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七域之亂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個人的名字叫謝依依,有一個妹妹叫謝霏霏,但他並不僅不是一個溫婉可人的女子,而且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可怕男人。
他的可怕不在於獨步天下的武力值,而在於縱橫千里、運籌帷幄的智慧。
十二傑中兩智星之一,鬼泣閣「天機子」。
這樣的男人,但凡是認識他的人,都不願意和他成為敵人。
琉焰打量著這個如他名字一般弱柳扶風似的人,心間百般警惕。這種時候,成功了,便是妖族千秋萬代的輝煌;錯一步,則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並不理會書房中站立的人的緊張,謝依依執筆在宣紙上描繪著一副水墨山河,良久,終於在琉焰滿頭大汗的時候開了口,「據我所知,你三弟可是主張加入天道城一派的。」
「那是他的想法。鼠目寸光。天道城所系早已漸顯頹勢,此時和他們掛上鉤無疑自取滅亡。」
「是嗎?」筆尖在紙上一勾,寫下最後一筆落款,謝依依將毛筆放好。桌上黑色的符文驟然出現,紙上筆墨瞬間乾涸,憑空而出的風流捲起宣紙浮在了空中。那墨色勾勒的巍峨渺遠的群山鋪在紙上,恍若將要延綿而出,佔據視野,其間兩峰最為高聳,勢不相讓,直衝雲霄。
站在一幅畫面前,卻讓人覺得自己掌控了整個天下!
「你從中看出了什麼?」
「……群山,衍生出天下。」
謝依依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是競爭。」
「?」
「這幅畫就好像我和諸葛千豪,彼此就是這其中的高峰,所以我們兩個之中,只能是針鋒相對,毫無緩解的地步。」
「請賜教。」
「賜教不敢,不過既然你從這畫中看出了天下,必定是想平定天下。若是如此,」抬手取過宣紙將其掛到了牆上,謝依依目光掃過墨畫,認真執著,突然苦笑道,「你來錯了。」
「!」
「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畫,哪怕作畫的人,是我自己。我之所以站隊於白瑾,是因為諸葛千豪已然在我之前選好了最具優勢的隊伍。」
「不可能!」天道城內部早已瀕臨崩潰,對上一重天其他勢力不然不會存在勝算,怎麼可能會贏!難道他們的情報出錯了!
「你可知,鼠目寸光的,從來都是你!」望向琉焰的眼神一利,道,「你只想著天道城和蝶舞門,你可曾想過天道城牽扯到了君水兩家,你可知道蕭阡陌拜入楚飛凌門下相當於招攬了蕭家、梧桐山莊和天機門,你又有沒有調查過鬧出天道城城門最大笑話的小孩兒早就暗自和飄渺府、明月樓搭上了關係!」
謝依依每說一句,琉焰額頭的冷汗就多出一倍,到最後,徹底濕透了衣衫!
「你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你三弟早就帶著新黨羽前往了天道城!」
走出謝依依的書房,琉焰腿軟到幾乎虛脫。
敗了……敗了!
可是,他如何能敗!如何敢敗!
「你為何要騙他?」
「哦?你說說我怎麼騙他了?」
突然從屏風后現身的白瑾一愣,驟然哈哈大笑,「好一個謝依依!有時候連我都覺得,幸好我們不是敵人。」
「你早該有這樣的想法。」慢悠悠的再次取出一張宣紙,謝依依抬手細細展平,「我說的,可全是真話。」
「可正因為是真話,他才會更加拚命的幫助我們。」
謝依依抬頭看向白瑾,啟唇笑開,「我們兩個,還真是臭味相投。」
「謬讚,謬讚!」白瑾卻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加開懷。
諸葛千豪,謝依依,這是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他們一個在天機門,卻以「鬼見愁」自封;一個在鬼泣閣,卻以「天機子」的稱號聞名世界。他們一個本應該是似水的溫婉女子,卻以諸葛千豪這樣一個霸道的少年身份現於人前;而另一個卻又天生由男子之身背負這女子之名。
天生宿敵,無法調節!而他們之間的決勝戰,就在將來——七域之亂!但仔細算來,又何嘗不是現在就開始了呢?
「你們笑得很噁心。」談笑間,女子傲氣的聲音透過木門傳出。
來了!
對視一眼,皆是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第一步棋已經開始,天道城,可接好!
「現在如何?」來不及打理,蕭阡陌回到天道城便直奔了菩提峰,剛一落地便抓住了早已等待在外的君以墨的肩膀,「到底怎麼回事?!」
「夏雨遙!」幾乎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瘋狂殺意,「她徹底叛出天道城了!」
「你說是夏雨遙乾的?!」蕭阡陌震驚不已。他知道夏雨遙是個被驕縱慣了的大小姐脾氣,任是任性了點,但是怎麼會……
「從傷口看,夏雨遙這幾年被關在思過峰可沒閑著。」暗自攥緊了拳頭,君以墨眼中深邃的如同最暴虐的狂風,「傷口帶著邪氣。」
「!」望向緊閉的房門,沉默良久后蕭阡陌強迫自己撇過了頭,「我去看看。」
君以墨並不阻止,只是靜靜盯著閉合的房門,靜默的讓人害怕。
他知道蕭阡陌接受不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蕭阡陌總體而言對夏雨遙抱持著一種異常縱容的態度。此番讓他去探查一下也好,他們都因為這個事情不太冷靜了,蕭阡陌去,若是誤會最好,若不是……也好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意欲弒父之罪,背叛同門之仇,怎能容忍!
「說實話,舞傾城會幫你,這件事情實在是讓我費解。」從建立初始,雖然因為其崛起的血腥而被分歸為魔道之中,但是卻一直秉持著中立原則的明月樓,突然之間跳出來說會無條件幫助一個人。百思不得其解,大概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是她弟弟。」
「!?」
「小姐!小姐!」
「急急躁躁的,像什麼話。」
「不是,是小少爺他,他自己回來了!」
「你說什麼?!」從椅子上驟然起身,舞傾城一雙美目不可置信的張大,「快!帶我去見他!」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告訴我的是真的。」如果不是你真的帶著我暢通無阻的進了明月樓的話。
聽出了其中寓意的鳳棲梧聳聳肩,暗自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水。
親人,血緣……勇敢!
抬起手,鳳棲梧深吸一口氣,似乎是花光自己全身的勇氣,推開了面前的雅緻木門。眸光微閃,他對上了舞傾城欣喜的目光。
有這樣一個人,她為了你荒廢了女孩子最美好的時光;有這樣一個人,她為了你放棄了所有人世間的善與惡、美與丑;有這樣一個人,她值得你用心去信任、用心去愛。
那一剎那,蕭阡陌的話語迴響在耳畔,比任何一次都要真實、都要真摯。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感同身受吧。
「……姐姐。」
淚水湧上黑瞳,像是忘卻了修為、忘卻了一切,舞傾城快步走到鳳棲梧面前將鳳棲梧抱入了懷中,「恩!姐姐在。」
也許,很多事情,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的難,不是嗎?
蘭子軒合上黑扇,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彩,轉身合上了木門。
人間並非沒有真情,只是他不願意去相信而已。在這件事情上,不論是鳳棲梧還是蕭阡陌,都比他勇敢。
迎面撞上了憑空出現的紙鶴,被擾亂了思緒的蘭子軒略微不滿的皺起眉頭,展開了信紙——
夏長歌重傷,夏雨遙叛變,蝶舞門率眾聲討天道城,速歸!
合上黑紙,蘭子軒黑瞳中暗成一片,望了望剛剛合上的木門無奈的嘆了口氣,悄然將信紙夾在門縫后快步離開。
人生中,誰不會任性那麼一兩次呢。
說起來,他人生中唯二的兩次任性都給了蕭阡陌和鳳棲梧。這大概也算是一種緣分吧,只可惜,是孽緣。
黑暗世界的他們從來不該感情用事,因為那樣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他合該任性這麼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