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人擇弟子
冬去春來，草長鶯飛。
往年二月二，將樂縣郊儘是踏青的男男女女，通通是出城的。今年卻不同，四里八鄉的莊稼漢都往城裡趕，城門口鬧哄哄的。
據說太一山的仙人要在這一天挑選弟子，被選中的，就能列入仙家門牆。
仙家門牆是什麼東西，莊稼漢們是不清楚的，不過說書先生說了，只要選上了，不僅免除徭役，還不用再繳田賦。莊稼把式在地里一年刨到頭，不就為了那幾口糧食嗎？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家家戶戶拖家帶口的就來了。
城門口熱鬧，城裡更熱鬧，偌大的太一宮道場被圍的水泄不通，十來個衙役拎著水火棍，守在太一宮大門前。
縣老爺也來了，沒穿官服，抱著一個男孩兒混在一大群人中，在外面候著。只有待選的童子少年們可以進道場，不過這會兒仙人還沒到，太一宮的大門也還沒開。
縣老爺姓李名誕，他懷中的童子，是他的小兒子李托，年方七歲。
「夫人吶，咱兒子還這麼小，選上了，他今後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你做這個做娘的捨得嗎？」李誕很捨不得這個兒子。
「哎呀呀，老爺，咱兒子要被選上了，以後也是神仙弟子，將來也是要做神仙的。」李誕的夫人倒很興奮。
「咱們家寄兒已是仙長弟子了，何必還要送托兒去？」李誕心中不舍，他有六個女兒，可就這一個兒子。
「那樣豈不更好，托兒去了就有個照應。」李夫人對此事非常熱衷：「五年前，寄兒做了仙人弟子，老爺你就從抄書小吏被提拔成縣令。這回咱們家托兒再選上了，老爺你怎麼也能做個知府了吧。」
李誕心中暗道：哼哼，知府是這麼好做的么？婦人之見。不過要真有個知府做，倒也不錯。
李托撇撇嘴，望著太一宮的紅牆黑瓦，心想：難道這個世界真有神仙妖怪？也是，我都穿越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李托是個穿越者，前世的他，在保護女朋友時，被劫匪拿刀給捅死了，再次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投胎轉世。
慶幸的是，李托投胎在當官兒的家裡，父母對他也頗為疼愛。
不過今天聽父母的說法，父親的官帽子還是姐姐換來的？姐姐李寄被仙人收留，父親居然就能做縣令。這樣看來，這個世界是真有神仙了。到底仙人選弟子是個什麼標準，我又能不能被選上呢？李托這樣想著，望著太一宮的眼神變得炙熱起來。
午時一過，天空中突然光芒四射，李托一抬頭，只見三柄流光溢彩的飛劍從天際呼嘯而至，三柄飛劍的光芒太過強烈，一時間，竟連太陽也抵不過它的光彩。
仙人到了。
整座城的人都跪了下來，片刻之前還人聲嘈雜的將樂縣，頓時鴉雀無聲。
乖乖，簡直比皇帝還威風啊！李托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心中浮現漢高祖劉邦的那句：大丈夫當如此也。
三位仙人飛臨道場上空，盤旋了許久，緩緩降落進道場里。緊接著，「喀啦啦」一陣聲響，太一宮道場的朱紅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瘦瘦高高的知客道人從裡面出來，站在門口大聲喊道：
「傳蕭真人法旨，未滿十四的，進去；年滿十四的，在門外候著。大家起來吧！」
眾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前擠，想把孩子先送進去。似乎只要先進去了，就一定會被仙人看中一般。一時間又熱鬧起來。
「擠什麼擠什麼！」當差的衙役早就看見了縣太爺，推開擠上前的莊稼漢，沖著李誕低眉順眼地一笑，道：「老爺您先請。」
李誕看了看懷裡的兒子，心中一嘆，對衙役道：「不必了，你替我把李托送進去吧。」
「是，老爺。」衙役小心翼翼的接過李托，架著膀子擠上門前，對那個瘦道人說：「這是我們縣老爺的公子，您多照應。」
說完就往知客道人手裡塞了一錠銀子。
瘦道人手往袖裡一縮，笑納了這錠銀子，在袖子里抖了抖，掂量著銀子的份量。
李托看到這一幕，笑了。
瘦道人回頭吩咐一個童子：「把小公子領到大殿去。」
「是。」道童應了一聲，就帶著李托往裡走。
道童走的很快，李托有點跟不上，心說：不知道我人小腿短嗎，走那麼快乾什麼？
拐了幾個彎，道童領著李托來到大殿外，冷淡的命令道：「在這裡候著，沒人叫你，不許亂動。」
「是。」李托學著道童剛剛的樣兒，笑眯眯地作了個揖。
「哼！」小道童看不慣李托的樣兒，哼了一聲，趾高氣昂地走了。
李托也不理他，抄著手，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外。殿外就站著一排道士，李托可不想給人留下什麼壞印象。
出來混，第一印象很重要哇！
半柱香功夫，大殿前站滿了人。前面的位置都被少年佔據了，李托年紀小，硬是給人擠到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差不多都是和李托一樣的兒童。
哼哼，這下看誰還敢搶我位子。李托阿Q了一把，自己先笑了。
不多會兒，偏殿已經有人出來了，出來時垂頭喪氣的，應該是落選了。陸陸續續的，垂頭喪氣出偏殿的人越來越多。
面試很嚴格啊！不曉得我能不能考上。
就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李托被人拐了兩下，一個肚子鼓鼓的赤腳小孩問他：「啥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吶？」
「不曉得，我也是第一次。」李托回答道，突然看到這小孩的肚子動彈了一下，好奇問道：「你肚子里塞了什麼東西？」
赤腳小孩看看周圍，神神秘秘的湊到李托耳邊：「是大公雞，我爹說了，這是孝敬神仙的，讓我揣在懷裡，別給人看見了，搶了去。」
李托笑了。
「笑啥？」赤腳小孩瞪了李托一眼。
李托豎起大拇指道：「你爹真聰明，這樣的好法子都讓他想到了。」
「那是，我爹在我們村兒有名的聰明。」聽見別人誇獎自己的爹，赤腳小孩頗為得意。
「不過你爹囑咐你別給人看見了，你怎麼還告訴我啊？」李托笑眯眯地問。
「你個兒小啊，告訴你，你也搶不走我的雞。」赤腳小子比李托高一些，居高臨下的藐視著李托。
靠！李托心道：這小子不傻啊。
有個這麼有趣的同伴，當然要接著聊聊。李托和他互道了姓名，知道了這赤腳小子叫雷晨飛，家住高唐村，村口有條河，河對岸還有座報恩寺，根據雷晨飛的說法，報恩寺的和尚也是會飛的，不過飛不了神仙那麼高。
「那他們能飛多高？」李托頓時來了興趣。
「跟我的大公雞差不多。」雷晨飛抬起手，比劃了下高度。
「這樣啊。」李托有點失望，看來這個仙俠世界，御劍飛行也一樣屬於稀有品種。
所謂稀有，就意味著難度大，門檻兒高，前者需要天分，後者需要機遇，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學會的。
兩人聊著聊著天就黑了，大殿外只剩幾個人，殿外的道人指著李托、雷晨飛和另外三個孩子，示意他們快點進去。
雷晨飛「哦」了一聲就跑，李托倒是不忘給發話的道人作了個揖，也跟著雷晨飛往裡跑。
大殿只開了一格門，李托雷晨飛他們進去了，那門就關上了。
殿中的高台上是一整排塑像，高大威嚴，正中央的神像最大，披著絲質道袍，道袍的袖口上綉著「長生久視，太一真神」八個字。
這座太一真神的塑像，讓人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舒適感，李托上輩子旅遊，也去過不少名山古剎，卻從來沒見過哪尊神像，有這樣的效果。
神像前站著三個人，為首的中年男子，額頭窄而高，身後一男一女，大約二十齣頭，一個捲髮男子，一個圓臉女子。
三人都是輕飄飄的，就像被人拽住的氣球一樣，只要一鬆手，就會飛走。
李托看見三人飄飄欲仙的風姿，心裡明白：這就是中午從天而降的三位仙人了。
圓臉女子神情肅穆道：「先拜過太一真神。」
李托二話不說，跪倒在地，開始磕頭。雷晨飛有樣學樣，跟著拜了起來，那幾個小孩兒也忙不迭的拜了拜。
就在李托磕頭的時候，那座太一真人神像的胳膊動了一下，抬手指了兩指，指的正是李托和雷晨飛。
圓臉女子道：「你們倆留下，你們三個從偏殿出去。」
這就算是錄取了？李托剛剛埋頭猛磕，並沒有看到神像的動作。
雷晨飛一聽自己可以留下，咧嘴一笑，掏出懷裡的大公雞，雙手遞到圓臉女子面前，道：「我爹說了，這是孝敬你的。」
「好，我收下了。」圓臉女子笑了，大袖一揮，這隻大公雞就從雷晨飛手中消失了。
李托沒敢笑，朝著中年道人作了個揖，道：「拜見蕭真人。」
中年道人一頷首，算是答禮。
中年道人姓蕭名道升，年已八十有餘，不過修道之人，只要有所成就，就會壽元大增，青春常駐，八十歲看起來像十八歲也不奇怪。他身邊一男一女，都是他的得意弟子，捲髮男子叫左松生，圓臉女子叫趙玉。
「你們去後殿吧。」蕭道升吩咐二人離開。
「是。」李托恭恭敬敬地拱手離開……
眼看李托他們走遠了，趙玉對左松生道：「那倆個娃娃，資質都很不錯啊，都是有緣修道的，看來以後也是我輩中人。」
左松生面無表情道：「有緣無緣，等他們過了登天門再說吧。」
「嗯，過不了登天門，就是與我太一道無緣了。」趙玉點頭道，接著只聽蕭道升道：「此間事了，我們走吧。」
「是，師父。」
趙玉左松生雙雙應道，師徒三人御劍而起，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