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別亂說
蕭然看她的確是怒了,黑漆漆的眸仁幾乎要噴出火來,這才鬆開了她的手,看著她飛快地把手縮回去,眸仁里掠過一道黯淡,隨之,卻又很快釋然。也站起身,與卿九並排站在一起,面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女子咬牙切齒地瞪著他,而她身後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冰藍色的眸仁,跟小傢伙的一模一樣。
他捧著小小,朝著他們溫和的一笑。
雪狐女立刻爆發了:「你誰啊?你幹嘛要握著我家恩人的手?」
「蕭然。」他笑笑,把睡得翻了個滾的小傢伙放到卿九的手裡,這才道:「既然小小親爹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卿九勉強笑了笑,覺得今天的蕭然極為不正常。
蕭然走出去,經過骷髏人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明顯的聽到骨頭「咯吱」一聲,下一刻,他就感覺一道凌厲的風襲來,隨之他的脖頸就被男子遏制住,他靠得他極近,他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噴出的怒火與莫名翻滾的情緒。
他垂著眼,男子露出的手,五根手骨極為修長,白皙,卻也森然。
「霄祈!」卿九眉頭一皺,看著骷髏人就要加深力道,忍不住驚呼出聲,雖然蕭然今日的行為有些出格,可好歹他救過她的命,她不能就這樣讓霄祈殺了他。骷髏人眸仁一縮,回頭,直直地看著她,卿九搖頭,輕輕道:「霄祈,你先放開他。他救過我的命,你不能殺了他。」
骷髏人歪了下頭,又回頭看了看蕭然,他眉峰挑了挑,並沒有懼意,冰涼的手握上他放在自己脖頸上的手骨,慢慢移開。
骷髏人看著他的手,白皙修長,跟他的完全不同。
他莫名怔愣住了。
卿九的臉色這次徹底變了,眉頭一皺,抱著小小上前兩步,一把拉開了蕭然的手,警告道:「蕭然,你不要太過分了!」她完全肯定,他一定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他對霄祈的敵意到底來自哪裡!
蕭然垂下眼,有些訝異她竟然真的會撕破臉護著這個人。
心裡一窒,頜首:「抱歉。」
「……」
「可我絕不能容忍,把你……讓給這樣一個……」
「走!」
他的話還未說完,卿九徹底動了怒,低啞壓抑的聲音讓她的眸仁冷得彷彿冰雪,她的人她可以隨意的欺負,可他不行!就算他救過她也不行!他接下來的話,她不用想也能猜到,「蕭然,我再說一句,你現在先離開這裡,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你!」
蕭然的臉色變了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他慢慢頜首,轉身,離開。
頎長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顯得有些落寞和孤寂。
可此刻看在卿九眼裡,去又有些可恨。
她回頭,看向骷髏人,他垂著頭,長袖又把手遮了起來,這次甚至是放到了身後,她眸色微微一變,轉頭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雪狐女:「狐兒,你先離開,我和他有事要說。」
雪狐女張張嘴,點頭,順便也把她肩頭的小傢伙給抱走了。
等院子里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卿九嘆息一聲,從他背後把他的手給拉了出來,他掙了掙,卿九威脅地瞪他:「你敢再躲?」
骷髏人悶悶撇開了頭。
她再去抓,他沒有再躲,她拉著他靜靜地走進了房間里。
把他按在椅子上,才按著他的肩膀俯身逼近,黑漆漆的眸仁幾乎貼著他的眼睛,「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骷髏人呼吸緊了緊,她的額頭抵著他沒有溫度的頭骨,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體溫通過骨頭透過來,看在近在咫尺的人,不久之前的鬱悶慢慢散去,他看著她,眸色慢慢轉為柔和,緩緩道:「……氣。」
卿九盯著他,突然就笑了:「氣就對了,你不生氣我才該難過呢。」
說完,這才滿意地抬起頭,摸了摸他的臉道:「不許亂想,他以前救過我,所以,今天才會來這裡,剛剛小小在他掌心裡睡著了,我就把他接過來……反正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就對了,信不信我?」她睨了他一眼,眸色明顯帶了威脅,敢說不信試試?
骷髏人眸色里染上一層笑意,慢慢卻很認真地頜首:「……信。」
卿九望著他的眸仁:「還有,不許想著你和別人不同的事,就算全天下的人覺得你不好,我也只覺得你好,你在我眼裡是最特別的,所以,別的亂七八糟的想法,都通通忘掉,知道不知道?我和小小還等著你快些好起來……」她看著他眼底瀲灧的笑意,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悶悶瞧了他一眼:「笑什麼笑?」
說完,轉身,卻被他從身後抱住了腰肢。
他的臉輕輕地貼在她的後背,雙手交叉窩在她的腰上,聲音很低,卻染上一層濃到熾烈的感情:「蛇……蛇……」
卿九身體一顫,猛地回頭:「你記起來了?」
可隨即卻是搖頭,怎麼可能,他沒有心,沒有身體,怎麼可能還記得以前的那些……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他搖搖頭,冰藍色的眸仁卻極為認真:「會……想……起……來……的……相……信……我……」
卿九原本還有些失望,看到這,忍不住笑了,眸色軟下來,「……好,我等你想起來。」
其實,不想起來也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
只要他陪在她和小小身邊就好。
……
傍晚時分,西泠月剛從軍營回來,剛進府,就看到身後的門被人一腳給踹開了,西泠月冷著一張臉看著站在門口的男子,後者四周陰氣全開,死死握著拳頭,恨不得要把他吃了一般。他皺緊了眉頭,揮了揮手,讓四周聽到聲音趕過來的僕役退下去:「西齊馭,你發什麼瘋?這裡是南陵,不是你的西馭,耍王爺威風不要在這裡。」
「西泠月,你還敢跟本王提西馭,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西齊馭朝前走了一步,面色暗沉到幾乎下一刻就會爆發,他朝後怒吼一聲:「把人給本王抬進來!」
西泠月眸色一凌,並未出聲。
須臾,幾個侍衛模樣的男子抬著一副擔架走了進來,擔架上的白布下蓋著一個人。
放下后,那幾個侍衛連忙退了下去。
西齊馭繞著那白布蓋著的人走了幾圈,然後一把掀開了白布,西泠月看到白布下的人時,眸色一縮,那人被泡得整個人腫了一圈,一條手臂被齊齊斬下,被水泡得發白,尤其是臉色也白得有些嚇人。這寫都不算什麼,唯一讓他驚訝的是死者的身份——西馭國的七皇子西齊諶。
「他怎麼?」
「西泠月,看到了沒?七弟他死了,還是死在你管轄的地方?你今日不給本王一個交代,本王絕不會善罷甘休!」西齊馭吼出聲,氣得渾身發抖。好好一個大活人,只是一天的功夫,怎麼會就這麼死了?而且……「你看看,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他的臂膀被整個砍下,可不遠處的案發現場根本就沒有流多少血,這點很可疑,你想一想,你這鎮子里有沒有什麼人,能夠做出這種效果的?」
西泠月的聽到這,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恢復正常。
眸光清冷地看向他:「我不知道。」
「西泠月你怎麼可以這麼冷淡?他好歹也是……」說到這,西齊馭眸色一沉,低下頭,逼近他,「他好歹也是你的親弟弟,你至於這麼無情嗎?你的七弟死了,難道你就不應該有點表情嗎?」
「……」西泠月抿了抿唇。
許久,才幽幽看了他一眼:「我既然脫離了皇族,就已經跟你們沒有關係,至於追查兇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現在,你先把人抬回去吧。而且,你是西馭國的王爺,雖然這裡是邊陲之地,可你這樣大搖大擺地闖進來,又置我的面子於何地?」
西齊馭恨恨瞪了他一眼,「西泠月,你妹的!你就算脫離了皇族,他也是你弟!」
西泠月淡定地掃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我妹……也是你妹……」
「你!」
西齊馭幾乎氣結,死死咬著牙瞪他,瞪了半天,他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恨恨念道:「本王就等著,不給本王個交代,你就等著兩國交戰吧!」
西泠月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直到他憤憤地走出府,西泠月清冷的眸仁才染上一層莫名的煩躁,皇家的情意比紙還薄,如果當初不是看清了,他也不會只身前往南陵國,可轉來轉去,終究他還是又回到了這裡。那個西齊馭口中的七皇弟他只見過兩面,為人蠻橫,驕奢淫逸,他在西馭國做了不少齷蹉的事,只是西齊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一直以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明明幾年前西齊馭已經離開了西馭國,為何這次又會突然出現,並且突然對皇族的親情這麼看重?這是最讓他不解的。
只是想到西齊馭臨走前的話,他握了握手,轉身,朝著卿九所住的小院走了過去。
卿九很訝異他的到來,尤其是他欲言又止的面容。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正陪著小小玩的骷髏人,壓低聲音道:「我們出去說。」
西泠月頜首。
兩人走出去,走到小院中,她才轉身面對他:「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西泠月張了張嘴,可又不知道要怎麼說。可當初在小巷裡看到的那句枯屍,很有可能是跟皇上有關,如今西齊馭又提到這,他忍不住把事情轉到了那裡,想了想,道:「不久前,西馭國的二皇子來到府里,帶來了七皇子的屍體。」
「那又如何?」
「七皇子的臂膀被齊根斬斷,可是卻並未流多少血。」
「然後呢?」卿九靜靜地看著他。
西泠月清冷的眸仁慢慢垂了下來:「我想知道,是不是皇上他……做的?那日在小巷裡,我看到過一具枯屍,被吸幹了血,所以……」
「所以你就懷疑霄祈了?」卿九挑眉看他。
「……是。」
「不會是他。」卿九毫不猶豫地說道。
「為什麼?」西泠月訝異,她的表情太過鎮定,鎮定到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確定。
「他是需要吸血來維持性命,可我已經跟他說過,只取惡人的血,每個人只取一部分,不會有性命之憂,又能達到懲戒的作用。」否則,按照他以前那種做法,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西泠月張嘴,覺得不可思議。
可隨即想到什麼,嘆息一聲:「我知道了,我會再去查。」
「不……我跟你一起,我親自去查。」她倒要看看,是誰想陷害霄祈,敢動她的人,又要有膽子承受這一切!
「你……」西泠月眸仁里攢動著一抹很複雜的情緒。
卿九看了看他,「明日一早我跟你一起去。」
說完,這才轉身,朝著房間里走去,而房間里,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快速地閃了回去。
小傢伙趴在床上,得意地看著骷髏人:「親爹,看到沒,我就說娘親一定會相信你的,瞧你緊張的,難道你還真把那個什麼七皇子給殺了?」他爬到骷髏人的肩頭,賊兮兮地瞅著他。
骷髏人連忙搖頭:「沒……」
他聽了她的話,再也沒有殺過人了。
「真乖!娘親知道了,肯定會表揚你的!」
小小用尾巴捂著蛇嘴偷偷在那裡笑,笑得在他肩膀上一顛一顛的。
骷髏人睨了肩膀上的小傢伙一眼,藍眸里卻也隱隱透著笑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尖腦袋。
卿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挑挑眉:「你們偷偷密談什麼呢?」
「親爹想要獎勵呢?自然就是娘親的……」小小急吼吼地喊出聲。
隨即就被骷髏人一把按在了肩頭,急得越發語無倫次:「別……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