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路引遠古
「如你所願,萬魂香將得以轉世重生,不帶半點前世之憶!」
神君恆天話音剛落,只見一道光束從深海處閃出,瞬間落到他們腳邊,鋪成一條光道。神君拉著她沿光道前行,她立刻意識到兩側有無數個女子的冰像,姿態各異,有騰躍有側立有蹲坐……每一個都自成舞姿。
「羽一曲?」她脫口而出。
神君拉著她的手隨之微微抖動,而後附耳輕語:「無需壓抑自己的思緒,任隨他們飛……」
這神語,仿若是把鑰匙,層層打開她腦海里緊鎖的門戶,門后還是門……似乎走不到最後那扇!滑過視線的每一樽冰雕,似乎都藏著一段記憶一個故事。走走停停,她如入迷霧,腦海一片混亂又不停地閃現某些清晰片段——似記憶的片花。又或者,根本不是她的記憶,而是某個人或某個神暫時寄放在她這裡?
那些看不盡的冰雕彷彿在瞬間復活,在她四周輕舞,白色絲帶頻頻在眼前閃過,如強光般刺目!她不得不緊閉雙眼,感覺已走過百個世紀,心力早枯竭,卻還是無法走到最後那扇門,絕望的情緒油然而生……
「轟隆!」震撼聲陣陣竄入耳膜,她猛然睜開眼,只見滾滾塵土撲面而來,腳下土地在劇烈抖動。不知境況的她當即傻愣在原地,痴望著一黑尖之物,破開塵煙飛馳而下!說時遲那時快,她頓覺腰間一緊,被一股強力拖入高空。只聽「錚」地一聲,尖利長物深深刺入地面,掀起無數碎塊,緊接著抽離,繼續「琤琤」前去……
驚魂未定的她轉頭望向緊貼脊背的神君,吐不出半個字。神君立刻抱住她,躍出濃滾的塵霧,翻上一千年老樹枝。此時她才看清,是數百隻巨大的白蟻獸正匆匆急行,踏出一片狼藉!
「這不是夢?」她顫聲問。
「是回史。」神君冷靜應著。
「啊!我們回到何時何地?」她幾近尖叫,雙腳俱軟。
「遠古!」
「啊!我們?我們這裡算什麼?」她急得唇齒打架。
「嗯?」神君猛然領悟,淺笑道,「之前是什麼,現在就是什麼!只是換個時間和地點。」
說得輕巧!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人族,在這荒谷蠻夷之地要生存,談何容易?本以為做個「路引」不就是帶個路,須不知這路一帶就來到遠古!她可不想死在這裡!
「咳咳!我,本君不也還是神族么?!」看出她的焦慮,神君立刻提醒著。
「你說的!看緊我了!」她瞪眼道,「我還要活著回去找姐姐!」
「走吧!」神君挽著她躍下古樹,沿著白蟻獸踏出的空道急馳。
「你,知道要去哪?」她心生好奇。
「這些白蟻獸訓練有素,定有靈物看養,跟去看看再說。」神君小聲應道。
果真不出所料,穿過古林越過幾座土坡,這些白蟻獸陸陸續續進入一個山崖口。兩側高山入雲不見峰巔,只剩一條天線狹縫,勉強容得下蟻獸的軀體。約莫行過數十里的山坳狹道后,眼前驟然出現一天然空谷。無數木樁圍欄隔離成單個「飼養」圈,上百個粗壯大漢的身影散落在各處,有餵食有訓練有清理……
果然是人工圈養。她回頭用眼示意。神君輕輕點頭,隨後帶她悄然滑入一側石林,靜心觀望。只見蟻獸群在無數壯漢的吆喝下,各自分散進入木欄。她視線未曾離開過領頭那隻,一直想看清那個獨立在蟻背上的高大身影。能以凡人之軀駕馭蟻獸群狂奔千里的人,對於初到遠古的她來說,委實不可想象。
那影一跳下蟻背,幾個黑大漢立刻簇擁過來,遞上一碗清水,同時嘴裡謙卑討好著:
「凌風大人!一路辛苦!族長已備好酒菜,為凌風大人接風。」
凌風大人?她再次回望神君一眼,心問著:這名字好熟悉,你可知是誰?
神君又是一笑,拉著她沿石壁前行。翻過幾座石山,穿過一山間長洞穴,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身在某懸崖洞口邊,而腳下萬丈深處,是一片繁華——
「部落聚集地!」她驚訝叫道。
「是女巫族。」神君終於附耳小聲應了一句。
女巫族?她禁不住遙望坐落在山谷底的石頭房屋。和之前看到的飼養蟻獸的空曠深谷不同,這裡可謂三面懸崖,平滑如鏡,無草木,根本不容攀岩。只有一面看似一座石堡,背依橫山。層層而上的是無數洞口,看似石堡壘的窗口或者門戶?外圍是一道萬里高牆,把那雕刻在山崖石壁上的石堡壘圍得嚴實。
「那裡就是他們族長住地,石堡壘背靠的那座山崖後面,就是剛才我們看到的蟻獸飼養地。」神君指著遠處小聲道。
高牆之上,曾經有個影,長日坐在輪椅之上,遙望——她心頭猛然緊鎖,似乎不願去回顧那莫名的痛……
「本君的元神,曾經落入幻境回至遠古,傷殘一身地坐在那高牆之上……」
「原來,你並未忘記?」
她轉望著他,到底誰是誰的「路引」?
「其實,本君也一直在做著同樣一個夢,夢裡的他一直呼喚著我……此時,不過是睹物思夢,撿拾到某些片段而已。」他悵然。
「我們可是要混入石堡壘?」她眼裡閃過一絲興奮。
凡人這二十多年來,這些「小偷小摸」的事她沒少惹,不帶惡意,就是圖個心跳。見她如此孩童般,神君忍不住拍她頭頂一下,笑道:「總得改裝一番,你在此地安靜等著。」說完,神影一閃便無蹤跡。
斜靠在石壁上,她滿心期待。可期待什麼呢?她忽然覺得茫然。神君恆天的元神與她毫無相干,她斷然不會去期待與個神相遇?更何況,她不是輕羽的轉世!不過與那女子的凡魂同鎖一劍,同投一胎,便得如此奇遇:眉黛神花留存於世,得他護存六界……足矣!而那女子奇幻的幾生幾世,她再也不敢去奢望!
「本是多餘,留這遠古也未嘗不好?」仰望藍天,她自顧嘟噥著一些無頭緒的話。
「喂!你是誰?」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她立刻轉頭,看到一對年輕男女正驚愕地望著她。他們皆皮膚黑黝,略顯粗糙,全身上下只留幾塊獸皮遮擋私處。樣貌長得倒不是很嚇人,至少她未被嚇暈,只是一時愣著,不知如何回答——她是誰?
「外族?如何爬到二叔的後院?二叔肯定又在瞌睡!」女的跟著道。
「呵呵!相識即是緣,管他什麼族。我叫阿諾,她叫木魚!」男的裂開唇齒,傻笑著。
「見到美女就這德行!」木魚立刻踹過一腳。
阿諾笑著躲讓,突然回身拉過木魚的手,同時朝她撲來。緊接著,他們三人急速衝下懸崖。她嚇得面色慘白,緊緊巴在阿諾身上,驚懼地喊不出一個字。木魚自是憋得面紅,怒不可言。
「再不救我們,今晚就看不到火花了!」阿諾突然朝木魚大喊。
被逼得無奈的木魚揮出右臂,朝上空拋出一絲細線,緊扣山石。他們下落速度頓時緩解,借著細線柔韌之力平穩落地。回過神的她,望著木魚回收無色無形的細線,纏繞在手臂上,最後如活物般隱入肌膚,一時驚訝地無語。
「呵呵,這個是我們女巫族的絕學,是姊姊教我的。」木魚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好簡單解釋。
「姊姊?」她總覺得似曾相識。
「咳咳!姊姊是我妹妹,木魚是未過門的妻子。」阿諾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菱羽!」
「菱羽?以後就叫你小羽!」阿諾拍拍她肩頭,笑道,「以後得多練練膽量!要生存必須先戰勝心底的恐懼!」
原來,阿諾帶她們跳懸崖,怕也是想試試她的膽量。
木魚立刻介面道:「嗯!此地猛獸怪物繁多,越怕越難存活!」
「哦!哦!我還有一個朋……」
「快走!不然趕不上了!」
木魚立刻打斷,拉著她朝山谷奔去。阿諾早已跑在前頭,留下一串憨笑聲。半山的洞穴變得遙遠,她無奈地想:既然是神君,總會有辦法找到她。
「阿諾!她這外族服飾太過顯眼!」木魚突然叫道,「你看著她,我去找阿布宮大人!」
「阿布宮?」她又是一愣。
阿諾停下腳步,拉她到附近一棵樹旁坐下,笑道:「木魚是阿布宮大人的妹妹。阿布宮是女巫族的勇士,負責統管族人的奴隸!那些奴隸多數是外族的戰俘,也有本族的犯事者,可兇殘了!」
「外族?」
「就是女巫族之外的部落。據祖輩們說,以前百族間相互廝殺,紛爭不斷。自從一凡始祖一統之後,各部落相安求存,雖有爭執卻不敢任意屠殺,倒是清靜不少。只是不知為何,羽鈴一族突得神族眷戀,遷移至九重天界。而以姐妹族相稱的女巫族備受冷落,只能留居在這石林里。幸得環山地勢和我們的猛士守護,猛獸妖魔不能輕易闖入,族人才得以如此安居樂業。」
她抬頭仰望漸漸泛黑的長空,嘴裡吐出兩個字:「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