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讀氣運歌 萬般皆下品
四月初一這天，文重將李托他們領到經院的講經堂，便離開了。
講經堂里桌子一溜排開，前低后高，桌上擺著一本書，和一套文房四寶。沒有凳子，也沒有蒲團，看來是要站著讀書的。
李托他們來的最早，後來又有不少人進來，其中還有幾個小姑娘。
一個大袖飄飄的老道進了講經堂，一身天藍鑲邊的深藍道袍，腰中系著根紫色緞帶。老道姓韓，自號坎離道人，按桌子高矮分了座位，便領著眾人開始讀書。
說是讀書，實際上就是跟著道人念，畢竟不識字的孩子是多數。李托倒是認識這些字，這書叫《氣運歌》，開篇第一句就是——
「萬世太平基，需從方寸立。」
這話李托還是明白的，方寸是心的意思，整句話就建立萬世不朽的基業，需要從心中開始。
不過到了後面的「天道數生氣，人道氣轉數」，李托就完全不知道所云了。
要學的東西很多啊。身為穿越者的李托，在這個神仙滿天飛的世界里，目前還看不到自己有什麼優勢。
讀了三遍《氣運歌》，坎離道人就教導眾人習字，先教了執筆的方法，再教了一橫，就吩咐眾童子寫一百個一字。
李托前世在少年宮學過書法，只是玩心重，練了兩年就丟了。長大成人後，因為性格急躁吃了不少虧，後來學會釣魚，才慢慢修身養性，打磨去了那點急躁。丟掉毛筆字，李托一直有些遺憾，今番再次提筆，心中感慨：轉世重生了，算不算是而今邁步從頭越呢？
蘸了蘸墨，李托微一凝神，揣摩了下幾個字的架構，提筆寫下了一句——
萬世太平基，吾輩心頭立。
「嗯，字不錯，心氣也不小，之前練過吧。」坎離道人從李託身邊經過，停下問道。
「是。」李托也不掩飾，老實答道。
坎離道人心中滿意，萬事開頭難，初學的童子是最難教的，經堂里有這樣的學生，就可以省力一些，當下便道：「你不用寫一了，專心臨摹《氣運歌》吧。」
「是。」李托說完，收斂心神，心無旁騖地臨摹《氣運歌》。
《氣運歌》有千餘字，以李托的書法造詣，一上午根本臨不完，只寫了一百多個字，早課就結束了。李托本想接著繼續寫，雷晨飛拉著他的胳膊就走，李托手一抖，大字加點變太字。
「不必急於一時。」坎離道人似是看出李托的心思，說道。
「是。」李托收拾好文房四寶，在講經堂外的洗硯池裡，與眾童子一起將筆硯洗凈，放回桌子上。
雷晨飛餓壞了，急著要走，李托按著雷晨飛的脖子，向坎離道人鞠躬告辭。
「去吧。」坎離道人微微一笑，大袖一揮，讓他們離開。
出了經院，李托看見文重，便上前施禮。
「師兄。」
文重點頭回禮。
李托五人來到水穀道場，文重讓眾人吃快一些，說是下午還有事。
五人很快吃完，文重領著四人去了執役司，路上文重解釋說：「先去的，選擇的餘地大一些。」
到了執役司，李托發現有人早早就來了，想必是午飯也沒吃，就來排隊了。
「你們去那邊等，我去排隊。」文重吩咐四人。
李托一看，有資格排隊的，都是如文重一般的青衣道人，自己這樣的灰衣道童，只能在一旁候著。
李托是准弟子，只能穿灰色道袍；文重是太一道正式弟子，穿青衣道袍；胖瘦道人那樣的外事弟子，也只穿個鑲藍邊的青衣道袍；講經堂的坎離道人身份高一些，穿藍色道袍，他有正式的執事，所以配了條緞帶。
這是個等級分明的世界，人與人之間的高低貴賤，看衣服就知道了。
李托到手的是一塊方形黑色號牌，正面寫著個「役」字，下方是李托的姓名，反面有幾排細小的文字，是太一道的《弟子規》。李托明白，這就是他的身份標識了。太一道規模太大，弟子太多，有什麼事情，肯定是只認牌子不認人的。
規矩真大啊！李托暗嘆。
洒掃庭除，地點：掌教居所，時間：八年。
文重領的四個活兒，屬上面這個最緊要，按文重的想法，李托去最好。在他看來，李托在幾人之中最穩重，犯錯的可能最小。
「師兄，讓我去吧。」李巴石急不可耐的開口了。在山上呆了這些天，他算明白了：自己舅舅基本上啥也不是，論等級，舅舅不過和文重同等，都只是青衣弟子。而太一道的青衣弟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以往耀武揚威的本錢，現在早就沒有了。
這次要是能去掌教真人那裡，就有機會出人頭地。但是，如果文重師兄不讓我去，怎麼辦？
關心則亂，李巴石已經亂了分寸，眼巴巴地看著文重，只盼著文重能夠點頭。
文重雖是青衣弟子，年紀卻也不大，他沒料到李巴石先開口了，也不好直接回絕，就看了看李托，等著李托也開口索要這個任務。
李托卻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見李托無意，文重不再遲疑，對李巴石道：「那好，就由你負責洒掃掌教院。」
李巴石大喜，笑的嘴巴都咧開了。在他看來，這麼好的事兒，居然沒人跟他爭，這幫人簡直蠢的要命。
接下來，青爐殿需要一名丹藥童子，石堅領了；百草園需要個採藥童子，雷晨飛看李托沒反應，上前領了。
最後一個活兒，經院藏經閣管事坎離道人，需要一名書童，李托上前領了。
去掌教庭院洒掃庭除，當然有可能獲得貴人青睞，攀龍附鳳，可這不是李托想要的，他要做蒼天大樹，而不是喬木上纏繞的絲蘿。
去青爐殿做一名燒火煉丹的童子，去百草園做個採藥童子，自然可以獲得寶貴的煉丹經驗，可以學會辨別百草、侍弄靈藥。這些都很好，可這些都不是目前的李托想要的。
在李托看來，修仙是個技術含量高的工作，既要理論基礎，也要身體力行，可算是理科工科相結合。李托的想法是，先掌握好理論基礎，再身體力行。
理論是對於規則的理解和總結，而前人的經驗，就是黑暗中的那一點亮光，指明了道路的方向。掌握了前人的經驗，融會貫通，就等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修起仙來自然事半功倍。想要將來有大成就，深厚而紮實的理論，是必不可少的。
前人的經驗在哪裡？前人的經驗在經院的書本里，在坎離道人那裡。
無論是給掌教掃地，還是學採藥煉丹，都比不上去藏經閣，給坎離道人做個書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