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險
儆王府內是出奇的安靜,儆王爺立在書房案邊沉思,皺緊的眉間有深深的憂慮,眼睛獃獃的望著壁上那幅名為《洛神賦》的掛畫,畫中用彩釉勾勒出一位美麗清雅的女子,長發如瀑,笑靨如花,腰間的一塊陵蘭雙鳳翡翠顯得格外招眼,儆王的手撫上畫中女子的臉頰,眼中緩緩流露出憂傷,那思念盪盡了千百回,你走了,這與你如出一轍的落葸,竟不願回到我的身邊,他輕輕的閉了眼,拳頭握著微微的顫抖。
「王爺……」身後的管家張四輕喚了聲,向他行了個禮。
「怎麼樣了?可有她的消息?」儆王急忙問道,眼中有著焦急與期待。
「屬下能,尋遍了整個京都得客棧也未見小姐,連與畫像上相似的人都一一問了,可都不是。」就如這幾日聽到的消息一樣,讓人歷經了從滿懷希望再到絕望的心情,將心懸在了銼子上,一點一點的磨掉了所有的期待。
「繼續找。」儆王爺揮揮手讓張四退下,自己獨自坐在了書房。往日氣概非凡的王爺如今面色透著淡淡的蠟黃,眼眶又微微的渾濁。是親情牽絆了他十六年,也讓他難過了十六年,女兒的命運他一個做父親的人不能決定,女兒的未來他一個做王爺的人也不能決定,人生的失敗在於可奈何,在於法保護想保護的人,可是他何時勇敢過?他何時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他的哥哥說過一個『不』字?他沒有,也不能。
來南詔已經五日,落葸見藏嬌閣也不是什麼良人之地便琢磨著住進客棧,她便在京都的勝景遊逛,只要拖到十日後,便可回去了。可是她的父親大人會生氣嗎,一生氣了就不要我了,那豈不是可以回西域了。她嘴角一扯,得意的笑了出來。
「連弟。」她眉一皺,人生不得意十有八九。
「嘿嘿,原來是顏兄啊,小弟有禮了。」她勉強笑著向顏瞿拱拱手。
「那日藏嬌閣匆匆一別,沒想到咱們真有緣,那麼快就見了。走,大哥帶你去喝一杯。」顏瞿似忘了那日藏嬌閣的事情,也隻言片語沒有提一句,落心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點點頭表示同意。兩人走著顏瞿突然隨手將落葸一攬便攬了過來,覺得這樣甚是兄弟間的親密間,落葸比起顏瞿本就矮小許多,被他以拉整個人就倒在了他的懷中,不由得臉一紅,趕忙將他手擋開道:
「呃…顏兄」
「怎麼?真跟個小娘子一般?」顏瞿見她竟從耳根子紅到了臉頰,便取笑道。
「那個…小弟身形矮小,若被你摟著去,不清楚的人,還以為顏兄你好男風呢,小弟認為此等毀壞顏兄形象甚是不妥。」落葸忙解釋道。
「哈哈,怕什麼?有誰敢說本座不是。不過連弟你如此為我著想,當大哥的很是開心。」說著爽朗一笑,又將落葸攬了過來,於是一個用力摟著,一個用力向外擋著,一個摟,一個,便是一個極為奇怪的造型,兩人嚷嚷的便進了玉首軒,這是京都最大的酒樓,薰木門扇,玉蘭流蘇,光是說菜品就堪比皇家的滿漢全席,進進出出的也都是些富家子弟和皇族官宦。
「兩位爺好,裡面請。」招呼的小二見慣了各路達官貴人,見這顏瞿氣宇軒昂,並非普通人,而他身邊這位玉面公子爺俊俏非凡,想必也非普通人,就徑直領了他們去雅間。
「這可不是普通的酒樓。」落葸小聲在顏瞿耳邊說道。
「恩,不普通,是一般而已。」顏瞿邊笑道邊拉了她進去。落葸嘆口氣,她只是好意的提醒他,吃,反正不用她付賬。況且數天來的躲躲藏藏,也未曾享受下京都的美味,顏瞿都不心疼銀子了她還客氣什麼?雅間已經備好了茶水,落葸覺得口中乾渴便拿起杯子就一口而盡。
「把這最好的菜最好的酒都給爺上上來。」顏瞿對小二說道,語音未落,落葸剛入口的水便全部噴了出來,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顏瞿見他如此便問道:
「連弟,怎麼了?」
「咳…沒事…咳。」落葸一面拍著胸口一面說道,顏兄阿顏兄,這頓飯你可要傾家蕩產了。
「你看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喝口水也能嗆成這樣。」一面說著,一面來幫落葸拍背。
見小二退了下去,落葸才說:
「顏兄,我是說你用不著選這麼昂貴的地方來請小弟喝酒啊。」落葸憨笑著一臉的不自然,真的不用那麼昂貴啊,要是一會沒錢給了,把你當在這裡好了,反正你身強體壯的,正好乾粗活。
「連弟,這點銀兩大哥我還是給的起的。」落葸點點頭,原來守城的侍衛那麼有錢,不經光顧全京都最好的窯子,連喝酒都到這最好的酒樓來,真是不可思議。見顏瞿奇怪的看著她又趕緊收起了自己滿臉的疑問,對顏瞿輕輕的一笑。
片刻之間,桌上以全擺滿了菜品。落葸瞪大了眼睛咽咽口水,真是色香味俱全,不,不是色香味俱全能夠形容的。
奉什錦頭盒,
熱葷雞皮鱘龍,
冷葷京都腎球,
小碗紅爐烘雪衣,
跟湯草叢上湯,
咸點百花釀魚肚,
甜點蓮子蓉方脯,
后品清湯雪耳。
還有一壺玉竹酒,滿溢杯中未品便已可聞醇厚的香味,直勾人的五臟六腑。
「連弟,怎麼樣?這玉首軒可配的起這『首』字?」顏瞿笑問道。
落葸啞然看著這桌菜點點頭。
「來,咱們吃。」顏瞿一面笑盈盈的望著她一面給他夾菜,她聽他說笑,時而展顏,時而疑惑,而她的一顰一笑不知不覺的牽動著他的心。
「連弟,如若你是女子該有多好。」他嘆口氣一句不經心的話隨口而出。
「顏兄,你說什麼?」落葸沒聽清楚他的話,便疑問道。
「小心!」顏瞿剛想答只覺耳後一陣厲風而過,外閃進一道黑影,直逼落葸而來,速度快的讓人法躲閃,顏瞿一手將她一,支手握住劍身,腳一起將黑衣人掀倒,黑衣人起身後劍端又直逼落葸,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露出武功,落葸心一橫,眼一閉,來,大不了讓你戳一劍好了,好女子不怕理應死的重於泰山,危急關頭她佩服自己還可以將腦子運轉過來想到最能表明心境的人生信條。
只見顏瞿大喝一聲擋在落葸身前,空拳擋下黑衣人的快劍,對於顏瞿拚死護衛的行為黑衣人先是一愣,然後怔怔看落葸一眼就跳而去。顏瞿剛想追卻想起身後的落葸便又蹲下來問道:
「連弟,你沒事?」落葸驚恐未定的搖搖頭,為什麼這人看似招招向她而來卻處處是針對的顏瞿?是他的敵人嗎?卻又為何知曉他們的行蹤?而且黑衣人的裝束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招式也是她從未見過的,卻始終感覺有一點什麼被遺漏了,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落葸發神的想著側頭的瞬間便看了眼顏瞿,卻見了他握緊了拳頭,但依舊見得一絲絲的血順著手掌的紋路往外溢出。
「你受傷了?」她驚訝的問道,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不礙事,這點小傷。」顏瞿大咧咧的一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落葸鼻尖一酸,一手用力扯下袖口的錦布細細的將他的手掌纏起來為他止住了血,顏瞿任由她弄著眼裡頗有深意的望著她,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爺,爺…這…」小二正送茶來見著地上互握著的雙手和滿屋的狼藉之樣不禁傻了眼,嚇的踉踉蹌蹌的跑去找老闆。不一會兒,一個錦衣老頭弓著背進來,「啪」一聲就給顏瞿跪下,顫顫的說道:
「小的…小的該死,沒保護好顏將軍安全,小的罪該萬死,求…求將軍饒命。」
「哼,今日遭遇此事都怨你們護衛不周。你確實是死一萬次都不夠!」顏瞿一改平日的嬉笑厲色道。
「是…是…將軍教訓的是,將軍教訓的是。」老闆一邊發抖一邊說,堂堂的大將軍賞臉在此用善卻出了這麼大的事,若是顏瞿追究下來他自知是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的。
「幸虧今日沒傷了我連弟,否則要你們玉首軒的奴才們全部殉葬!你,給本座滾一邊挺屍去!」
顏瞿大手一揮,那老闆不敢惹顏瞿直徑在地板上趟了下來,一動不動,儼然一副挺屍的樣子,顏瞿狠狠瞪他一眼拉了目瞪口呆的落葸跨過趟著的老闆徑直走了出去。片刻落葸才木木然道:
「原來你不是守城的侍衛,是將軍?」落葸心裡百味難辨,她真的是太傻了,看他的出手闊綽絕非是一般人,她竟然也會相信他就是一個小小的侍衛。落葸心裡暗自懊悔,她是一心想躲開宮中之人,可碰到的偏偏是宮中之人,而且還是個將軍。若是他知曉她是儆王的女兒不知會不會捉她回去,見落葸僵著身子愣在原地,顏瞿安慰的笑道:
「論是侍衛還是將軍我都是你的大哥,走。」一句話暖如春風,他朗聲一笑安慰的握了下落葸的手,落葸感動的看他一眼,反握了他的手。她嘆口氣決定先不想那麼多,他亦不知道她的身份還是依舊如此捨命護她,得一兄弟如此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天底下的義氣英雄也不過如此了,論是福是禍她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