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風暴前夕
上回說到漁俠明天就要動身去救人。
小蛟兒說:「大嬸,我們也跟隨你同去。」
甘鳳鳳一聽,很是高興。她初時還擔心小蛟兒不理會這件事,要趕去雁盪山哩!現在她歡笑了:「是呵!我們一塊去,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量呀!」
漁俠大喜:「有你們同去就更好了!」
老樵夫說:「老伴,你怎麼帶他們去的?」
「不能帶?」
「老伴,我們不是去遊山玩水,更不是去少林寺參禪拜佛,說不定有一場兇險的廝殺,帶他們不危險?」
甘鳳鳳說:「大伯!我們不怕危險,更喜歡看兇險的事,那才興奮哩!」
老樵夫說:「小妹子,這不是什麼好看好玩的事,說不定會將你們也牽連進去,我不想你們捲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
漁俠含笑的問:「老殺才,你知不知他們是什麼人?」
「看他們的打扮,恐怕是一對江湖郎中。」
甘鳳鳳說:「是呀!正因為我們是郎中,聽說有人中毒病倒了,不去看行嗎?橫堅我們也是在江湖上行醫,去哪裡也是一樣,現在路上有個伴不更好?」
小蛟兒說:「大伯,或許我們能化解少林寺僧人所中的毒,將他們醫治好。」
老樵夫搖搖頭:「小兄弟,就算是你的醫術很高明,恐怕也化解不了他們所中的毒。」
漁俠說:「老殺才,人家還沒去醫,你怎能武斷人家不能化解了?」
「老伴,你行走江湖多年了,難道不知道各家獨門的毒藥,沒他們本門的解藥,其他人是不能化解的么?」
「徐神仙三不醫能不能化解?」
「徐神仙三不醫或許可以化解。」
「你知不知小兄弟是徐神仙的什麼人?」
樵俠一時愕然:「什麼人?」
「他就是徐神仙的弟子。」
樵俠意外了:「徐神仙的弟子!?真的?」
小蛟兒說:「老前輩,在下的確是徐神仙的弟子!」
「你能化解各家各派的毒?」
「在下不敢斷言能化解,卻想試試,但起碼可以阻止毒性的蔓延。」
「這就太好了,那我們一塊去吧。」
漁俠又說:「老殺才,小兄弟何止是徐神仙的弟子,他更是一位令武林中人變色的英雄人物。」
樵俠更是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令武林人變色?」
「老殺才,別瞪大眼睛了!你說說,最近能驚震江湖的是什麼人?」
「什麼人?」
「老殺才,你是不是吃懵了?你前幾天從外面回來,不是曾向我提過么?怎麼就忘記了?」
「老伴!那是在武林中不見經傳的什麼小蛟兒和什麼紅衣女魔的,總不會就是他們吧?」
「眼前的小兄弟和這位妹子,正是他們。」
樵俠一下怔住:「真的!?」
「還蒸的煲的呀!不信你問他們。」
「不可能!小蛟兒是位英俊的青年,而紅衣女魔,更是一位俏麗的少女,而他們……」
「老殺才,難道你還看不出他們兩位,都戴上了一副精製的人皮面具么?」
樵俠說:「我眼不花,怎麼能不看出的?人家戴面具,自然有人家的道理。」
甘鳳鳳不由望了小蛟兒一眼,小蛟兒說:「鳳鳳,將面具除下來吧!剛才,我已將我們自己的身份都對漁俠說了!」
鳳鳳一聽,只好將面具除了下來,小蛟兒同時也除下了自己的面具。樵俠頓時感到眼前一亮,在自己眼前,現出了一雙玉人似的青年男女。女的秀麗無比,男的俊逸洒脫。兩人都神蘊異常。樵俠驚訝得半晌出不得聲,就是漁俠,看見了甘鳳鳳那天然風姿,也驚喜了:「小妹子,你真美呵!眉眼梢角之間,更似你姑姑甘玲。」
樵俠更是一怔:「什麼!?她姑姑甘玲?」
「老殺才,這下你明白了吧!她就是湖廣甘家甘騏的千金。」
樵俠說:「我明白了,武林中除了西門劍法外,就數甘氏三煞的劍法獨步武林,怪不得一出而驚震武林了!」
小蛟兒向樵俠一揖說:「前輩請原諒,在下為避神風教的耳目,在江湖上行走,不得不如此。」
樵俠慌忙還禮說:「不,不,小兄弟這樣做,理所當然,我怎會怪你們的?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嘛!我看過不少人,這一次算走了眼。看來雲老哥介紹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小蛟兒說:「前輩過獎了!」
「哎!我可從來不給人亂戴高帽子。」
甘鳳鳳問:「雲叔叔介紹什麼人給前輩認識了?」
「介紹的不多,都是些武林俊彥:有諸葛瑩女俠,小琴女俠,滄州醉劍雙花等等,我都有幸認識。」
小蛟兒說:「前輩,這些的確是武林的俊彥。」
漁俠問:「老殺才,有他們同我們去,好不好?」
「好,好,怎麼不好,簡直是求之不得。」
「那我們快弄飯吃,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啟程。」
小蛟兒說:「那我給前輩煮菜去。」
漁俠說:「小兄弟,你來我家,我要你去捉魚,已是不大好了,現在怎能要小兄弟為我們煮飯弄菜的?我那老殺才有甲魚吃就心滿意足了,別再去弄什麼魚了。你和小妹子休息一下吧,一切由我來弄。」
甘鳳鳳笑著說:「大嬸,你是不是將載們當外人了?」
「我怎麼將你們當外人啦?要是外人,我早就將你們扔進溪水裡了,還能容你們踏入我家門來嗎?」
「那大嬸將我們當自己人啦?」
「當然是自己人啦!」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不應分你我了!我們一塊煮飯弄菜吃不更熱鬧?不更有味?」
漁俠笑起來:「好好,小妹子,我說不過你,那我們一塊去弄吃的吧。」
甘鳳鳳又說:「大嬸,你想不想大伯今後喜歡吃魚的?」
「當然想了!」「想!就更得讓我蛟哥弄魚去才是。」
漁俠笑著問小蛟兒:「你真的有那麼大本事,使我那殺才今後喜歡吃魚?」
小蛟兒說:「大嬸,不妨試試看。」
「好,小兄弟,我就看你的啦!」
於是,漁俠、甘鳳鳳和小蛟兒一塊到廚房裡。漁俠說:「小兄弟,小妹子,你們還是將面具戴起來,這裡雖然沒有人來,但也要以防萬一,別讓人看見了你們的真面目。」
甘鳳鳳說:「看見就看見嘛!怕什麼?」
「不,不,不!神風教的人看見了,就引起他們的警惕了,他們就會向莆田的和尚早下手。」
「這裡也有神風教的人來嗎?」
「很難說,神風教的人額頭上沒有鑿宇,三教九流,樵漁士商,什麼人都有。最近兩三天來,是有這麼一些人物從這裡經過。」
小蛟兒說:「鳳鳳,既然大嬸這麼說,我們就戴上面具吧。」
甘鳳鳳一邊戴上面具一邊問:「神風教的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小妹子,你和小兄弟在湖廣一帶將神風教鬧翻了天。最近怪影又在江西出現,毀了他們各處的堂口,他們能不追蹤不注意么?不四處派出一些精明能幹的耳目來打探么?」
「大嬸,他們有沒有注意你們了?」
「我們只是打柴、捕魚,極少到外面出頭露面的,他們注意我們幹什麼呵!要不是智慧禪師托那和尚捎口信來,我們也不會離開這百丈崖。」
樵俠也跟了進來,漁俠瞪眼問:「你跟來幹什麼!?」
樵俠笑笑:「我看看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嗨!出去!出去!你能幫什麼的?你是越幫越忙,你到門口幫我搬草劈柴去,這廚房裡沒有你乾的事。」
在廚房裡,小蛟兒幾乎拿出了他看家的弄菜本事,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幾道菜來:山豬肉燉甲魚、姜蔥紅燜大鯉魚、豉汁肉絲蒸盤龍蟮、冬菇絲薑絲蔥絲清蒸白鯰。當這些菜擺上桌時,樵俠看得食慾大增,忍不住把各樣菜都夾了一口嘗試。白蟮肉真是又鮮又滑又嫩,原汁原味;大鯉魚肉味道可口,又甜又香;甲魚湯更是清甜。樵俠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魚肉,不由大讚起來:「好吃,好吃!有這樣的魚吃,我吃一世都吃不厭。小兄弟,你不應該去做什麼郎中,開一間酒店飯鋪,包你生意興隆,賓客滿堂。」
小蛟兒說:「前輩喜歡吃,我就高興了!」
樵俠又看看自己的老伴:「老伴,你看看,小兄弟是怎樣弄魚的?你是怎麼弄魚的?只會用水煮熟,除了鹹味,什麼味也沒有,還溶溶爛爛,不成色形,你叫我見了怎能不跑呢?要是像小兄弟這樣,我在十里八里聞到魚香,也會飛快的跑回來了!不用你去捉我。」
漁俠笑著:「好啦!你快吃吧!」
小蛟兒說:「大伯,你放心,大嬸已學會怎麼弄魚了!」
樵俠似乎不相信:「她這麼快就學會了?」
「大伯!這是眼見功夫,一看就會,只要會下各種配料就行。」
他們正高興地吃著,小蛟兒突然間停下筷子,甘鳳鳳問:「咦!?你怎麼了?不會是骨鯁著了吧?」
「不!是有人朝我們這個方向奔來了!」
樵俠不由凝神傾聽一下:「不錯,是有人來了!誰在這個時候奔來百丈崖的?」小蛟兒說:「似乎有一個人先奔來,他身後有四個人追著。」
樵俠望了小蛟兒一眼,不由得讚歎道:「小兄弟好深厚的內力,我有愧不如,我只聽出有人奔來,卻聽不出有幾個人。」
漁俠站起身來:「我去看看他們是什麼人。」說時,人已飛身出去。
樵俠說:「老伴,你別給我去闖禍。」人也跟著追出去了。
這一對怪夫婦,連家中的客人也不顧了。一個是急於去看看,—個卻擔心老伴有危險。
小蛟兒說:「鳳鳳,我也去看一下,我聽出前面奔跑的,是那位少林寺無本僧人。」
甘鳳鳳說:「那麼說,追她的人恐怕不是什麼好人了!蛟哥!你別這樣去。」
「那怎麼去?」
「扮成怪影去呀!不能露出我們江湖郎中的面目。」
「不錯!應該這樣。」
「那我們還不快打扮?」
其實他們也用不了什麼時間打扮,只將連頭到腳,只露出兩隻限睛和鼻子嘴巴的大黑袍一穿上就行了。他們趕到出事地點,隱藏在樹林中的樹梢濃葉當中。只見漁俠肥胖而結實的身軀,似座石山般的立在四個黑衣勁裝漢子的面前,她身後是受了傷的無本僧人,樵俠在為無本醫治傷口。漁俠腰懸繩索,雙手叉腰,兇惡的喝問:「你們是哪—路上的混蛋,竟敢跑到姑奶奶的地盤上行兇殺人!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
為首的—個黑衣漢子上下打量了漁俠一眼,又瞧瞧樵俠,嘿嘿冷笑:「你這肥胖的醜婦,大概是賺命長了,敢來管老子的閑事?」
另一黑衣漢子說:「常四爺,何必跟這醜婦多說,放倒她算了!」說時,便提鞭而上,「啪」地一聲,一鞭抽來。
漁俠直豎雙眉,身形不功,一伸粗臂,一下將這漢子抽來的鞭梢抓住,手法不但怪異,也迅若火花,黑衣漢子想不到這胖婦竟有這樣的身手,略微吃了一驚,用力想把軟鞭拉回,漁俠手腕勁一抖,喝聲:「你算什麼東西,敢向姑奶奶出手?」話沒說完,這黑衣漢子連人帶鞭,給摔了出去。
三位黑衣漢子瞪大了眼,看不出肥胖醜婦竟然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這才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了!
常四爺身後兩位黑衣漢子雙雙提刀躍出,一個說:「好好,看你不出,還是一位練家子,我們來領教領教。」
無本僧人說:「女施主,小心了!他們是順昌徘徊嶺的雙魔,是神風教福建總堂的左右二使者,刀中有刀,出奇不意傷人,小僧就是傷在他們的飛刀之下。」
漁俠說:「原來是徘徊嶺上的雙魔鍾離魂、鍾離魄,你們幾時成了神風教福建總堂的左右使者了?失敬,失敬!看來這位常四爺,是福建總堂的常護法常無命了!」
常無命說:「好說,好說!請問夫人是哪一處的高手?」常無命見漁俠出手不凡,口氣變得尊敬多了,同時也阻止徘徊雙魔出手。
「我可不是什麼高人矮人,只是百丈崖下藍溪畔上打柴捕魚為生的人。」
常無命不由一怔:「莫不是江湖上人稱的閩西樵漁雙俠?」
「江湖上人愛怎麼叫就怎麼叫,我們卻不敢稱俠,自認是樵夫漁婦。」
常無命拱手說:「原來是兩位前輩,我常某失敬。」
樵俠這時走過來說:「別客氣,不知常護法為何要為難這位出家和尚?」
「這和尚與常某有些過節。」
「哦!?什麼過節?能不能化解?」
「不是不能化解,只要這和尚跟常某走一趟,常某保證不會傷他性命。」
「那麼說,你們一定要帶走他了?」
「請兩位前輩千萬別插手這件事?」
漁俠問:「我們幹嗎不插手?」
常無命皺皺眉:「這事恐怕不是兩位前輩所能化解的。」
「姑奶奶才不想化解你們的事,這和尚我也看上了,你們不能帶走。」
「前輩似乎不給常某面子了!」
「你在我地盤上傷人,給我面子嗎?」
「前輩在逼常某出手了!」
「你別假惺惺,你們不是早已向我出手了嗎?」
「常某不知是前輩駕臨,一時誤會。」
「那麼說,要是別人,你們可以任意殺害了?」
「前輩,你要明白,招惹了神風教的人,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神風教算什麼東西?姑奶奶偏去招惹又怎麼樣?」
常無命對樵漁雙俠已是一忍再忍,現見漁俠步步逼人,再無可忍了,便冷冷說:「常某隻好得罪!」便一掌拍出。
徘徊雙魔更是忍耐不住,早已想動手。他們見常護法巳出手,在漁俠閃避時,雙刀齊上,同時向漁俠砍去。
徘徊雙魔,原來就是閩中一霸,不知怎樣,為神風教收了去,成了神風教福建總堂的左右二使者,代總堂主摘天星巡狩福建各處分堂口,他們的雙刀,得自一位異人傳授,兇猛剛烈,刀中藏刀。可飛刀殺人,乃是武林中一絕技。
徘徊雙魔雙刀一揮出,樵漁雙俠頓時只見滿天儘是刀光閃閃,飭佛是一下冬天降臨,雪花飛舞,滿天飄灑,銀光刺日。一般武林高手,的確是難以招架這種兇猛劇烈的雙刀。
漁俠身形雖然肥胖近乎臃腫,卻有出人意外的敏捷靈活;而樵俠更是身輕如猿,縱跳自如。他們兩人在刀光如雪中來闖穿梭,令雙魔砍出的雙刀,刀刀落空。雖然這樣,但他們都給徘徊雙魔纏住不能脫身。
常無命早已躍身退出圈子,縱身來到無本僧人跟前,目露殺機:「和尚!你認命吧!」
無本僧人身受刀傷,雖經樵俠敷藥醫治,已失去了戰鬥力,但仍凝神應敵,聚集一身真氣,以搏一戰。問:「常施主,你何苦逼小僧入絕路?」
「說!你跑來福建幹什麼?」
「出家人四方化緣,來福建有何奇怪?」
「和尚,你不說我也知道。怨不得常某心狠,你留在世上,對敝教十分不利,只好殺了你滅口。」
「阿彌陀佛!你殺了小僧,也遮不了天,你們教所乾的事,還有人不知道嗎?起碼樵漁雙俠,知道常施主殺害了小僧。」
常無命冷冷掃了那邊交鋒激烈的雙方一眼:「樵漁雙俠?哼!他們也走不了!會與你同歸西天。」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你們連他們也要殺害?」
「常某不想人知道今天所發生的事!」
「阿彌陀佛!常施主不怕上天報應嗎?」
「你向你們的佛祖去說吧!」
常無命說時,一掌就朝無本的光腦袋拍來,驀然間,他一下看見了一支寒氣逼人的劍尖正對準了自己的掌心,嚇得急忙收回掌,躍退幾步,定神一看,是一位罩頭蒙面的黑袍人,不知幾時而來,猶如平空冒出來似的,無聲無息。不但是常無命驚震,連無本也驚愕了。
常無命驚駭問:「你是什麼人?」
「怪影!」
來人聲音清脆,動聽,更含一股冷氣和殺意,顯然是位女子。
常無命頓時心頭大震:「什麼!?你就是怪影?」
「是呀!」
常無命定了定神:「胡說!你分明是位女子,騙我是什麼怪影?」
「你難道沒聽聞江湖上出現了兩個怪影么?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江西贛州堂是你挑了?」
「不錯!」
常無命驟然一掌拍來:「別說你不是真正的怪影,就是真正的怪影,我也不懼!」
甘鳳鳳身如鬼魅似的,輕巧地閃開常無命捫來的勁掌,劍尖直挑常無命身上的要穴,劍法奇詭,逼得常無命又躍了開去,問:「你到底是誰?」
「哎!我不是說我是怪影么?你還不相信呀!」
常無命又猝然欺近甘鳳鳳,改掌為抓,這是鷹爪門的鷹爪功,分筋錯骨的招式,凌厲兇狠,人一給爪中,不但被抓住筋斷骨裂,而且會造成終身殘廢。
甘鳳鳳說了一聲:「好心狠的賊子,我要是今日不殺了你,那黃岐士不啻多一條兇惡的走狗。」她抖出了甘家祖傳的精湛劍法,頓時劍尖閃耀,人似黑飛蝶。四五招劍式連環抖出,便逼得常無命上跳下竄,凌空飛躍,一面驚叫:「你,你,你這是甘氏三煞劍法,你是甘家的子女?」
甘鳳鳳雙目射出了懾人的殺意:「賊子,用你剛才的話說,你認命吧!你看出了本姑娘的招式,容不得你再活下去了!」甘鳳鳳手中之劍,更是一招緊隨一招,招招奇詭無比。
這時,那一邊的樵漁雙俠,已將徘徊雙魔打發上了西天之路。—個死在樵俠的木棍之下,一個給漁俠的飛索環吊在大樹上,還有一個同伴,一開始就給漁俠手掌勁力摔飛跌死了。樵漁雙俠在靜觀甘鳳鳳的劍法,同時也防常無命逃走,常無命要是逃了出去,那就破壞了他們去莆田的行動計劃,所以絕不能讓常無命活著逃出去,就是不取常無命的性命,也要把他幽禁到莆田之事了結,才能放走他。
常無命見此情景,別說自己不是這怪影的對手,就是能戰勝,也無心戰下去了。鷹爪功要與輕功相配合,才能凌空撲殺對手,所以會鷹爪功的人,輕功必然極俊、敏捷、靈活。常無命也全靠了自己極俊的輕功,才能閃避了甘鳳鳳奇詭莫測的劍法,現在他見情況不妙,早已生逃命之心,所以他一聲怒吼,人似隼鷹,凌空撲來,甘鳳鳳正舉劍迎上,誰知常無命在半空中一個筋斗,縱到—株大樹上去,獰笑一下:「對不起,常某失陪了!後會有期。」
甘鳳鳳叫著:「賊子!你別走!」
常無命正想從樹上往山峰躍去,誰知他身形剛躍起,驟然見一條如電閃似的黑影向自己迎面撲來,想閃身已來不及了,狠狠舉掌拍去,吼聲:「閃開!」
來人也是一個蒙頭罩面的怪影,伸手相逼,「啵」地一聲悶響,雙雙震飛,這一怪影飄落下來時,猶如一片落葉,輕而無聲,一塵不揚,迎風而立。而常無命翻落下來時,卻是四腳朝天,口噴鮮血,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不用說,後來出現的怪影,便是小蛟兒,他只用二成的內力,就將常無命震傷了內腑。
樵漁雙俠初時驚訝怪影不知是誰,不久,他們從甘鳳鳳的劍法中已看出來,何況還從常無命的口中聽了出來,既然第—個怪影是甘鳳鳳,那第二個怪影便是小蛟兒了。只有無本僧人不知道這前後出現的怪影是誰,驚奇不解的望著。
甘鳳鳳見常無命摔了下來,盤龍寶劍劍尖早已貼在常無命的心胸處,說:「你逃呀!怎麼不逃了?」
常無命這時已是心血翻滾,哪裡回答出話來。甘鳳鳳又問:「說!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說,你以為我不敢挑了你嗎?」
樵俠走過來說:「姑娘,他已受了重傷,恐怕沒法回答你的問話。」
漁俠說:「殺了他算了,何必再問他。」
無本僧人慌忙說:「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望施主們且饒他一條性命。」
甘鳳鳳瞪了他一眼:「你這和尚好心得太過分了!剛才他還想殺你滅口哩!」
「阿彌陀佛!善戰!善哉!常施主雖然對小僧不仁,但他已無反抗之力,又何必殺他?」
甘鳳鳳還想說,小蛟兒拉了她一下:「我們走吧!」便雙雙縱身離去。
無本僧人驚訝,問樵漁雙俠:「那兩位蒙面施主是誰?」
樵漁雙俠知道小蛟兒、甘鳳鳳的用意,不想無本知道其面目,當然就更不想神風教的常無命知道了!便說:「我也不知道呵!他們不是來救你的么?你不認識?」
無本說:「小僧實不認識,他說他們是怪影,好像不是?」
漁俠問:「你認識怪影?」
無本搖搖頭:「小僧無緣拜識這等高人。」
樵俠突然在這時叫丁一聲:「這姓常的死了!」
漁俠和無本同時一怔:「他怎麼死了?」
「恐怕是服毒而死,你們看看,他面上,手上的皮膚都呈現紅色的小斑點,一定是嘴裡早含了毒藥,咬碎毒藥中毒而亡。」
漁俠看了一下:「好厲害的巨毒,這是腥血斑毒藥。」
無本僧人說:「阿彌陀佛!看來神風教教主手段太過陰毒了!」
漁俠說:「你別念啊彌陀佛了!這姓常的不死,我也不會放過他。老殺才,我們就地埋了他們,以免弄髒了這一帶山林。」
他們草草埋葬了四個賊子之後,漁俠說:「小和尚,你傷勢未好,不如隨我們回去,等傷好后再走如何?」
「多謝施主。」
「老殺才,你扶著小和尚走吧。」
「不用!小僧還可以走得。」「好!那我們走。」
他們回到藍溪畔茅舍,小蛟兒和甘鳳鳳早已恢復江湖郎中面目,出門相迎。甘鳳鳳故意驚訝地問無本僧人:「小和尚,你怎麼受傷了?」
漁俠說:「他碰上神風教的人了!」
「哦!?你招惹了他們?」
無本說:「小僧並沒有去招惹他們,是他們要小僧隨他們去神風教總堂。」
「你不答應?」
「小僧身負師命,怎能隨他們去總堂?他們不懷善意,是想活擒小僧。」
「所以,他們就傷了你?」
「是!小僧武功不濟,與他們交手,不幸為他們飛刀所傷,只得負傷而逃,他們便一直從順昌縣追殺小僧到這裡,幸得樵漁雙俠前輩趕來,才使小僧免遭這—劫難。」
小蛟兒說:「小師父,傷勢可否讓在下看看?」
漁俠說:「對了!小和尚,這位江湖郎中,是三不醫徐神仙的高徒,他或許能將你的傷勢馬上醫治好。」
無本僧人驚訝:「徐神仙的高徒!?」
「你以為我騙你嗎?」
「小僧怎敢說施主騙小僧的?」
「那你就讓他看看呀!?」
無本僧人身上的刀傷雖重,但在小蛟兒看來,仍然是一些皮肉之傷,這種刀傷,根本不用動什麼手術。所以小蛟兒看了之後說:「小師父,你這刀傷有樵俠特製的刀傷葯敷上,已無大礙,在下只需略扎幾針,再運用氣功醫治,小師父明天一早,便可行動如常了!」
樵漁雙伙—聽,幾乎不敢相信。無本僧人身上的兩處刀傷,幾乎見骨,沒有七八天的醫治療養,而在一夜之間,就能恢復嗎?漁俠問:「小兄弟,這是真的嗎?」
小蛟兒笑了笑:「要是小師父明天—早不能復原,大嬸盡可拆在下的招牌好了!」
「小兄弟,話不可說絕了!」
「大嬸明天一早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就看小兄弟的啦!」
小蛟兒不再說話,從行囊中取出三根銀針,以迅速而又準確的手法,用徐神仙「三針度危」醫治刀傷的飛穴針法,兩針插入三焦經的兩腮之下的天牖穴中,一針插經外的奇穴。
這三針的插入,不但調動了人體內潛在的抗傷本能,發揮出極大的功力,同時也推動了樵俠的刀傷葯的功能。無本僧人頓時感到自己體內血氣流暢,勞累頓失,也隱隱感到兩處刀傷肌肉在蠕動,三針度危醫法雖然能迅速醫治傷口,但對人體的真氣消耗頗重,就是醫好了刀傷,事後也會感到軟弱無力。小蛟兒彌補這一不足,對無本僧人說:「小師父,在下用真氣為你治傷了,望師父心平氣靜,千萬莫運氣相抵。」說時,便雙掌按在無本身背的兩處穴位上,徐徐將自己體內的真氣輸入無本體內。
小蛟兒本身練的,是星宿海的邪派內功,而無本僧人所練的內功,卻是少林寺極為正派的內功,一正一邪,本來勢不相容。可是事物往往有這麼奇妙的變化,從量變到質變,負負而正,正正則負。由於小蛟兒首先獲得天聖老人畢生的功力,一身真氣奇厚,再加上小蛟兒後來與人交手,春陽溶雪之功又不知不覺吸取對手的真氣,一身的真氣可以說是舉世無比,已超過了天聖老人原有的功力,而達到巔峰之狀。—股奇厚無比的邪派的真氣,竟與正派異途同歸,變成了極為剛烈而又馴和的真氣了。正如武林上乘高手所說,正邪武功,已達上乘,渾然一體,已無正邪之分了。
武功之所以有正邪之分,尤其是內功,只不過各人的修練方法不同,各有各的途徑。邪派往往不按正規行事,另闢奇徑,速成而兇險。正派按一定程序漸進,遲慢而平穩,不易走火入魔,一旦各達上乘佳境,便同歸一途,已無區別。就像當今各家各派的學說一樣,都在探討人生,走什麼樣的道路和如何走法,才能達到人類最為美好和理想出天地。在武學方面,也是這樣。
小蛟兒一身無比奇厚的真氣,正是達到了這一佳境,所以他體內的真氣輸入無本僧人體內,很快的粳融匯一體,為無本體內所吸收。小蛟兒這一股真氣的輸入,頓時使無本感到暢舒無比,精神大增,痛苦全消,傷勢也就很快的痊癒了。其實主要是小蛟兒以真氣為無本治傷,針灸、藥物為輔。
第二天,無本僧人一早起來,果然是傷處痛苦全無,行動自如,除了傷處已結成一道傷痕之外,其他與往常無異,並且還感到自己的內力增添,大喜而拜謝小蛟兒:「施主真神醫也,小僧感激不淺。」
小蛟兒慌忙扶起他來:「小師父別這樣,醫治病傷,是在下行醫的天職,師父又何必言謝?」
樵漁雙俠也驚喜萬分,樵俠說:「小兄弟,你真行呵!江湖上有了小兄弟,那真是江湖之幸。」
漁俠更是高興的說:「小兄弟,我今後不但不拆你的招牌,更廣為宣揚小兄弟的醫術,是當今的華陀。」
小蛟兒說:「大嬸過獎了!在下也是僥倖醫好小師父的刀傷而已。」
「這是真材實料的醫術,能說僥倖嗎?看不出小兄弟人好、武功俊、醫術更俊。」
樵俠說:「小兄弟烹調魚的手藝,也是一流。」
「老殺才,你只知道吃,還有沒有別的了?」
大家都歡笑起來。
小蛟兒說:「大伯、大師、小師父,要是沒別的事,我們趕快去莆田吧!」
無本又是驚喜:「兩位施主也去莆田嗎?」
漁俠說:「他聽說莆田老和尚中了毒,想去看看,不好嗎?」
無本大喜而拜:「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能去,小僧代師伯、師叔們拜謝了!小僧給各位施主帶路。」
漁俠說:「我們要你帶什麼路的?我們不會去嗎?」
「那小僧……」
甘鳳鳳說:「我看你最好還是別去。」
「小僧怎能不去的?」
「小和尚,不是我說你,你已經為神風教的人注意,只要你往莆田的路上出現,必然為神風教的人攔截,並且便會引起神風教的人向莆田少林寺下手,所以你還是不去為妙。」
「那,那小僧去哪裡?」
「離開福建,轉回嵩山少林寺呀!」
小蛟兒說:「小師父要是信得過我們四人,你只管回嵩山,莆田少林寺之事,就交給我們去辦。」
「小僧怎會信不過施主的?」
甘鳳鳳說:「信得過,你就回去好了!」
樵俠說:「小和尚,你不想給莆田少林寺再添麻煩,最好是離開福建,一切事交由我們辦,要是你師父問起,你說是我們的主意好了!你師父不會責怪你的。」
漁俠說:「智慧那老和尚敢責怪你,我找他算帳去!」
無本僧人一想也是,便拜謝說:「既然這樣,小僧先拜謝各位施主,趕回少林向師父稟明今日之事。」
小蛟兒突然問:「小師父,在下想問一句,你來福建,有沒有人知道?」
「除了主持和小僧幾位師伯師叔之外,沒人知道小僧前來福建。」
「一路上也沒人盯蹤你?」
「小僧似乎沒發覺。」
「奇怪,怎麼徘徊雙魔和那姓常的知道小師父要趕去莆田了?」
無本一怔:「施主的意思……」
小蛟兒說:「我只是猜測,神風教人野心勃勃,想一統武林,稱霸江湖,恐怕在各門各派都有他們的卧底,不是派進來,就是拉出去。要不,小師父的行蹤怎麼會為神風教的人知道了?而且莆田少林寺的幾位大師,也莫明其妙的中了毒,要不是寺內有他們的人,別的人怎能輕易下毒呢!」
樵漁雙俠一聽,拍案說:「不錯,這次我們去莆田,不能不格外小心了!」
甘鳳風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沒有他們卧底,他們也起碼在兩處少林寺的四周,布下了耳目,監視少林寺僧人的一舉一動。」
小蛟兒問:「那幾位大師中毒之事又怎麼解釋?」
「哎!蛟哥!江湖上下毒的高手多的是哩!他們在暗中暗算一個人,那還不易嗎?當然,最大的可疑,是少林寺中有他們卧底的姦細,他們下毒,比任何人都來得方便和容易得多。」
無本聽后不禁悚然:「那小僧怎麼辦?」
小蛟兒說:「小師父最好是路上多加小心,回到少林寺后,注意寺內寺外,有沒有可疑的人物。不過,這只是在下的猜測,或許我多心了。」
「不!小僧要立刻趕回嵩山。」
漁俠說:「嗨!就是趕路,你也要吃些東西,帶上些乾糧上路呵!」
飯後,他們分手上路,由無本僧人先離開,趕回嵩山,樵漁雙俠朝東南方向而去,小蛟兒和甘鳳鳳依然是一對江湖郎中夫婦打扮,尾隨樵漁雙俠,相距不到半里,—旦有什麼事情發生,前後互相照應。他們走將樂,下沙縣,最後各自在龍溪投店住宿,將樂、沙縣、龍溪三縣,都是福建延平府所管轄的縣城,這一天,他們走了三四百里,作為一般人來說,一天走三四百里路,已是相當驚人了,但作為他們來說,只不過是閑庭信步,徐步而行,只有在無人的山野之中,他們才各自施展輕功,翻山越嶺趕路。
夜宿無話,第二天一早,他們又繼續上路,黃昏時候,他們便進入興化府所在地的莆田縣城,小蛟兒和甘鳳鳳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目,樵漁雙俠卻不同了,一個瘦骨如柴,身形似鶴;一個肥胖如豬,宛如寺廟的大肚羅漢笑彌陀佛,但笑羅漢一臉是笑,漁俠卻粗眉大眼,神態兇惡。他們兩人身形這樣懸殊,鮮明對比,又怎麼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他們身後遠處不但引來一群嘻嘻哈哈好奇的孩子們,更引起街上來往行人的注意,自然也就逃不過武林中人和官府中眼明手快的捕快們的目光了。
樵漁雙俠的出現,很快便傳到了興化府捕頭石中柔的耳朵,石中柔不禁皺了皺眉,對身邊的捕快們說:「你們快跟我準備一份厚禮,我要親自拜訪這兩位前輩。」
興化府捕頭石中柔,不但在公門中頗有身份,就是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聲望。武功不但一流,為人也極機智能幹。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在興化府作惡犯科,都給他一一追拿歸案,該正法的正法,該坐牢的坐牢,幾乎沒一個能漏網。所以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往往避開興化府,不敢在興化府境內殺人放火,攔路搶劫。
當樵漁雙俠投店住宿后,他便帶著兩名捕快登門拜訪了,樵漁雙俠感到愕然,尤其是漁俠問:「你來找我們幹嗎?我們可沒犯法呵!」
石中柔慌忙說:「兩位前輩別誤會,在下是仰慕兩位前輩的英名,特來謁見。」
樵俠說:「石捕頭認錯了人吧?我們夫婦兩人,只是一般的草民山婦,哪來的什麼英名了?」
石中柔一笑:「前輩別客氣,江湖上誰不知道閩西樵漁雙俠的英名?一向行俠仗義,伸張人間的正義。」
漁俠問:「你怎麼知道是我們了?」
石中柔微笑:「前輩請原諒,在下吃公門之飯,不得不注意江湖上一些來往興化府的人物,尤其是一些高人,在下可得罪不起。」
「你不會防盜賊般的防範我們吧?」
「前輩說笑了,在下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如此放肆。」
「那你來幹什麼?」
「在下特備一份薄禮,請前輩笑納。」
「哎!我們跟你可沒有什麼交情,更不是朋友,你送禮給我們幹嗎?」
「請前輩先收下再說。」
樵俠說:「禮物免了!石捕頭,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的?」
「在下有話,正想向前輩請教。」
「請教不敢當。石捕頭請坐,有話就直說好了!」
「多謝前輩。」石中柔坐了下來,兩位捕快站在他身後。
漁俠說:「你有什麼話,說呀!」
「在下不敢問前輩因何事而來到興化府,卻有些事想告訴兩位前輩知道。」
樵俠說:「請說!」
「兩位前輩知不知道這兩天來,興化府發生了兩單命案?」
「這關我們什麼事了?你不會懷疑是我們乾的吧?」
「在下怎會懷疑前輩?我知道兩位前輩今天一早從龍溪縣趕來興化,與這兩單命案沾不上邊。」
「那你告訴我們幹什麼?想我們為你追捕兇手?」
「在下不敢麻煩前輩,但兩位死者,恐怕前輩認識。」
「哦!?是誰?」
「一個是武夷劍派黑俠門下的弟子;一個是少林寺的僧人智靈大師。」
樵漁雙俠不由一怔,黑俠門下的弟子他們不認識,但智靈大師卻是認識的,是莆田少林寺第二代中武功極好的一位大師,一手龍擒手,在福建武林中無敵手,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誰能殺得了他的?
智靈大師在南北少林寺中,論輩分,與智慧禪師是同一輩分的人。
南北少林目前的輩分是「慈、智、無、門」四輩,嵩山少林寺是「智」字輩當家,也是北少林最高輩分之人。而莆田少林寺是「慈」字輩為主持,比北少林高一輩分,所以白須飄飄。在武林中極有聲望的智慧禪師,仍稱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南少林寺主持慈雲禪師為師叔,稱三十多歲的智靈大師為師弟。當然,目前南北少林輩分最高的是三不醫徐神仙。要是小蛟兒與少林寺眾僧論資排輩,他應該是慈雲禪師的小師弟,智慧禪師的小師叔,無本僧人的小師叔公了!但小蛟兒是俗家弟子,不在少林寺的排輩之列。而且三不醫徐神仙早已跳出少林寺的門牆,無字輩的弟子,已忘了徐神仙是少林寺的前輩,只當他是位世外高人,江湖上的奇人。
樵俠驚問:「他們是怎麼死的?」
石中柔說:「武夷劍派的弟子死於重掌之下,屍橫城北的荒坡之上,智靈大師是昨夜裡斷命,先中了毒器,再死於重掌,橫屍城外西北角一座破廟中。」
「兇手是誰?」
石中柔搖搖頭:「不清楚。」
「官府對這事怎麼處理?」
「江湖仇殺,暫列為無頭公案,在下負責偵查兇手。」
「石捕頭來此只是告訴我們這件事?」
「在下懇請兩位前輩,別捲入這場江湖恩怨仇殺中去,免令在下難做人。」
漁俠問:「你是怕我們在這裡鬧事?」
「在下只懇求前輩別插手去管這兩單命案,由在下負責捉拿兇手好了。」
「你不想我們為你捉拿兇手嗎?」
「不敢相勞前輩,要是前輩能離開這是非之地,在下將感恩不盡。」
「嗨!說來說去,你是來趕我們走的。」
「在下不敢,只擔心前輩俠義過人,一旦發現了殺人兇手,會殺了他泄恨。」
「我們殺了兇手不好?」
石中柔不由正色說:「前輩明白,這裡是王法之地,不同江湖,不可以隨便殺人的。」
「兇手也不能殺?」
「不能!只能交由我們處置。」
「要是我們殺了呢?」
「在下也只好秉公辦理,捉拿你們歸案了!所以在下懇請兩位別令我難做人,別打爛了在下的飯碗。」
「你這不是在保護殺人兇犯嗎?」
「前輩別誤會,在下捉到殺人兇手,該正法的正法,應判刑的判刑,不敢枉法徇私。在下不管天涯海角,也要捉到兇手歸案。」
「等到你們去捉,兇手又不知要殺害多少人了!」
樵俠說:「老伴,你少說兩句好不好?」又轉對石中柔說,「石捕頭放心,我們絕不會在興化府鬧事,只是想去少林寺進香拜佛,拜訪一下慈雲禪師。」
「前輩,我看你們不用去了!」
「哦!?為什麼?」
「聽說慈雲禪師身患重病,不能見客,少林寺這幾天也緊閉山門,不讓人進去燒香。」
「這樣,我們更要去看看了!」
「既然這樣,在下也不敢相勸,望前輩千萬別在興化府鬧事才好。」
漁俠火了:「你這算什麼?警告我們嗎?」
樵夫慌忙說:「嗨!你哪來這麼大的火氣呵!石捕頭,我們不會在興化府鬧事,令你為難。」
石中柔大喜:「有樵俠這句話,在下就放心了!」
漁俠嚷起來:「老殺才,難道有人要殺我們,我們不自衛?等他來殺,還是等石捕頭來救?」
石中柔說:「漁俠放心,正當的自衛還手,不但無罪,反而有功。在下只求前輩在還手交鋒時別殺人,將元兇捉到,交由官府處理。」
樵俠說:「對對!我們活捉了,就交給石捕頭好了。」
石中柔拱手說:「多謝前輩照顧。」便留下禮物,告辭而去。
石中柔走後不久,甘鳳鳳和小蛟兒便閃身進來,甘鳳鳳首先問:「這個石捕頭是什麼人?不會是神風教的人吧?」
樵漁雙俠微怔:「他怎麼是神風教的人了?」
「他要不是神風教的人,幹嗎為神風教說話?」
「他幾時為神風教說話了?」
「顯然智靈大師和武夷劍派弟子之死,就是神風教人的所為,他叫你們別插手,也別去管,這不是為神風教說話嗎?」
樵俠說:「甘姑娘誤會了,石中柔不是這樣的人,據我所知,石中柔為人頗為正直無私,精明能幹,說起來,他與武夷劍派極有淵源,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授業的師父,就是武當掌門人常懷玉,他怎會為神風教說話?」
「那他怎麼不准你們插手?」
「甘姑娘,他身為公門中人,自然站在官家方面說話,不希望我們在興化府鬧事,為私恨而互相仇殺,出了人命,他是要負責的。」
「他難道看不出這兩單命案,是神風教的人所作所為?」
「一是看不出,二是看出了也不能去捉人。」
「為什麼!?」
「官府捉人,要講真憑實據,有人證物證,不能隨便捉人,萬一捉錯了殺錯了,他們就要丟烏紗帽,不同江湖,一懷疑就去找人算帳,也往往因此而殺錯了人,結下的冤讎不能化解。」樵俠雖不大在江湖走動,但久閱人生,洞察事物,尤其對官府中的事,他比甘鳳鳳和小蛟兒了解。
樵俠繼續說:「現在兩單命案,一無苦主報案;二無任何人目睹作證;三沒留下物證,石捕頭就算明知是神風教的人所為,也不知真正的殺人兇手是誰,總不能將神風教所有的人都捉了吧?」
小蛟兒問:「奇了!莆田少林寺的僧人怎不去官府報案?」
樵俠含笑反問:「要是我們之中,不幸有人喪在神風教人的掌下刀下,小兄弟,你會不會去官府報案?那縣太爺就會首先問你,這事是怎麼發生的?你為何與他們打鬥?別說殺人的兇手跑掉了,官府沒辦法去捉,就算是捉到,兇手不會是啞巴,更不會老實承認,反而說人是你殺的。到時,小兄弟,你看怎麼回答?」
小蛟兒呆住了!想不到事情鬧到官府去,會是這樣的複雜和繁瑣,說不定自己變成了殺人兇手。
樵俠又說:「看來武夷劍派和少林寺的人知道這樣,所以不報官了。其實江湖上的恩怨仇殺。誰是誰非,官府也審不了,沒辦法去審,江湖上的事江湖上解決,這就需要正直仗義之人,出來打抱不平,除強扶弱、維護人間的正義,不能讓狡猾兇殘之徒得逞,惡勢力逍遙法外。」
漁俠說:「小兄弟,現在你明白了吧?為什麼武林中人不願與公門中人來往和打交道。黑道上的人,是忌畏公門中的精明捕快捉拿自己,白道上的人是害怕官府沒完沒了的左盤右問,明明一件簡單的事情,也弄得複雜起來,有時叫人莫明其妙,越弄越糊塗,就算是最終弄明白了,快的也一拖十天半個月,慢的一年兩年也說不定,你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打官司嗎?」
小蛟兒不出聲了。甘鳳鳳問:「蛟哥,你不會那麼糊塗去和神風教的人打官司吧?」
樵俠說:「小兄弟,要是你和神風教的人打官司,那是孔夫子搬家,全是輸(書)。」
「怎會全是輸了?」
「先不說神風教的教主會不會陪你上公堂,就是陪你,他財雄勢大,人多勢眾,他要誣告你濫殺無辜,是個窮凶極惡、十惡不赦的兇徒,真是易如反掌。沒有人證物證,他可以製造出許多的人證物證來,這些人證物證,可用車載斗量,就算是小兄弟有蘇秦般的利口,也分辯不清。到時,准將你推上法場斬首。」
「那官府中不是沒有王法了嗎?」
「有呵!怎麼沒王法呵!就算是再好的縣太爺,他也不會去聽你單方面的分辯,看重的是人證物證,在大量的人證物證面前,他也會判你的罪。這世上,有幾個是公正廉明,鐵面無私,剛直不阿和不畏生死的包青天?何況大多數的官家,首先想到是保住自己的烏紗帽,有的屈服於惡勢力之下,有的是貪贓枉法,有的昏庸糊塗,要不,世上怎麼有那麼多的冤獄假案?那麼多人含冤負屈而死?就是最英明的皇帝統冶天下,也會有冤假錯案產生。天下之大,他一個人怎能事事親理和過問?」
小蛟兒問:「大伯!要怎麼樣才能天下太平,沒有冤假錯案?」
「那恐怕要堯舜時代,以天下為公了!就是堯舜時代,也要人人奉公守法,人無貪念,官府廉明,愛民如子,嚴懲一切貪官污吏和違法亂紀的兇惡之徒,那就會天下太平,沒什麼冤假錯案。在一戶一姓的天下,恐怕永遠辦不到。」
甘鳳鳳揚揚眉問:「什麼是堯舜時代?」
樵俠說:「我也不大清楚,聽人說是兩個賢明的皇帝,不將天下佔為已有,有賢能者,便將天下讓給他。堯皇帝讓位給舜皇帝,舜皇帝又讓位給禹皇帝,而且當時的皇帝不是靠武力打來的,是由天下百姓推舉而做的,那時真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更沒有什麼監牢。」
「那有人犯法怎麼辦?」
「因為人人都奉公守法,有什麼人犯法?要監牢來幹什麼?偶然有人犯法,那也是劃地為牢,關他坐幾個時辰就算了。」
小蛟兒神往地說:「真的有這麼一個美好的人間?那就太好了!」
樵俠說:「是不是曾經有這麼一個美好的天地,我也不敢肯定,我只是聽人說而已。」
小蛟兒說:「我希望今後有這麼一個美好的人間天地,人與人之間和睦相處,親如兄弟姐妹,沒有貪念,沒有奸詐,沒有邪惡,沒有仇殺,沒有痛苦和眼淚。有的只是歡樂和幸福,那多好!」
漁俠說:「你們一老一少也真是,盡在白天說夢話,世上哪裡有這麼一個美好的人間天地?和睦相處,親如兄弟,在一條村子和—個山寨里或許還能辦到。在人員複雜,權欲利欲熏心的州府、市集中,根本不可能辦到。先不說朱家的龍子龍孫,他們為了爭權奪位,勾心鬥角,互相傾軋,甚至不惜兵戎相見,禍及百姓。朱家王朝是這樣,下面的百官更是這樣了!就是武林中人,往往為了一本絕世的武功秘笈和一份寶藏,便掀起了一場漫天腥風血雨的互相屠殺。小至一般平民百姓,為了一點點可憐的家產,弄得兄弟反目成仇,妯娌不和,以致釀成血案,家破人亡!」
樵俠感嘆的說:「這禍源都是私慾啊。」
小蛟兒說:「大嬸,那麼說,那種美好的人間天地,是不可能辦到的了?」
「除非人人像小兄弟這樣,便可以辦到,我和老殺才,便不能辦到。」
「大嬸說笑了,大伯、大嬸人品這麼好,仗俠好義,救人於千里……」
漁俠打斷說:「我可不是說笑哩,連魚也做不來,弄得夫妻反目,只差沒有成仇。」
甘鳳鳳「撲嗤」一笑:「好了!我們說眼前的事吧。大伯!你真的答應那姓石的,不在興化府鬧事?」
「那當然了!姓石的看得起我,我怎能難為了他?」
「那大伯要離開興化府?」
「我離開幹嗎?」
「那不鬧事了嗎?」
「哎!姑娘,真的鬧事,是神風教的人找我們鬧,我可沒有鬧呵!你沒聽姓石的說,正當的自衛反擊,不但無罪,還有功哩!」
甘鳳鳳笑著:「我還以為大伯要避開的。」
漁俠說:「他敢避開,我就先打斷了他一雙腿,看他怎麼避去。」
小蛟兒問:「大伯!現在公門人插手管這兩單命案,我們還插不插手?」
「小兄弟,你認為王法對神風教的人管用嗎?」
「恐怕不管用。」
「既然王法不管用,我們就只有按江湖規矩辦事,不然,要我們來有何用?我們這樣的人,就是彌補王法的不足和堵塞王法的漏洞,令兇惡之徒不能漏網。」
甘鳳鳳說:「大伯!你說得太好了!那我們的行動計劃不變?明天一早就上少林?」
「不變,我倆在明,你倆在暗,但有一點小小變動,今夜就去少林。」
「今夜就行動?」
「姑娘,你那麼聰明伶俐,我們既然讓公門中的人注意了,難道神風教的人沒注意?我擔心神風教的人會提前向少林寺的那班老和尚下手。今夜不行動,就恐怕遲了。」
表面上看來,樵俠像個土頭土腦、膽小怕事的老頭兒,神態有些木然,行為令人發笑,可是在對敵鬥爭時,沉著老練,發揮出他那隱藏不露的聰明才智來!
甘鳳鳳說:「不錯!我們是應該早行動才是。」
是夜,月明星稀。兩條黑影,一瘦一個,先後從客棧里穿窗而出,躍上瓦面,宛如兩隻夜鳥疾飛,往郊外的少林寺而去。跟著不久,又有兩條黑影從附近躍起,尾隨緊跟。
小蛟兒和甘鳳鳳伏在暗處,一見這後起的兩條黑影追蹤著樵漁雙俠,心頭一怔,甘鳳鳳輕說:「不好!有人跟蹤大伯、大嬸了,我們快趕去。」
小蛟兒「唔」了一聲:「甘鳳鳳,你先走,我留在後面,看看這附近還有沒有人的。」
「蛟哥,那你快來!」
「放心,哪怕你們走出五里之外,我也會找到你們,絕不會丟失。」
甘鳳鳳早已身似輕燕,翻上瓦面上去了。
樵漁雙俠飛越城牆,越過護城河,來到郊野一處樹林中,樵俠輕對漁俠說:「小心,我們身後有人跟蹤而來。」
「小心什麼,是小兄弟、小妹子跟隨來了!」
「不!行走聲音不對。」
漁俠一怔:「莫不是姓石的跟了來?」
「姓石的恐怕沒有這樣好的輕功。」
「哪是什麼人?是神風教的人?」
漁俠話剛落,一條黑影已輕捷的落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單從輕功上看,已是一流的武林高手了!
樵俠深邃如冷電般的目光一掃,見來人是位禿頭的老者,太陽穴突起,顯然內功修練已達上乘,不可輕視,他輕聲對漁俠吩咐:「老伴,你小心第二個跟蹤者,這一個我來招呼。」
「那你小心了。」
樵俠上下打量禿頭老者,問:「閣下是誰?老朽有點陌生。」
來人微笑:「閩西樵漁雙俠,名動江湖,老夫特來拜會。」
「不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仙府何處?」
「老夫姓戴名天,綽號白頭鷹。」
樵俠不禁心頭栗然:「雪山一鷹?」
「好說!好說!」
雪山—鷹,那是西南大雪山一位行蹤莫測的獨行大盜。心狠手辣,殺人無數,與塞北木本善行者齊揚名於武林,而且武功遠在善行者之上,是黑道上有名的鷹頭之一。點蒼、峨嵋兩大掌門人,深入大雪山,想剪除這—魔頭,千里追蹤,失去其蹤跡,從此不見在江湖上再出現。誰知近兩年來,這魔頭又重出江湖,向外揚言,改惡從善,成了神風教總壇下的十大護法長老之一,填補了已離去的嶺南—掌杜傲天的地位。
樵漁雙俠暗想:這魔頭在這裡出觀,恐怕武夷劍派弟子和智靈大師之死,與這魔頭有一定的牽連。這樣一個魔頭,石中柔又怎能拿他歸案?
樵俠定了定神說:「要是老朽沒有聽錯,閣下已是改惡從善,成為了神風教的十大護法長老之一。」
「樵俠深居閩西百丈崖下,卻也關心江湖上的事,十分難得。」
「不知戴長老要見老朽夫婦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老夫只想知道賢伉麗來莆田有何貴幹?」
「看來老朽不說不行了!」
「請別誤會,老夫只是好奇問問,老夫知道賢伉儷一向不大在江湖上走動的。」
「老朽沒其他事,感到在百丈崖下住厭了,想跑出來走走,看看新鮮。」
雪山一鷹笑問:「看新鮮,在月夜下看嗎?」
樵漁雙俠在這裡遇上了雪山一鷹,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