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思索04
而万俟寧則至始至終疑惑地看著蘇輕和冰或、即墨玥三人。她就是冰或口中的他娶了一年多的妻子,蘇家的三小姐蘇輕?為什麼他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冰或說,他們感情很好。可以看得出來,剛才她看著他時,眼裡滿是欣喜和濃濃的愛意。
可是,為什麼他看著她時,他心中沒有任何愛意,反而有淡淡的厭煩感。然而,看久了,好像心裡又有個聲音又在告訴他,她……是他深愛的女子。
万俟寧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的頭開始劇烈疼痛。万俟寧臉上閃過痛苦之色,隨即用雙手捂向頭。
「相公?!」蘇輕跑過去扶住万俟寧,不安的心加劇,無助地望著万俟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希爾灧對她家相公……做了什麼?為什麼她家相公會用陌生的眼光看著她?為什麼他會突然很痛苦的樣子?
「寧兄?!」冰或和即墨玥大急,也跑過去扶住万俟寧。
「爺?!」青川和藍煙疾步上前。
「少爺?!怎麼回事?」劉管家上前,一頭霧水地望著這一團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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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梅園,大廳。
万俟寧已被安頓著睡下。
蘇輕和冰或、万俟寧在大廳里沉默以對。桌上的茶冒著裊裊的白氣,然後,白氣越來越淡。三人就這樣沉默著,任熱茶冷卻。
「冰哥哥,月王,你們要沉默到什麼時候?」蘇輕開口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家相公會不認識我?就這麼難啟口嗎?」
「寧兄……失憶了。」冰或不敢看蘇輕的眼,低頭看自個兒放在膝上的手。
「失憶?!可是,為什麼他記得劉叔和其他人,卻偏偏記不得我。」蘇輕也想過這個可能性,可是明明其他人她家相公都記得啊。
「只是最近兩三年內的事記不得了。」即墨玥補充道。
「……!」最近兩三年內的事都記不得了?!蘇輕挑眉。
「嫂子,放心,會記起來的。」冰或不安地忘了蘇輕一眼。
「發生了什麼事?」蘇輕逼迫自個兒冷靜下來,淡淡開口道。可惜,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泄露了她的心底的害怕。
「那天,希爾灧邀請寧兄到雪國軍帳中喝酒,並說要喝個三天三夜,而且只許寧兄一個人去,並承諾,如果寧兄敢去,她就答應退兵和解。」
「他去了,是吧?」蘇輕開口道。雖是問句,口氣卻肯定無比。
蘇輕的手緊握成拳,這麼說,真的是希爾灧搞的鬼。
「寧兄去了。他說希爾灧不敢對他怎麼樣。而且,他也想看看希爾灧到底在耍什麼花招。寧兄還說,這樣也可以快點結束談判,達成和解。我們苦勸,可是寧兄還是去了。」冰或說到這裡,歉意的地望向蘇輕,「對不起,靈兒。我應該無論如何都要攔住寧兄的。」
「這不怪你,冰哥哥。」蘇輕的聲音顯得出奇平靜。她家相公的決定的事,不是誰都能改變的。「後來呢?」
「三天後,寧兄喝得爛醉,被雪國的兵士送了回來。據說,當時希爾灧也醉的不省人事。沒人知道這三天三夜,他倆喝了多少酒,又談了些什麼。寧兄回來后,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而且好像一直在做惡夢,一直胡言亂語,餵了多少解酒湯都不起什麼作用,一干軍醫都束手無策。」想到當時的情況,冰或的眉頭皺得死緊,「好在,第三日,寧兄終於醒過來了。我們都鬆了一口氣。」
「……」聽到這裡,蘇輕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而且,我們聽說,希爾灧也昏睡了五天五夜。」即墨玥補充道。
「可是,寧兄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是哪兒?我們為什麼在這裡?』我們一開始以為,這是大醉之後的後遺症,也沒太往心裡去,於是簡單回答了他的問題。可是寧兄聽了之後,好像很困惑的樣子,問我們希爾灧是誰,為什麼要攻打風國,還說這些事他一點都沒有印象。」冰或繼續敘述。
「……?!」蘇輕皺眉。
「當時,我們還沒覺得事情有多嚴重,認為寧兄只是酒喝太多了,還沒有完全清醒,畢竟他們喝了三天三夜哪。可是,一天後,兩天後,三天後……寧兄依然記不起很多事。我們才開始覺得事情有點蹊蹺,開始留心,發現寧兄很久以前的事都還記得,只是近兩三年的事沒有一點印象。」冰或的語氣里有淡淡的疲憊。
「……?!」蘇輕的眉頭越皺越緊。
「我們猜測,不會是中毒了吧?我們立刻找軍醫給寧兄察看,然而,卻沒有發現任何中毒的跡象。我們都很疑惑,想不通這是什麼原因,最後只能歸結為飲酒過度。」即墨玥介面。
「……?!」這也太荒唐了吧?!她蘇輕活了這麼大,沒聽說過飲酒過度會造成人失憶的。
「正在此時,希爾灧來找寧兄,說按照約定,她願意和解。我們到了希爾灧賬中后,希爾灧說他和寧兄已經談好了和解的條件……」說到這裡,即墨玥不再往下講,望向蘇輕,眼中閃過諸多複雜的情緒:為難、慚愧、歉意……
「什麼條件?」蘇輕見即墨玥這樣,知道這多半和自個兒脫不了關係,而且,鐵定不是什麼好事。
千萬不要是她一直擔心的那件事啊,蘇輕在心底祈禱。
「……」即墨玥猶豫地望著蘇輕,卻不開口。
「說吧,什麼條件?我可以承受。」蘇輕閉了閉眼,沉聲道。他一定要這樣欲言又止,讓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嗎?
「是……和親。」即墨玥艱難吐出這三個字。
「和……親……?」蘇輕緩緩吐出這兩個字,好像這兩個字有千斤重般,「誰……和誰……和親?」蘇輕艱澀問道。她想……她已經……猜到了答案,只是不死心啊!
「希爾灧……和……寧兄。」即墨玥覺得自個兒都快要窒息了。
「……」果然。果然是這樣。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蘇輕欲哭無淚。
「可是寧兄當時已經記不起當時的事了。所以……」即墨玥又停了下來,低下頭,不看蘇輕。
冰或則把頭轉向門外,看著窗外的沉沉夜色。
「……」所以就答應這個條件了?看即墨玥和冰或的那個表情,答案十有八九是肯定的了。蘇輕覺得自個兒的心都快停止了,可是依然不死心啊!「答應了,是吧?」
「是……」即墨玥艱難吐出了一個字。
「靈兒,寧兄是因為失憶……」
「我知道。」罷了罷了。蘇輕在心中嘆一口氣,扯出一抹笑,「沒什麼,我不能那麼自私,為了自個兒的幸福,而不顧風國的安危和老百姓的死活。」
「嫂子……」即墨玥歉然地望著蘇輕。
「你們回吧。我沒事。」蘇輕對二人勉強一笑,「不就是多一個姐妹嗎?先前無雙不也嫁進來了嗎?」
送走二人後,蘇輕繼續獃獃坐在椅子上。
「少夫人?」婉兒輕喚。
「婉兒姐,你也去休息吧。我也該休息了。」蘇輕站起,向內房走去,腳步有點踉蹌。
身後的婉兒,目送著蘇輕回房后,長長嘆了一口氣。
蘇輕來到床前,借著淡淡的月光,細細看著万俟寧的臉。
万俟寧在睡夢中輕蹙著眉,好像白日的頭痛還困擾著他。
「相公!」蘇輕輕輕嘆息,伸手輕揉万俟寧的太陽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你為什麼會答應希爾灧的條件?是因為失憶了才答應的,還是因為答應后對我覺得太抱歉才強迫自個兒失憶的?」
「唔……」在蘇輕的輕揉下,万俟寧似是舒服地嘆息了一聲,眉頭也舒展開來。
「相公,不管怎樣,拜託你快點好起來。我不喜歡你用看陌生人的樣子看我,你知道那樣會讓我多心痛嗎?」蘇輕踢掉鞋子,上床擁著万俟寧,積攢了一天的淚水,終於滑下臉頰。
万俟寧做了一個夢,夢中,一個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在他耳旁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語調悲傷,万俟寧突然覺得心痛,想要挺清楚她說什麼,,可是任他怎麼聽,卻無法聽清她在說什麼。
半個月後,夜,万俟府。
今夜。花好月圓,是万俟寧和雪國長公主希爾灧大喜的日子。
蘇輕對這個日子的到來,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這半個月來,她家相公還是沒有想起她來,而且,他抗拒她的接近,他看著她時,眼神里……竟有著……厭惡?!看著他的眼神,她一直安慰自個兒,是她看錯了。可是,她的心,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一切不是錯覺。
她在她身邊呆久了,他的頭痛還會猛然發作。這半個月以來,蘇輕像活在煉獄里一樣。想靠近他,卻又心疼他被頭痛折磨,也怕……會看到他含著抗拒和厭惡的眼神。而且,她知道,這煉獄一樣的生活,還會一直繼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
蘇輕坐在花廳的欄杆上。雙手撐在欄杆上,抬頭望著天上圓圓的月亮,懸著雙腳前後不停晃動,花海似是無邊無際般,在她身前鋪展開來,如同她排山倒海而來的心痛。
「婉兒姐,你覺得我是個痴兒嗎?」
「不是。」站在蘇輕身後的婉兒皺眉道,望著蘇輕的眼裡有無法掩飾的心疼。
「和她比,如何?」蘇輕嘴角扯起一抹笑,淡淡道。
「比不了。」婉兒面無表情、斬釘截鐵道。婉兒當然明白蘇輕口中的「她」指的是誰,就是那個今日嫁入万俟家的希爾灧公主。
只是她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蘇輕可以主動接受無雙嫁進來,卻對希爾灧的進門那麼在意。蘇輕雖然什麼都沒說,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但婉兒就是知道,蘇輕是傷心的,
「呵呵,是嗎?」蘇輕笑了笑。
「少夫人。」婉兒有點不忍,出聲輕喚蘇輕。
「嗯?」蘇輕漫不經心地應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無法自拔。
「姑爺還是愛您的。只是一時忘了……而已。」婉兒的聲音里充滿疼惜。
「嗯,我知道。」蘇輕淡淡道。
她知道?婉兒眼裡的心疼更盛。在她的相公娶新妻的夜裡,她說她知道,她的相公是愛她的,卻不得不接受新婦進門的事實。
「少夫人知道就好。所以……」婉兒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不要太傷心,是嗎?」蘇輕的話音里似有淡淡的笑意,婉兒聽了,卻倍感心痛。
「嗯。」婉兒吶吶回道。
「我不傷心。我一定會打起精神來的,我的夫君,絕不會拱!手!讓!人!」蘇輕的聲音驀然變得堅決、高昂。嘴裡說著堅定如鐵話,淚水卻不受控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一串滑下。
前世,她想做個痴兒,就是希望遠離職場的勾心鬥角,尋一塊凈土,活得自由自在。而如今,必然的,在万俟家,她想要的寧靜已經不可能獲得了。希爾灧眼裡對万俟寧勢在必得的眼神,一年前,她就看得很清楚,那時,她眼裡偶爾閃現的狠厲的充滿了掠奪的眼神,就讓她戰抖和戒備。
她與她,不可能和平相處,就像她蘇輕不允許別人瓜分万俟寧的愛,不樂意再有人佔據万俟少夫人這個位置一樣。希爾灧一定也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
「少夫人……」婉兒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吶吶地叫著蘇輕。
希爾灧要對付她,她不怕,她蘇輕也不是軟柿子,會任人揉捏。可是,希爾灧一旦對她有什麼動作,她身邊的人免不了要為她出頭的,這是蘇輕最擔心的。
那個女人,有權有勢,頭腦精明,心機重,城府深,鬥志強,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而且……她背後的靠山是整個風國,也許……再加上風國皇上。蘇輕不是傻子,知道當今皇上對和親這件事,沒少推波助瀾,暗中出力。
蘇輕不想讓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捲入她和這個女人的鬥爭中。因為,他們加起來,都鬥不過她的。
「婉兒姐,答應我,不管希爾灧和我之間有什麼事,你和李媽媽都不要管,像對主子一樣……尊敬她,」蘇輕艱澀道,「一切……我會處理的。」
「少夫人?!」婉兒皺眉,聲音里是明顯的不苟同。
「一直以來,我只會讓身邊的人為我擔憂。為我奔波,為我受委屈,為我承擔痛苦……而我卻只能看著,什麼忙也幫不上。」蘇輕的聲音里充滿苦澀的自嘲,「這次,我不會再讓李媽媽、婉兒姐和我身邊的人擔心了。婉兒姐,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痴兒,就應該知道我有這種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