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V章
當晚擁著沈鳴酣暢淋漓后,殷凜把玩著他手指說:「你說得狠絕無情,難道怕我對付荊青雨嗎?」
沈鳴冷哼道,「那你放她進來,打的又是什麼主意?」
「我怕你無聊,畢竟是有一段過往,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你不必試探我。」沈鳴語氣冷漠,「我想離開跟任何人都牽扯不上關係,你應該清楚這點。」
「你就沒動心嗎?」
「……」
「真可憐,荊青雨肯定覺得你至少動過情,沒想到……」殷凜壓低聲音,語氣夾雜一絲笑意,「你根本從來沒愛過她。」
沈鳴緊皺眉頭,不耐煩道:「與你無關。」
「是,的確與我無關,我不在乎你那些往事,只要你現在屬於我就行了——還有,關於你的身份,我查到了一些新的東西。」
「還有調查的必要嗎?我已經承認自己就是荊瑜了。」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需要荊瑜這個身份,畢竟那份證明是作假的,但我想不通,你跟荊瑜的確很像,連荊家那些長輩都沒能拆穿你,按理說,你要是荊瑜所有的事就順理成章了,所以你對龍亞沒有好感,更要報復荊家害過你的人,但荊家於你同樣是責任,你是絕對不願看到荊家敗落的,我說的對嗎?」
沈鳴興緻缺缺,「你既然猜到還問我幹嘛。」
「三年前,你把這筆賬記在我頭上了嗎?」殷凜聲線拉得很緊,隱隱散發著硝煙的氣味。
「我要是記在你頭上,當時就直接了斷了你,我只是憎惡你將要走上的位置,以前跟你站在相同地方的,你的父親,他可是對荊家實施計劃的主犯,要不是他對荊家幾年來的打壓,荊家後來也不至於落敗,連我都被當時其他兩大家族聯手荊家殺害,就算他沒等到直接動手,也到底是發起者,我厭惡很難理解嗎?何況龍亞當時就是龍潭虎穴,我既存了私心,又不想你去送死,現在重提舊事有意義嗎?」
殷凜稍稍挪動,替沈鳴揉捏著酸麻的手臂,「既然你就是荊瑜,那沈鳴又是誰?」
「他已經死了。」
「……借屍還魂?」
「是。」
殷凜沉默,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確定沈鳴身份后,就深感不可思議,現在得到沈鳴親自承認,他更莫名感覺心酸,沈鳴……他還是習慣叫這個名字,畢竟他從一開始見到的就是現在的沈鳴。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自然不能與常人相提並論,也會能看淡許多事,就像禪語所述:得之不喜,失之不悲。
大概沈鳴也是這樣看待他們的關係,得到固然是好,但失去也不意味著無路可走,凡事皆有因果。
似乎看透殷凜在想些什麼,沈鳴嗤笑道:「我沒你想象中看的那麼透,反而死過一次,倒想把以前不敢做的都做了,不敢動的也都動了。」
殷凜將沈鳴抱得更緊,「你怕死嗎?」
「怕啊,死前生不如死的折磨實在不想再經歷了。」
殷凜嗯了一聲,將兩人滾燙的肌膚更近距離的貼合在一起,他突然有些害怕了,更莫名心疼沈鳴,他沒能經歷沈鳴的前生,更連窺探的機會都沒有,那是一段他被隔絕在外的記憶,他突然感覺自己在沈鳴的回憶里缺失了很多年,並且註定不能再找回來,就算再怎麼讓人去查探,他摸索到的也只是那段記憶的邊緣。
他有些心慌,就像原本就抓不緊沈鳴,現在更是連握住對方的拳頭都捏不住了。
後來殷凜就說了一句話,卻遲遲沒等來沈鳴的回應。
他說:「沈鳴,對不起——」
沈鳴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
他手裡捏著殷聖林這個幫手,並與對方再次達成協議,殷聖林對沈鳴是沒有好感的,甚至連那兩個孩子,他都覺得是因為沈鳴,所以其生母才被殷凜拋棄,這實在很殘忍,他本來的目的就是讓沈鳴離開,現在倒並不介意稍微施以援手。
殷聖林要做的不多,並且隱秘不易被發現,他只需在沈鳴逃離那座別墅后,將他暫時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隨後沈鳴會趁其不備遠離這裡,那地方越是沒人能想到,對他實施的逃離計劃就越安全。
當天下午,在拿玩具陪孩子玩耍過後,沈鳴如常沿著走廊返回客廳,他的安分守已取得了守衛的信任,對方已經能任沈鳴走到門邊,有時還能閑聊幾句,這在沈鳴計劃之中,他每次都在做新的試探,一旦觸碰到守衛底線就立即收回,下次仍然故技重施,這種行為能無形中取得對方的信任,並且不引起任何猜疑。
沈鳴朝著半敞的門走去,動作悠閑自然。
「沈哥,你又去看那兩個孩子了?」
沈鳴停下腳步,並朝門邊走了過去,一邊點頭道:「是啊,孩子很可愛,現在已經會學大人聲音了。」
「沈哥對孩子真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你孩子呢。」
另一人連低斥道:「別胡說。」
「我沒胡說,就是可惜了,沈哥,你就向家主低個頭,我看他對你挺好的,你有錯就認個錯,家主肯定能放你出來。」
沈鳴輕笑,「你怎麼知道?」
「我還沒見家主對誰這麼特別過,沈哥你是第一個,把你關起來這些天,家主心情也特別不好,再說你們這種關係,家主都願意頂著長老會的壓力跟你結婚,是絕對不會在小事上跟你計較的。」
沈鳴沒說話,他不動聲色的朝著對方靠近,並搖頭苦笑,「未必是小事,再說我也不會妥協。」
「那你——」
對方聲音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的盯著沈鳴,想不到沈鳴竟然會突然下狠手,但他沒時間再分析,後頸劇烈的疼痛讓他頭昏眼花,接著就猛然暈厥在地。
第一個能靠出其不意解決掉,但接下來的卻得憑真本事,沈鳴不敢鬆懈半分,他清楚這些人絕不會輕易放他離開,那等於違背了殷凜的命令,是一種巨大的屈辱。
沈鳴不得不抓緊時間,他下手前所未有的狠戾,竟將那幾人逼得進退不能,這是一場苦戰,好在沈鳴提前做過功課,知道這幾人最大的弱點在哪裡,他招招專攻軟肋,趁對方無法再逼近的間隙走為上計,沈鳴絕無戀戰之心,他的目的是離開這裡,而非與這些人拼個你死我活。
在這片非核心成員禁入的區域,沈鳴要比他們熟悉得多,這有利於他逃離,也有利於他跟殷聖林派來的人接頭。
沈鳴的計劃並不算周密,隨時都有被發現的可能性,但他最終還是順利潛藏了起來。
他被殷聖林安排在一處偏僻的房內,那裡結滿了蜘蛛網,似乎是廢棄不用的屋子,沈鳴沒帶吃的,殷聖林似乎為了刁難沈鳴,也沒有派人給他送來。
沈鳴在那間掛滿蜘蛛網,看起來跟鬼屋沒什麼差別的房間住了兩晚。
第三天,他在嚴密布局下找到將要運往河西的貨倉,並偷偷潛伏了進去。
沒人料到他會採用這種方法,沈鳴躲在裡面聽人議論紛紛,似乎大家都推測他還藏在核心區某處,畢竟龍亞內部守衛森嚴,沈鳴要出去絕沒有那麼容易,他還聽人說殷凜立即飛了回來,聽到消息幾乎是震怒,這兩天一直陰沉著臉,看起來像要殺人似的。
還下令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沈鳴,即使是把龍亞翻過來。
沈鳴心想你就儘管把龍亞翻過來吧,反正你就算翻過來了,也決定找不到他半根頭髮絲。
何況他不是早就說過,現在的局面應當也在殷凜意料之中吧。
船比計劃晚開了一天,沈鳴這三天就吃了一個乾癟的饅頭,這會肚子都餓癟了,還得防著被人查出來,幸好船晚一天順利開出,他懸在半空的石頭落了地,總算能稍微安心一點。
期間沈鳴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又偷偷去找了點吃的,因為這事差點就被人發現。
他是藏在一個貨箱里的,箱裡面的東西已經被殷聖林想法騰空了,因為貨箱非常多,他藏得那個又在角落裡,所以被發現的幾率並不大。
沈鳴心情複雜的渡過了兩天時間,貨船終於成功抵達海岸,這些下面的人很少見到他,所以沈鳴敲暈了一個人,將對方的衣服換上,一路假扮逃了出去,這其中驚心動魄的事情太多,好在沈鳴運氣不錯,手腳也夠麻利,才能統統躲避開來。
然而這不過是個開始。
沈鳴清楚他逃出的消息很快就會被殷凜知道,只要認真盤查,殷凜就能查到他離開的方式,從而得知他所在的地方,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沈鳴不得不迅速離開這裡。
但沈鳴怎麼也沒想到,殷凜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他在購買汽車票的時候被人盯著看了好幾眼,那些眼神里充斥著懷疑跟審視,沈鳴警惕性極高,一看對方的表情就清楚情況不妙,他立即轉身離開,遠遠看見有人朝他沖了過來,但速度顯然比不過沈鳴,很快就被甩在了後面。
沈鳴沒有工具跑不遠,只能先躲在附近,等那些人離開才出來。
汽車這條路被堵死了,火車跟飛機更是絕對不可能的,沈鳴苦思冥想,最後把自己戴的戒指給當了,這東西是殷凜結婚那時候給他的,平時還強令沈鳴帶上,沈鳴現在不得不慶幸,要不是這戒指,他還未必能這麼快弄來一輛車,只是那戒指最後肯定會回到殷凜手上。
沈鳴幾乎都能想象殷凜知道他當了戒指后的表情,肯定陰沉得像要殺人。
有車之後,沈鳴行動方便很多,至少不必再受到太大限制,他知道現在尤其不能放鬆警惕,稍有不慎就會被殷凜搶在前面,這次如若失敗,恐怕再不會有下次機會。
他既然逃了出來,就已經懷著兩敗俱傷的心情,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跟殷凜回去那個地方。
如果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沈鳴目光微凝,眼中殺機湧現,他用力抓緊方向盤,只希望殷凜別把他逼到那個地步。
但事實未能如人所願,沈鳴一路被步步緊逼,連半點歇息的片刻都不敢有,他每到一個地方都必須儘快離開,否則過不了多久,龍亞的人就會找上門來,沈鳴已經跟他們打過好幾場了,有幾次都差點被抓住,他心裡焦急難安,意識到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必須想個好辦法,否則這樣下去,再過不了多久他就已經撐不下去了。
被以這樣的方式抓回去,是他絕不願意看到的。
後來迫於無奈,沈鳴被逼進了一座森林,這讓他想起了在z國被追殺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們也是在這樣的森林裡,並經歷了地獄般的屠殺,也正是那時候,殷凜記起了所有的事情,並且他們經歷上次長達兩年的分別。
以前是他幫助殷凜逃離,現在卻諷刺的變成了他被殷凜一路追蹤,其中翻來覆去的緣由,實在複雜得讓人不知該如何敘述。
然後沈鳴再次見到了殷凜。
許久未見,殷凜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目光尤其陰霾,原先的和善被盡數收斂,從骨子裡散發出強大的威壓,氣勢懾人。
殷凜走近,雨水順著他稜角分明的臉部滴進泥土,他眼神帶著悲憫,與幾分滲人的陰冷,他沉聲道:「我說過你逃不了。」
沈鳴半跪在地上,他渾身濕透,看起來極其狼狽,但掩藏在他身上的氣勢並不遜色半分,他盯著殷凜,忽然覺得極其可笑,他從不信命,殷凜又憑什麼來決定他的宿命,他仰起頭,拿手將濕漉漉的頭髮擼上去,放肆笑道:「殷凜,你真可憐。」
殷凜目光冰冷,被碾壓在心臟的惡魔肆無忌憚的逃竄了出來,他死死盯著沈鳴,明明是他掌控主權,看起來卻比沈鳴還要可憐,倒真是映襯了沈鳴說的那句話。
——殷凜,你果真是可憐啊。
沈鳴諷刺般勾起唇角,冷漠傷人的詞語從唇齒不斷泄露而出,他已經快被逼瘋了,連續的逃離跟躲避耗盡了他所有的理智。
殷凜狠狠攥緊拳頭,被偷偷藏在掌心的戒指刺得鮮血淋漓。
但此刻唯有*疼痛,能化解他壓抑到近乎不能呼吸的深刻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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