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下十猛
張鉉投靠楊倓固然是想依靠這條捷徑迅速走上仕途,但另一方面,進入燕王府也能使他開闊眼界,接觸到更好的資源。
歷朝歷代的最好資源都集中在上層,芸芸眾生拚命爭奪的一點蠅頭小利,在上層人眼中卻不屑一顧,環境決定地位,張鉉要想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他就首先要改變自己環境。
張鉉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有著深刻的體會,社會是分階級或者階層,如果他不想像螻蟻一樣生活在最底層,他就得尋覓一切機會向上走,獵殺楊玄感是他抓住的一次機會,也是他的投名狀,使他終於獲得了進入大隋中層社會的門票。
也使他有機會接觸到上層統治者,那就是燕王楊倓,而燕王楊倓又是他進入大隋上層社會的鑰匙,張鉉頭腦很清醒,從中層走入上層要遠比從下層走入中層難得多,道路也更艱險,需要他付出更艱辛的努力。
隋末就像一座失火的倉庫,每個人都想從倉庫里多搬出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每個人的手段不同,杜伏威、翟讓、王薄等人不過是縱火者,他們沒有機會進入倉庫,註定將一無所獲。
而楊玄感是搬運物資的第一個探路者,最後卻葬身於火海,李淵、王世充、竇建德、李密、李軌、蕭銑、劉武周、梁師都,這些人才是真正進入倉庫搶奪物資的參與者。
如果他張鉉也想在著火的隋末倉庫中分一杯羹,那麼他就必須佔據有利的位置,靠近更便利的通道。
而從中層進入上層社會就是為了獲得這樣的位置和通道。
武藝不過是他進入上層社會的一種手段,就像宇文成都,憑藉超凡絕倫武藝脫離了家奴的地位,進入了將軍行列。
他也同樣在走這條路,不僅要學到更高深的武功,還要抓住一切機會,走最短最便捷的道路使自己迅速得到提升,畢竟隋朝倉庫的大火已經點燃,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進入燕王府,張鉉立刻有了身份,被任命為東宮翊衛,正八品官銜,這也是燕王府最低的官銜,由於燕王楊倓已經被楊廣封為皇太孫,只是還沒有正式冊封,所以燕王府的待遇要高於一般親王,視同東宮。
次日上午,張鉉第一次來到了燕王府校場,校場上人數並不多,只有十幾人各自三五成群訓練,張鉉頂頭上司姓陳,扶風郡陳倉縣人,生性豪爽,很少擺官架子,不過最大的毛病就是好酒,只要不當值,大部分時間都在醉鄉里度過。
也正是這個原因,張鉉只見了他一面,便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
張鉉從軍器架上取下一根長槍,自從他練過王伯當的長槍后,他便對槍有了幾分興趣,說不定將來他會把槍作為自己的兵器。
他一聲低喝,一槍刺出,又連刺九槍,隨即一收槍,反手向後一拍,『啪!』的抽打在地上,激起一股黃塵,這卻是王伯當教他的刀法,練了三個多月,被他自然而然用到長槍上。
「好槍法!」身後傳來鼓掌聲。
張鉉一回頭,見身後走來一名年輕男子,容貌清秀,身材中等,十分健壯。
張鉉記得昨天見過此人,和他上司陳梁一樣的官職,好像是什麼太子千牛,比自己高一品。
但當時陳梁忘記介紹此人的名字,他竟不知道這名侍衛叫什麼?
張鉉放下槍笑道:「雕蟲小技,讓兄台見笑了。」
「確實不錯,能把刀法用在槍法上,還如此自然流暢,我是第一次看到。」
張鉉聽他居然認出自己用的是刀法,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便笑問道:「請問兄台尊姓?」
「在下柴紹,張賢弟聽說過嗎?」
張鉉長長『哦——』了一聲,他怎麼會沒有聽說,簡直如雷貫耳。
「你是李——」
張鉉本想說你是李淵的女婿,忽然想起不能直呼對方長輩大名,連忙咬住舌頭,但又不知道現在李淵在當什麼官,好像是太原留守,可該怎麼稱呼呢?
他表情有點尬尷,柴紹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說:「家岳是太原留守,一般人稱他為李公,或者李使君。」
柴紹接過長槍,輕輕揮刺兩下,又笑道:「我是王伯當的好友,聽他說起過你,說你酷愛學武,可惜學武無門,是這樣嗎?」
張鉉心念一轉,和王伯當是好友,難道柴紹也是武川府成員?
柴紹是李淵女婿,而李淵家族則是關隴貴族的核心家族,柴紹屬於武川府很正常。
不過張鉉對武川府的神秘感已經淡了很多,他所了解的玄武火鳳只是武川府一個秘密殺手組織,只是武川府很小的一部分。
武川府又名武川書院,是京城著名的教育機構,除了自己見過的那棟大宅外,在京城還另外有三處學堂,在裡面讀書習武的士子有數千人之多,很多人都自稱自己是武川府人,實際上不過是在其間讀書習武罷了。
張鉉淡淡一笑,「原來柴兄也了解我的情況!」
「我對學武不太了解,不過我聽伯當說老弟醉心於練武,我個人覺得有失偏頗,武者再強,不過是一把殺人利器,真正握刀之人,卻未必會武,如相國高熲,一介書生,卻能率領大軍攻滅陳朝,再如相國楊素,武藝平平,但又能率十萬大軍北攻突厥,戰功赫赫,他們雖不會武,卻是真正握刀之人。」
張鉉倒有了幾分興趣,一指遠處的石凳石桌,「我們去那邊坐坐。」
柴紹跟他來石桌前坐下,柴紹也是隋末名人,見識要比一般侍衛強得多,張鉉也希望能從他這裡了解到這個朝代。
「我其實也贊成柴兄之言,武者再強,不過是殺人利器,真正握刀之人,卻未必會武,不過我出身寒微,既無顯赫的家世,也無淵博的學識,柴兄覺得我可能成為握刀之人嗎?」
柴紹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不能!」
其實柴紹心中很明白,一些寒門子弟把希望寄托在從軍建功之上,「功名只須馬上取!」這樣的話乍聽起來確實讓人熱血沸騰,但事實上卻只是哄騙寒門子弟替朝廷賣命的說辭。
一萬人個普通人家的子弟,也未必有一個能活著達成自己的夢想。
而那些前往軍中獲取功名的世家子弟則根本無須冒險,他們的功勛自然會由寒門子弟的屍體來堆積。
士卒取功名靠得根本不是什麼馬上的戰績,而是身體里流淌著的某位大人物的血液。
他嘆了口氣,「像老弟這樣無背景無家世,要想向上走一步都千難萬難,除非得到帝王垂青,可這樣的機遇又能有幾個人遇到。」
張鉉緩緩道:「一片土地上如果長滿了大樹,底下的其他莊稼就會因見不到陽光而死去,不幸我就是這樣一棵莊稼,既然我無力將其他大樹剷除,那我也必須努力成為一棵大樹,幸而上天給了我一副強健的體魄,讓我得以走上學武之路,對我而言,學武不過是一條向上走的途徑,一種獲取功名的手段,只有成為絕世猛將,才有出頭的一天,」
「成為絕世猛將又能如何?」
柴紹冷笑一聲,「宇文成都武藝蓋世,也不過是宇文述的假子家奴,功名只是世家子弟的遊戲,平頭百姓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什麼時候擺上棋盤,什麼時候取下來,都是執棋者隨心所欲的事,棋子根本沒有資格為自己的命運鳴不平,執棋者也不會在乎棋子心中想什麼。
如果士兵真能憑著英勇奮戰而得富貴,還有誰會聞金鼓而匿身?如果朝廷真地能做到「馬上取功名」,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寧可造反,也要逃避征遼之戰了。」
張鉉不贊成柴紹的宿命之論,反駁道:「可如果連成為棋子的機會都沒有,那和街頭的走卒小販又有什麼區別,宇文成都正是因為武藝蓋世,才得到帝王垂青,封為天寶將軍,得到了向上走的機會,一個人如果不奮鬥,不爭取,自甘平庸,那他一輩子也不會有任何成就。」
柴紹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賢弟聽說過大隋第一猛將史萬歲嗎?」
「我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怎麼了?」
「他其實和賢弟很相似,體格魁梧高大,不過他原本是個書生,三十歲才開始練武,三年後便擊敗了韓擒虎和賀若弼,被先帝譽為天下第一猛將,也被隋軍公認。」
張鉉聽得悠然相往,三十歲練武,三十三歲便成為天下第一,這是何等神奇,他心中生出一線希望,期待地望向柴紹。
柴紹明白他的意思,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可不知道他的練武之術,我只是說,有人三十歲后才開始練武,尚有大成,所以賢弟也不用為年齡而氣餒,天無絕人之路。」
張鉉心中舒服了很多,他又笑問道:「不知天下第二猛將是誰?」
「天下十大猛將排名是很早以前之事了,很多人已去世,現在大家都不大提起,如果賢弟想聽,說說也無妨,第一就是剛才我說的史萬歲,第二是韓擒虎,第三賀若弼,第四楊玄感,第五魚俱羅,第六張須陀,第七楊義臣,第八麥鐵杖,第九屈突通,第十來護兒,現在除了五、六、七、九、十外,其他都已去世,十大猛將沒有意義了。」
「我見過宇文成都,連排名第四的楊玄感也不是他的對手。」
柴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宇文成都什麼時候和楊玄感交過手,自己竟從未聽說。
他笑了笑道:「天寶將軍宇文成都當然厲害,不亞於當年的史萬歲,當今天子贊他為天下第一猛將,楊玄感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這時,張鉉想起一件事,好奇地問道:「柴兄是不是有個內弟叫李玄霸?」
「確實有,他是李家老三,從小身體羸弱,不過七年前送去終南山跟隨紫陽真人學武,說實話,我也沒有見過他。」
這時,有人在遠處叫柴紹,柴紹便起身道:「我先過去了,請賢弟放心,我會打聽適合賢弟的易筋之術。」
「多謝柴兄關照!」
柴紹拱拱手,快步去了,張鉉望著柴紹走遠,柴桑一席話撫平了他內心的焦躁,他也知道自己急不來,必須學會耐心尋找機會。
張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返回校場,翻身上馬,手執弓箭向騎射練習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