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捨生取義
大唐初立,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百業興盛。
洛陽西郊無疑是今天整個大唐最熱鬧的地方,從城門一直到城西郊外的一處院落都擠滿了人,今天是大唐第一神匠諸葛啟元收徒弟的日子,聽說諸葛神將的祖輩乃是三國時的名軍師諸葛孔明,諸葛孔明病逝時曾留下了一本秘書,上面記載著木牛流馬,各種陣法等諸多神跡。
諸葛世家歷來受皇家封賞,食皇家俸祿,卻人丁並不興旺,到了諸葛啟元這一輩更是沒有了一個子嗣,眼看已是古稀之年,終覺當尋覓一個徒弟接了衣缽,免得諸葛家的神跡失傳。
諸葛啟元列出的收徒條件極為苛刻,但仍免不了有很多人慕名而來。
「你叫什麼名字?」諸葛啟元半眯著眼睛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一個只有七八歲樣子的小孩,低聲問道。
「覺靈。」站在諸葛啟元面前的孩子並不像別的孩子那麼怕生,卻是盯著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說道。
「喔?覺靈?」諸葛啟元輕輕地睜開眼睛,大量著站在他面前的瘦下的孩子,那孩子只有七八歲光景,一身粗布衣服上已是補丁摞補丁,「哪裡人士?」
「洛陽人。」覺靈並不迴避諸葛啟元審視的目光,大聲說道。
「為什麼想來做我的徒弟?」諸葛啟元的興趣被眼前這個有些傲氣的小孩子調了起來,嘴角不知不覺地產生了一絲笑意。
「為養家糊口。」覺靈的眼中不但沒有一絲的自卑,反倒多了一些驕傲。
「哈哈哈……你們聽到了么……那孩子說……說他是為了養家糊口才來拜師的……」圍在外圍等著自己孩子的父母不禁大笑出聲,紛紛議論著,「他竟然跟一代神匠說,說他學藝時為了養家糊口……」
「你們若是想笑,本匠人倒是不反對你們換個地方去笑!」諸葛啟元的眉頭稍微皺了皺,繼續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孩子,「孩子,你才不過七八歲,難道你家裡沒有大人了么?」
「家有母親和姐姐。」覺靈依然直視著諸葛啟元,不卑不亢地說道,「但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人,自然應當由我來養他們。」
「孩子,我這裡雖是選徒,卻是要找能沉心修習之人,要修的我術,少則十年,多則半生,你尚有記掛,怕是沉不下心來修習的,你且回去罷……」諸葛啟元搖了搖頭,對覺靈說道,「你倒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去吧,去吧……」
「你既不收我,自有收我之人。」覺靈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些許的懊惱,他輕輕地轉身,向院子外邊走去,轉身之時,一個木製的小球從他的口袋裡掉了出來,一落地,竟成了九瓣,九瓣以榫卯相連,層層相繞,甚是精妙,正中處有一隱匣,不仔細看竟是無從發現。
「站住!」諸葛啟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別人或者不認得這個東西,但他卻絕不可能不認得,那是九玲瓏,是他諸葛一脈所傳的秘書上記載的物品,其對手藝要求之細,絕不在木牛流馬之下,此時見它從一個遍身補丁的孩子口袋中掉出,讓他怎能不吃驚。
「還有何事?」覺靈不耐煩地轉身,看著諸葛啟元,低聲問道。
「你有東西落下了。」諸葛啟元發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清咳了一下,恢復了先前的神色。
「哦。」覺靈轉身撿起地上的九玲瓏,又看了看諸葛啟元,向他拱了拱手以表謝意,「多謝,為了做它花費了我三日的功夫呢,若是弄丟了,怕是要來不及再做一個給姐姐做慶生的禮物了。」
「你說……這個東西是你做的?」諸葛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這個孩子竟然憑一己之力做出了九玲瓏?這怎麼可能,便是被父親稱為是玄祖轉世的他也是在跟父親學了十年技藝后,才在父親的指點下做出這九玲瓏的,而這個孩子,無論怎麼看都只有七八歲的樣子,更不可能得到父親的指點……
「自然是我做的……」覺靈見諸葛啟元的眼中一片興奮,不禁有些緊張地往院子外邊退了一步,把手中的九玲瓏藏到了背後,「你,你想幹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做……你莫要害怕……」從覺靈的嘴裡聽到肯定的答覆后,諸葛啟元的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興奮,他快步走到覺靈的身邊,把他抱了起來,彷彿是看著一件他費盡心力製造出來的絕品一般,「就是你了!我給你錢養你的母親和姐姐,你,跟我學藝!」
三十年後,洛陽城,人們奔走相告這一個消息:諸葛啟元的弟子覺靈,造出了傳說中諸葛孔明都不曾製造出來的神器,飛鳥霓裳。
「好徒兒……為師能在有生之年見到這等神跡……已是死而無憾了……」諸葛啟元已經龍鍾,他顫巍巍的手撫摸著覺靈放在他面前的飛鳥霓裳,不禁潸然淚下,「曾祖啊……您那未完成的神跡終歸是完成了……有了這飛鳥霓裳……便是萬里大漠……也是一日可越啊……我諸葛一族的夙願……完成了……完成了啊……咳咳……」
「師父,您莫要激動,激動會傷了您的身子的……」覺靈小心地在諸葛啟元的背上拍著,強忍住心裡的激動,低聲勸慰道。
「徒兒啊……時至今日,你的造詣已是在為師之上了……」諸葛啟元拍了拍覺靈的手,輕聲說道,「你母親過世已是數年,姐姐也已經嫁人了……為師知道,你一心放在這機括之上,但你已近不惑,終究還是要成家的……莫要跟師父這般臨老卻沒了人接替衣缽啊……」
「徒兒不是接了師父的衣缽么!」覺靈突然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在他為諸葛啟元做的椅車旁邊坐了下來,「師父無子,覺靈便是您的孩子,覺靈為您養老!」
「傻孩子……」諸葛啟元搖了搖頭,拍拍覺靈的肩膀,「你跟為師不一樣啊……為師是在等一個女子……除了那女子……為師是斷不能在與他人共枕的了……」
「徒兒亦是在等一個女子。」覺靈嘻嘻地笑著,看著諸葛啟元道,「只不過是那女子尚未生出來罷了……」
「你這劣徒,竟敢取笑為師。」諸葛用手輕輕地在覺靈的頭上一拍,也是嗤嗤的笑了起來。
「你可是覺靈?」一柄鋼刀突然架到了聽到響動驚醒的覺靈的脖子上,覺靈眉頭一皺,輕輕地應道,「正是。」
「那便好,放聰明些,跟我們走吧。」幾個黑衣人把覺靈從床上拎了起來,竟是不費一點力氣。
「我為何要跟你們走?」覺靈輕輕掙扎了一下,卻根本掙脫不開幾個黑衣人鐵鉗一般的手。
「你最好乖乖地跟我們走,如果反抗或者叫人,我便放火燒燒了這房子。」為首的黑衣人輕哼一聲,威脅覺靈道,「你應當知道,那老兒是斷跑不出火海的!」
「好,我跟你們走,你們不要傷了我師父。」覺靈皺了皺眉頭,輕聲應道。
「你可以睜開眼睛了!」一個人從背後扯掉了蒙在覺靈眼睛上的布,低聲說道。
覺靈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擁擠的屋子,屋子裡面堆滿了各種木製鐵制的小玩意,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正在忙著擺弄手中的一個機括類的東西。
「主人,您要找的人帶到了。」站在覺靈身後的人恭敬地向帶著面具的人行了個禮,低聲說道。
「知道了……」蒙面人停下了手中擺弄的東西,轉頭看著覺靈,順手對站在他身後的人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
「你是什麼人?把我劫到這裡做什麼?」覺靈凝視著帶著面具的人,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個蒙面人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讓他熟悉的氣味,似曾相識,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不愧是我覺夢的兒子!」帶著面具的人緩步走到覺靈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地摘下了臉上的面具,「我覺家的子嗣果然要比那諸葛老兒的強上萬倍!」
「父親……你……你不是死了么……」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的臉,覺靈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可不就是自己年幼時突然失蹤的父親么,除了多了些許白髮,那眉眼間的英氣就是絲毫不減。
「何人說我死了?」覺夢拍了拍覺靈的肩膀,重新戴上了面具,「可是你那沒氣節的母親?」
「父親失蹤之後,母親便獨自養育覺靈和姐姐,覺靈不知父親的沒有氣節從何而來?!」聽了覺夢的話,覺靈年幼時的往事不禁湧上心頭,母親那在油燈下為自己和姐姐縫補衣裳的樣子又豈是他能忘記的。
「放著好好地王妃不做,偏偏要做那逆臣的子民!不是沒有氣節又是什麼!」覺夢狠狠地一拍桌子,憤怒地說道,「我覺家本是前朝的偏王,都怨那姓李的逆臣奪了王位才害得我們如此下場!你那沒用的母親,她身為前朝郡主,不與為父一同商議復國的大計,卻要甘心的做那逆臣的子民!混蛋!簡直是忤逆的混蛋!」
「父親,前朝已是無力回天了,您還是莫要執著了……今天下已定,四海昇平,覺靈亦是如母親所想無二……只願做個平常人便好……」覺靈微微地低下頭,謙恭地應道,「望父親莫要再起烽煙,壞了這太平盛世……」
「啪!」一個耳光重重地落在了覺靈的臉上,覺夢惡狠狠地瞪著他,眼裡儘是難以置信,「我覺夢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覺靈確非大志之人,怕只能讓父親失望了。」覺靈恭敬地低下頭去,不再看覺夢的眼睛。
「罷了……你終究是我的兒子……你且交出那飛鳥霓裳,助我便饒恕了你那忤逆之罪……」覺夢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你不成器或者不是什麼壞事,日後讓你的兄長封你一個偏王,也足以你了此餘生了……」
「恕兒不孝,不能交出飛鳥霓裳。」覺靈一臉的鄭重,堅定地說道,「兒不會助父親去做那讓生靈塗炭的事情!」
「混蛋!跟你那沒用的母親一樣又臭又硬!」聽了覺靈的話,覺夢不禁暴跳如雷,「來人!來人!」
「主人有何吩咐。」兩個黑衣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恭敬地應道。
「你們去!把毒酒給他!把毒酒交給這個逆子!」覺夢惡狠狠地盯著覺靈,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給你兩條路!要麼,交出飛鳥霓裳,助為父重奪天下!要麼,便飲了這毒酒,做你的忠臣去吧!」
看著覺夢拂袖而去的身影和桌子上的毒酒,覺靈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緩緩地走進桌子,端起桌子上的毒酒,一飲而盡,然後淡淡地笑著,緩緩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