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凌筱雨
首席男醫師-番外之凌筱雨
我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是一個特別彆扭的人。
上小學的時候,我不喜歡跟人打招呼,我指的是鄰里鄉親和家裡的長輩。我見到他們的時候,都會低頭裝作看不到,匆匆逃開。
就因為此,我在上一輩人的印象中是個沒禮貌的孩子。有一次,我出門幫媽媽買東西,路過一個角落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名字,我連忙停住腳步躲起來仔細聽她們在說什麼。
當時正是傍晚時分,天似黑還未黒透的時候,我只能看到她們的身影輪廓,看不清楚面容。但從說話聲音可以聽出來,那是兩個女人。只聽其中一個說道:「那xx家的小雨,見了人也不打招呼,老低著個頭,好沒禮貌!」
另一個也附和她說:「是啊,記得幾歲的時候,她還喊過我阿姨,從六七歲上了小學,反而越發不喊人了,這幾年更是見了面就低下頭跑了,真不如小的時候可愛了……」
我聽著她們的對話,心跳得厲害,手心也把媽媽給我買東西用的零錢攥的濕濕的了。我已經聽出來,這兩個人一個是論輩分我該稱為「姑姑」的人,一個是跟我媽媽年齡差不多的阿姨。
她們都是我家的鄰居,因為太熟悉,所以不用看臉,只聽聲音我就可以很準確的辨別出誰是誰。而她們口中所說的「xx家的小雨」那個xx正是我媽媽的名字。
那一刻,一股羞恥感向我襲來,我不是為自己感到羞恥,我是為我的媽媽。因為我這個彆扭的孩子,讓她被別人在背後說壞話。
我可以忍受任何人說我,因為我就是這麼倔強、這麼擰巴的一個孩子,但我不能忍受她們說我的母親。但我的不能忍受卻無從發泄,因為我只會擰巴,卻從來不會撒潑,從來不會。
我不願再繼續待下去,繼續聽她們在那裡說我和我的媽媽,於是我饒了路快步跑開了。我邊跑邊在心裡默念著:「你們不是說我沒禮貌,不喊你們嗎?我就不喊,偏不喊,一輩子都不會喊的!」
但我的沉默卻不是針對所有人的,我在要好的同學面前卻是很健談的。以至於一位嫂嫂曾私下裡問我說:「小雨,那次我問你一個同學,她說你在學校里話很多,卻為什麼見到鄰居和家中的長輩們不說話呢?你是不好意思說,還是不願意說呢?」
她這句話我至今記得很清楚,而且時常會想起。尤其是我做了心理諮詢師以後,每逢碰到有家長帶著他們性格內向的孩子來諮詢時,就會不由自主的記起我那位嫂嫂對我說的這句話來。
嫂嫂是喜歡我的,所以才會從我的角度去考慮我的感受,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只會說我「沒禮貌」。而我當時聽了她的問話,只想了一下就回答說:「是……不好意思說……」
嫂嫂聽了很滿意,似乎這正是她想要的回答。因為這樣就說得通了,女孩子長大了,懂得害羞了,所以就不愛說話了。
但我在回答完嫂子的問題之後卻又認真想了想這兩個答案,我到底是不好意思還是不願意呢?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我的回答只是出於應付,出於討巧。但我內心真實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呢?也許一開始我是不好意思的,但後來就變成不願意了,尤其是對那兩個在背後說我壞話的人而言。
瞧,我就是這麼一個彆扭的孩子。而且遇到事情的時候總喜歡從心理層面刨根究底,所以我才對心理諮詢師這門職業如此的熱愛吧。
及至上了中學,我的彆扭勁兒又來了,我喜歡讀小說,看閑書,卻又在文理分科的時候選擇了理科。乃至考上了醫學院,我又是那麼的討厭醫學課程,以至於大學五年我最大的課餘愛好就是去圖書館搜羅那些數量有限的閑雜書來看。
終於,畢業了,我考進了家鄉的人民醫院,成了一名內科醫生。但做了不久,我就生出了非常強烈的厭煩情緒,每次一想到我要這樣過一輩子,一輩子跟生老病死打交道,就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犯人一般的絕望。
大概是窮極思變的緣故吧,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得知本市有一家心理諮詢師培訓學校,只在周末授課,於是我毫不猶豫的去報了名。每個周末,我都利用休班的時間趕過去聽課,平時下了班也會在宿舍里看書做題。半年之後,我參加了全國心理諮詢師統考,並拿到了資格證書。
證書發到手后,我就去找了醫院的院長,要求開一間心理諮詢室,並向他保證肯定有收益。其實,那個時候,我自己也不敢保證,我只是覺得市裡面還沒有醫院有專業的心理諮詢室,而現在的社會壓力如此大,有心理困擾的人越來越多是不爭的事實。
瞧,我又是這麼樣大膽的一個人,橫衝直撞,不計後果。
院長終於被我打動,點了頭。反倒是內科主任不捨得放我走了,他說我工作認真敬業。我聽了這話不是不感動的,沒想到我這麼的心猿意馬,三心二意,居然會換來他這麼高的評價。好吧,我承認我不論做什麼,不論喜不喜歡,都是一絲不苟,不容許自己有任何差錯的。這是我的本性使然。瞧,我又是一個厚臉皮的人吧。
於是我一個人的心理諮詢室開起來了,不過地點是在分院,而不是在大院本部,這也是院長答應我時的條件。我知道他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但我不在乎,我情願去分院做我喜歡做的事,也不願意留在大院勉強自己做不喜歡沒興趣的工作。
雖然,我知道許多人都在背後說我傻,說我放著在大院的體面醫生不做,去那偏僻的分院做些不靠譜的事情。但我真的不在乎,因為「體面」並不能讓我開心的過一輩子。
心理諮詢的工作開展的異乎尋常的順利,雖然我預知它會有市場,但還是沒能預料到會有這樣大的市場。沒幾個月,分院領導就給我配了專門的導診護士,於是一個人的諮詢室就變成了兩個人,我很欣慰,這都是利益的效果。
到此為止,我對自己的生活和家庭都是很滿意的。老公家裡條件不錯,我生了兒子后,他的家人待我就更好了。而那些小小的瑕疵,我只當它們是正常。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的出現,讓我的內心感到了失落。這個人就是我在內科時的同事-盧梁。他因為一些不盡人意的緣故,也調到分院來了。開始,我只是聽說了這回事兒,卻沒見到過他。本來嘛,心理科和外科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
但沒想到,他有一天竟會走進我的諮詢室來。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逐漸的知道了,我以前的自圓其說是多麼的可笑。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忠心的男人,對妻子這麼專情的男人。
可這樣的好男人我卻沒有遇到,我的老公雖然也算是有錢人,但絕對算不上富豪,而且他的錢多半都是他的父母賺來的,而他自己的條件並不比盧梁好上很多。
但盧梁就是這樣堅定,就是能抵制住誘惑,甚至是送上門的誘惑。可是我的老公,我就曾見他跟公司的女同事態度曖昧的親密交談,就曾見過他時常接到女人打來的電話。雖然他每次都有完美的解釋,但我並不相信。
我只是沒工夫跟他計較,工作和孩子就已經耗掉了我所有的精力和時間。
所以,當我看到盧梁一次又一次的因為自己的妻子來諮詢時,我是真的有些羨慕甚至,嫉妒,那個嫁給他的女人了。可是,當初,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之時,是我在他的身邊,是我沒有發現這塊未發光的璞玉啊,我又能怪誰呢?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沒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