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瘋長的念頭

見她不吭聲，桃妖又打量了幾眼，粉唇再一撇，頗嫌棄地道：「你的臉怎麼長成這樣？」

筱汐心中還扇著八卦風，忽聽這話，一張小臉「唰」一下黑了！

姐長成哪樣了？不夠漂亮是種罪嗎？

今天出門是不是撞上了歪風，一個兩個都嫌棄她，她的樣貌招誰惹誰了？

一絲危險的氣息在眯起的雙眸中動蕩，筱汐抿著一線聲音，抵前一步：「你道說說，我這樣子怎麼了？」

壓制的氛圍在空氣中散開，桃妖生起一絲心虛，卻還是誠實的解釋：「你這樣子在人類女子中是挺好的，可是你是妖，我們妖族女子應該嫵媚天成，妖冶如花。你的模樣只是可愛，差了許多……許多妖氣。」

妖氣！因為是妖所以就要長得妖里妖氣嗎？這是什麼破理論！

筱汐眯著眼仔細審視桃妖幻化的臉，她倒要看看，她臉上的「妖」從何而來。

見對方投來打量的眸光，桃妖羞答答地流轉著煙波，眼尾輕抬，那份媚骨如一把小扇悠悠扇出的香風，拿人得緊，也撩得筱汐冒出一股子醋勁兒！

這張臉確實妖，兩彎細眉如弦月一般，色似墨而不濃，輕挑於兩盞桃花媚眼上，顧傳流盼含於眼角之梢，粉腮飾於白脂凝露的臉頰，配著一張綿軟的小口，微紅似纏，唇翕合處，春光浮動，真真是個妖媚惑心。

筱汐收回眸光，垂下眼瞼，長長的睫羽遮住了一閃而逝的羨慕——

那日重塑肉身時若求得聖尊給她捏一張漂亮的臉，那今時今日也不至於處處遭人奚落了罷。

可惜啊，當時的自己沒有刻意強求，現在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壓下心頭的低落，筱汐揚了揚眉眼，打趣道：「你得意什麼？你這張臉不過是一張虛影，我也可以用法術變出各種各樣的臉，可這有用嗎？你現在想得意還太早了，誰知道你幾百年後化形出來會長成什麼樣子，說不定還不如我呢，哼！」

「嘻嘻嘻……」桃妖嬌笑起來，笑裡帶著七分得意：「我美貌的臉可不是用法術變的，這就是我以後化作人形的樣子，我們桃妖一族有自己的秘法，只要修到五百年我們就可以先幻化出自己的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嘻嘻嘻……」

一樹桃枝宛如沐浴在陣陣微風中輕搖慢擺，那種骨子裡透出的愉悅像根小針扎疼了筱汐的眼，於是心裡更悶了。

「有句話叫紅顏薄命，還有句話叫自古美人死得早，這兩句話送你，不謝。」

回了一句嘴，不等桃妖發作，筱汐鉚足勁兒拔地而起，直衝夜空，化作一尾流光遠遁了。

憋著一口氣，筱汐用最快的速度飛回小島，卻因念力不濟，臨近小樓時，身子從半空中墜落，摔了個四腳朝天。

好半晌她才緩過氣來，身上本就受了內傷，再經這一摔，整個人像散架似的，勉強爬站起來，拖著腳步往小樓走去。

月兒彎彎，湖風微微，寒雪冬夜被透明的結界阻隔在小島之外，這一方凈土春意融融，花香陣陣。

推開院門，抬眼望去，小樓透出瑩瑩燈光，二樓窗扇未合，卻不見人影。

「聖尊，我回來了。」

無人應答。

再喊一遍，還是無人應答，想來聖尊不在罷。

筱汐有絲慶幸，一拐一拐挪回了自己的房間。

施下一道清潔術，筱汐仰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全身筋骨徹底放鬆，心情也隨之沉澱，心塞的感覺愈發清晰。

兩世為人，筱汐第一次生出想要變漂亮的念頭，這個念頭難以遏制如水草一般在心裡瘋長，想著想著，又見識海深處游出一縷暗香，帶著奇異的芬芳將筱汐的心神完全吸了過去，穿過夢一般的輕煙，煙雲散開，竟已身處一道拱形的雲橋上。

橋下是一片黑色的水域，風起漣漪，細波層層疊疊，宛如墨色的雲舒雲卷。

雲橋一半，黑袍銀髮的男子握著一支長筆揮臂做畫……

他抬臂在幕布一般的夜空中點出幾顆星子，運筆一帶，一席涼風吹瘦了一彎勾月。

他披星戴月，銀髮如緞，揮毫處，一片白桑花綻滿了湖面。

又是他，今將！

相似的夢境相同的人，再一次入到其中，筱汐不可能天真的以為這還是一個夢！

但這也不是幻境，因為她之前分明躺在自己的房間。

還有兩次都看見那牽引的香……

心中隱隱有了猜想，筱汐打破靜怡開口便問：「大魔頭，你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大魔頭？哼！」今將半轉過身，輕而淡的冷哼一聲，一種不屑的意味猶如那半面枯骨一般陰冷而至……

筱汐禁不住渾身一緊，收了聲音，恨不得立馬逃之夭夭，一雙腿卻是動彈不得。

今將似是很滿意這種威懾，轉過半面枯骨之身，旋過另一半天神一般的輪廓，黑袍銀髮，遠立於那幅夜畫之中，渾身籠罩著一襲黑色華袍，微敞的衣襟上綴著一朵孤零的白桑花。

他半張絕美不可方物的臉上，瞳眼微眯，輕輕一瞥，如芒地精光射在筱汐身上，唇角緩緩勾起一絲邪味的笑，猶如墨蓮綻放。

筱汐心頭一驚，刻意迴避他蠱惑人心的半幅皮囊。她可沒忘，他的另一半身體形如枯槁，看一次，也是滿眼的心驚肉跳。

輕呼一口氣，筱汐鍥而不捨的追問：「你到底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手腳？」今將的笑一閃而逝，毫無生氣的聲音隨後響起：「這一卷乾坤畫卷有多少六界之人慾窺上一眼，皆是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有幸得一眼緣，也是造化！噓……」

話末，他如上次一般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白皙優雅的長指貼攏唇邊，如紅梅覆上霜雪，極清冷，極艷麗。

莫名的，這一瞬間筱汐把他與聖尊清貴疏離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他們之間，有那麼一點相似的共通之韻。

晃神的須臾，今將已背過身翩然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