些。

聽著人群高喊那個名字，他的眼眶有些發熱。戰爭結束，肖回來了。他本來應該跟那些歡呼的人群一起，出現在肖的迎接儀式上，而現在，他卻在遙遠的星空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屏幕上閃了一下，上邊的影像突然消失。而同時房間發生一陣巨大的震動，紀明曉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

刺耳的警報聲在整個船上響起：「敵襲！敵襲！船身遭遇攻擊，全體船員迅速就位，進入戰鬥準備！」

「敵襲！全體船員就位！進入戰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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