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分神（2）
「無論修行者多麼苦練，他可以激發人最大的潛能，但不能超過它，更大更多的力量需要從外界而來，風雨雷電、木石金土，天上地下的神鬼，修行者都可以利用，但這些力量並不屬於他。而我傳授給你的是真正的仙家秘法，超越人的潛能，創造屬於自己的偉大力量，比所有借來的力量都強大。」
這是師父李孤仙說過的話。
秘術一直印在陸方的腦海中，他記得每一個字，卻一直無法理解也無從修鍊，每次想到這裡，陸方都會有愧疚感，因為師父臨別的時候曾經提醒他要苦修秘術。
現在，秘術突然變得淺顯易懂。原來是這樣，陸方想，原來是這樣，從群仙會上到現在，你所感到的分裂，性格上的變化，狂妄的自信，不是走火入魔引起的，而是秘術。
秘術自己在你的體內一直在偷偷修鍊，有一瞬間，想到好像有什麼東西違背主人的意志獨立滋生，陸方很反感，但只是一瞬間，他又融入到悠揚的琴曲中，融入到分裂即將完成的期待與快感中。
樓中的高人是因為預感到盜琴者的到來，所以幫助我修鍊么？
這是琴曲停止前陸方最後一個想法，然後分裂完成了。
陸方仍然站在欄杆前，一手鞘，一手劍，低頭看著自己。
在樓外，漫天大雪中，陸方也是一手鞘一手劍，抬頭看著自己。
這是他從未有過，今後將頻繁接觸的狀態：兩個陸方，一個是有質感有重量的，另一個是輕靈的飄蕩逸的，不需要藉助仙術就可以飛行。
我還是我么？
只有一個聲音這樣問，而且沒有回答，陸方因此肯定分裂之後自己有了兩個軀體，兩套感官，但心還是只有一個。
我能看到多遠？
輕靈的陸方向前飛行，延長著他的視覺與聽覺。
陸方看到提前燈籠走來走去的僕人，想起快到除夕了，府里正準備過年。
看到帶著刀槍巡邏的家丁，他們不知道今晚將要發生的竊案。
看到一間昏暗的書房內，一位老人靜靜地坐著，這就是太傅蘇遵么？陸方沒有仔細觀察，何況他根本沒見過這位權臣。
看到師兄站在一道石門前，也帶著一柄劍。
沒有人看到陸方，而他再也無法前進，否則視線就會變得模糊，聽力減弱，心中產生極度的不安。
他猜測，分身可以到達的距離大概是以七百步為極限。
招回分身非常容易，僅僅是起了這個念頭，輕靈的陸方就回到了孤樓上，與自己合為一體。
我能夠有多快？
意念一起，分身出現在一百步以外的空中，轉換位置同樣也是一念之間，輕靈的陸方回到樓上，質感的陸方到了空中，並且開始墜落。
意念再轉，兩個陸方又換回位置。
還有什麼比意念更快？陸方想，用這樣的方式，既可以瞬間到達另一個地方，也可以同時攻擊兩個敵人。
這就是秘術么？
不，你只看到它一半的光明，還有另一半隱藏在黑暗中。
陸方期待著妖人的到來。
***
沒有一絲風，只有雪鋪天蓋地，兩個人，像兩隻巨大的蝙蝠從西邊飛來。
已經習慣夜視的人，看到剛進入黑暗的闖入者，伸著手臂摸索著前進，會感到非常可笑，陸方就是這樣。
這兩名來盜琴的妖人，飛得高高的，借著夜與雪隱藏身形，渾然不知已被發現。
一個會先降落在樓上，另一個會隨後直接沖入房間，陸方判斷出他們意圖。
分身出竅，站在空中，妖人降落的必經之路，準備狙擊第二名盜琴者。
長劍冰涼，黑色的劍身上籠罩著一層白氣。
第一名盜琴者飄然而至，看到陸方稍稍一愣，兩人同時出手。
一股無形的壓力剛剛產生，陸方的劍已經刺入了對方的身體，沒有感到任何阻力。
同時，陸方與分身轉換了位置，第二名盜琴者就在眼前，出劍，刺穿，再次轉換位置，陸方回到樓上，召回分身。
兩名盜琴者同時墜落，一先一后跌在地上。
就這麼簡單么？陸方甚至有點失落，敵人毫無還手之力，在同一瞬間，他刺中兩個目標，來不及產生任何感受。
雪繼續在下，陸方感覺不到還有敵人，於是跳下樓，前面不遠，地上有兩塊黑影，其中一個在抖動。
陸方走過去，認出了躺在地上掙扎的人，一身綿衣，黑色的披風，沒有蒙面，顯然是不屑。
他還是個少年，蠟黃的臉孔因為痛苦而扭曲，看到陸方之後眼中卻露出笑意，這笑意慢慢凝住，最後凍結。
陸方握劍的手有些顫抖，眼前的少年是虎頭庄的少莊主，在來安國公府的路上，很有可能就是他暗算自己，現在，躺在雪地上正在僵硬。
殺死曾經見過面的人，陸方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心在一點點下沉。
鄭通玄鬼魅似的出現了，先是查看另一具屍體，然後來到陸方的身邊，看著死去的少年，還是用他那鎮定冷靜的語氣說道：
「可惜這個跑掉了。」
陸方知道，走近少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不是他刺中的盜琴者，只是一具空殼，有生命的空殼。
真正的盜琴者在被刺中之前就已經離開了空殼。
「這是沒辦法的事。」鄭通玄安慰道，「被妖人附身，他最終還是活不成。」
陸方點點頭，收劍回鞘，和師兄一起離開園子，回自己的房間。
「一共有三名妖人，你我各殺死一人，還有一人逃跑，遭此重創，我想妖人一時半會不會再來了。」
掌上燈，鄭通玄說道。
「我認識那個少年。」
「哦？」
「他是虎頭庄的少莊主，就是他父親起死回生。」
「看來虎頭庄已經不姓羅了。」
「可是羅莊主，我也見過，好像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這個少年，我第一次見他就感到不同。」
鄭通玄想了想，然後道：
「我會調查一下，你不用管了。」
師兄走後，陸方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