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
知心
當方永再次睜開雙眼時,他呆愣地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簡單樸實的木屋,冷硬的床榻,散著藥味的陶碗,一切都那麼令他熟悉,卻又那麼令他心寒。
方永伸出手看著手掌,手掌內,依稀殘留著蕭苒樺頸間的餘溫,似乎還有脈搏在他的手掌下跳動,有血液在他掌心翻騰。
「呵!」方永用手死死捂住雙眼,他究竟都做了什麼啊?他想殺蕭苒樺?他居然因為嫉妒成狂而想要置蕭苒樺於死地?一滴淚從掌縫間流出,打濕了枕巾,他的娘子,終是將他送走了。
「你醒了?」虛老頭端著湯藥從屋外進來,見方永捂著眼睛一動不動,便放下手中的湯藥,扯了扯方永的衣袖:「既然醒了,便將湯藥喝了,免得那丫頭找我麻煩。」
一聽虛老頭提到蕭苒樺,方永立即伸手拉住欲離開的虛老頭:「我娘子······」
「那臭丫頭將體內所剩不多的內力全都傳給你,讓你不必走火入魔,而今她恐怕是還躺在皇宮裡未清醒。」虛老頭皺眉冷哼一聲:「那臭丫頭當自己的身子還是以前的嗎?胡亂來也該有個分寸。」
方永詫異地張了張嘴,上挑的眉眼中皆是糾纏作波浪的苦澀:「你說······你說娘子為了我武功盡廢了是嗎?」
「是又如何?」虛老頭不滿地將湯藥塞到方永的手中:「她自是能救得過來的,你先將這葯喝下!」
方永手中一顫,「哐啷」一聲手中的碗砸在地上,地上鋪上了一片凝重的葯汁色與一面難言的苦楚。
「是我讓娘子武功盡廢的嗎?是我,都是我,我還想著將娘子掐死在手中。呵呵,我一面說著深愛娘子不悔今生,一面又想讓她命喪於自己手中,真真諷刺。」方永先是發出細細的輕笑,接著他的笑變得狂亂,精緻如花的臉龐頓時失了血色,只餘下點點悲涼。
「你如今想要如何?」虛老頭沉沉地對方永問了一句。
方永笑著拭乾眼角的淚,袖下的拳頭緊握:「如何?我能如何?到頭來護著娘子的還是蕭雲凌,方永終是敵不過蕭雲凌。」
「啪!」虛老頭揮手狠狠地在方永臉上一甩,頓時,一片紅在方永玉潤的臉上火辣辣地綻開,方永只覺得耳邊一陣嗡鳴,臉頰上的刺痛如暈開的烈火蒸騰,心中卻是笑自己活該。
「我真是為那臭丫頭感到不值!」虛老頭雙眼瞪大,雪白的鬍鬚在他的急喘下憤怒地抖動著。
方永的頭被打偏到一邊,唇間隱隱滲出了些殷紅,他的青絲垂散在那雙失色的媚眼前,一語不發。
「你可有想過那丫頭為何要答應你讓你修鍊毒功嗎?你可有想過那丫頭為何獨獨讓你在她身邊一呆四載,而不是早早地去皇宮尋那皇帝享受榮華富貴嗎?若是那蕭雲凌真的能敵得過你,那丫頭又何必守著你這一個痴傻的男兒過日子?」
方永垂下頭,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幕幕當時與蕭苒樺一同在木屋的景象。
每日,蕭苒樺都會陪著痴傻的他一同說話,仿若蕭苒樺的笑只為他方永一人而綻放。
「妖孽,我愛你。你可聽清楚了?當你醒來后,莫要抱怨我從未對你吐露過真心。」
耳邊彷彿出現一聲炸鳴,方永雙眼瞪大,呆愣地看著虛老頭在自己面前數落自己的不是。
虛老頭見方永呆愣,奈地嘆了一口氣道:「莫不是你到現在還不知那丫頭對你的心意嗎?」
方永猛地一抬頭,臉上的紅熱五指印顯得尤為刺眼,他嘶啞著聲音道:「我不敢確定。娘子於我而言,便是那天際漂泊的雲,任憑我如何伸手去抓,奈何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縱然我為了觸及她而仰斷了頭,我也不敢去深究我在娘子心中是否有過一絲一毫的痕迹。」
虛老頭有些氣惱地還想對方永破口大罵,可見到方永眼中頓生的一片繾綣纏綿的溫柔時,便不解地噤了聲。
只見方永看向虛老頭,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地問:「我不敢確定,可我明明聽見了娘子在我耳邊說愛我,這可是真的?你能告訴我嗎?」
虛老頭心下不忍,終是背過身去不看方永臉上既期待又難掩自卑的表情,少有地輕聲道:「既然不確定,何不去好好地問一問?」說罷,虛老頭從地上撿起破碎的葯碗,踏步離開。
方永轉眼看向外那清明如洗的天空,心間一顫,那一句似真似幻的話語言猶在耳,一次一次地激蕩著他的心。
方永翻身下床,再也等不及半分。
他怎麼能忘了呢?不管娘子愛不愛他,這輩子,他只管纏著她便可了,若是娘子惱了他,他便隨著娘子,娘子要他挖心掏肺都隨娘子的願,只要娘子不棄,他便永不離。
心中思量一番后,方永倒笑起自己愚笨,遂急忙不顧頭髮還散亂披在肩頭,閃身一躍,便從戶而出。
虛老頭回屋時,見床上空一人,嘴角欣慰地輕笑了笑,再瞥見手上剛燉好的葯,不由埋怨道:「真真是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白糟蹋我這些良藥!」
方永駕馬飛快地朝皇宮的方向前行,馬蹄揚起一條飛揚塵土的行路,他心中為蕭苒樺的真心而忐忑,卻更為蕭苒樺的傷勢而憂心如焚。
他一揚首,迷亂在眼前的髮絲全似憂愁被他拋向腦後,他那斜飛而躍的眼眸里閃過精光,狠狠地在風中一吼:「娘子,我來了,你等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