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針鋒

聽到趙羽那一聲不賣后，殷離臉色微變，似是有些意外。

不過他馬上就又變得平靜，看著趙羽道：「我說兩百仙玉，是把我出的那一份力算在了裡面。」

趙羽第一時間說不賣，固然是因為覺得價錢低，同時也是因為他覺得把獐子賣給一個共同圍獵的人有些不是滋味，那樣的話，簡直就像是殷離在雇他們這些人一起圍獵一樣。而他，就算資質再差再不如人，也不願有絲毫的受雇於殷離的嫌疑。大家一起出來圍獵，就算實力有強有弱，身份上卻是對等的，這才是他一直都不排斥這種共同活動的原因。

見趙羽依然不說話，殷離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又道：「既然你不願賣我這個人情，那好，就按正常的價格來好了。我給你三百仙玉。」

殷離故作淡然地說著，並伸手去解纏在腰上的錢袋。

三百仙玉，這個價格還可以接受，同行的杜雄等人莫不如此覺得。不過，那邊趙羽還沒答應呢，殷離就已經解錢袋去了，如此理所當然不容改變的架式，是不是未免太不把趙羽當回事了？但想想殷離的風評和曾經的作為，大家就又覺得正常了，不如此，那還是殷離嗎？

殷離自小家境不好，過的相當壓抑，而且平時沉默寡言，幾乎沒有朋友，他將來成為一個殺人犯估計都不會有人意外。但是自從前年年初時他道基品質進階到第二階段亮如星，殷家便一下得到了許多親友鄰里甚至是渭城富戶的資助，他也從此過上了「上等人」的生活。然而他終究沒有上層人物的底蘊，空有資質和實力，處事風格上卻還是像原來那般狹隘。只不過原來他需要壓抑，現在「發達了」卻是不用了。

為了融入上流，他一方面待楚雲落和江不凡這樣的人極好，從不起衝突；另一方面，為了避免在一些場合下說出不合時宜的言語，他越是在大場合里越是沉默，反而營造出一種沉穩、冷酷的感覺。但是對「下等人」就不一樣了，他似乎認為「下等人」活著就該是為他這樣的「上流人物」服務的，說起話來頤指氣使，明明和他沒半點關係的人也會被他當成奴僕。

趙羽等年輕人能夠忍受他，唯一的原因恐怕就是由於他通常都是和江不凡、楚雲落等人一起出現，當著那兩人的面還算懂分寸。

這回好了，雖然楚雲落和江不凡全在，他卻是對那獐子動了心，第一回在這樣的場合下站了出來。他對趙羽的那種說完話就直接掏錢，也不問趙羽答不答應的態度，完全就是他的自然流露。

趙羽本來還沒那麼堅定不賣，一看殷離的動作，立刻再沒了半點猶豫，以非常生硬的語氣道：「我說了，不賣！」

殷離愕然停下了解錢袋的動作，抬頭看向趙羽，只看他的神情，顯然是完全沒考慮過趙羽還是說不賣。

「你嫌少？」殷離面色愈冷，直視趙羽問道。殷離身材瘦高，微低著頭凝視趙羽，還沒明顯動怒就顯得殺意升騰。

「我說了，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它，現在你就算給我一千仙玉，我也不賣。」趙羽平靜道。

「你不想賣就不賣？若非有我追趕在先，雲落追趕在後，你能抓到他？」殷離嘴角微抿，第一次笑，卻是冷笑，寒聲道。

這時那杜雄忽地看著殷離不悅道：「你如果這麼算，那我們這些人人人都有功勞，若非我們圍追堵截，誰也抓不著這獐子。難道還要讓趙羽按功勞分錢不成？如果這樣，那這圍獵時誰抓到獵物就歸誰的規矩還要它做什麼？你之前得到的獵物比誰的都多，怎麼沒見你分過？！」

「是這麼個理。」

「對。」

「趙羽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杜雄的話，說到底，這種圍獵主要是為了鍛煉，其次是為了大家一起聚在一起玩玩，殷離非要往功勞大小和錢上扯，立刻就犯了眾怒。

就在這時，趙羽也是看著殷離冷笑道：「你是有功勞，但我的功勞才是最大的吧，就算從今天開始改規矩，也是我先買。」

殷離本就已經因為眾人的指責而變了臉，火氣無從宣洩，趙羽這突然又是一炮轟來，終於讓他徹底變了臉。

「你找死？！」殷離直視向趙羽的眼睛，寒意森森地問道。

趙羽明知打不過殷離，還是寸步不讓地道：「我就算把它剁了喂狗，也不賣你。」

「呼！」

殷離左腳前跨，一步便接近了趙羽，揚起右拳便朝趙羽臉上轟去！他雖是未用任何神通，但氣感期亮如星的道基本就更大程度地提升了他的體質，所以他的拳力和速度都比趙羽那個境界的強上一些。眨眼之間，他那一拳就幾乎到了趙羽臉上，直到這時旁邊才傳來杜雄等人的驚呼聲。

趙羽的身手雖不強，但也不差，再加上早有了防備，眼見殷離那一拳轟來，身體猛地後仰，同時僅以左腳蹬在地上為支撐，抬起右腿就朝殷離小腹踹去。這一下連消帶打，連旁人都看得暗暗喝彩。

都天仙界修行之風極盛，修行初期身手很重要，是以渭城武風很盛，趙羽這些年輕人因為經常鍛煉，還有要參加每月一次的浮光會，所以都有些身手。趙羽更因性格使然，散慢時能比誰都散慢，可一旦認真起來，簡直就跟換了一個人一般。

殷離那迅猛的一拳幾乎是貼著趙羽的鼻子尖飛了過去，但趙羽的那一腳也沒有蹬在殷離身上，殷離空閑的左臂緊急下揮，「砰」地一聲從內側格在了趙羽的腳腕上。

兩人各自攻了一記，不待再戰，旁邊已是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喝：「住手！」

十七人中只有一個女子，便是楚雲落。趙羽和殷離依然兩人互相瞪著，卻不得不停了下來。這時江不凡也走了上來，一起出面調解。

很顯然，楚雲落和江不凡對殷離有些失望，但殷離畢竟不是他們的下人，所以他們也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至於對趙羽，他們自然是只有安慰，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不過，楚雲落和江不凡卻是因此完全加深了對趙羽的印象，因為換了一般人的話，就算不會賣給殷離獐子，但八成也會像趙羽這麼強硬。

原本一場和和氣氣的圍獵，就因為殷離的破壞規矩而提前結束。大家又順著原路返回，用了大概一個時辰出了月牙山。

月牙山東西走向，長約兩百里，寬約三十里。渭城就在月牙山南麓的山腳下，總共才兩千多居民，但面積倒是不小，依著山勢拉成了東西走向的一條長線。

從月牙山入渭城的路有五條，由於眾人來自渭城各處，便早早分道而行。

趙羽用一根粗樹枝扛著那隻獐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同行的已經只剩下杜雄一人。兩人家離得沒多遠，但由於性格上有差異，一直都只是好朋友，而沒能成為好兄弟。

「過幾天就是月末了。」杜雄邊行邊道，語氣頗是嚴肅。

趙羽道：「你擔心殷離在浮光會上對付我？」

「他最近風頭正勁，咱們這管浮光會的就那幾個人，莫不很看好他，只要他私下裡走動一下，很容易就把你提前安排成他的對手了。」梁雄認真地道。

趙羽不由皺眉。

都天仙界普通人類和修仙者一方佔據了整個都天仙界約五分之二的面積，內中共有九大仙都，是整個仙界規模最大的城池，還有二百零六紫府，是規模僅次於九大仙都的大城。浮光會，正是二百零六紫府中的浮光城在轄區內所舉辦的每月一次的大會。渭城在浮光城轄區內，每月亦要在本城舉辦一次小型的浮光會，以揚修行之風。這浮光會由來已久，漸漸地還演變成了一條進入宗門修行的捷徑。不過，像渭城這樣的小山城，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宗門來的。

浮光會的宗旨自然是好的，但在他們這種小地方，主持浮光會的都是本城人，確實會出現不公平現象。

「反正只有每個月的前兩名才能前往浮光城，向來沒咱們這些人的戲，這個月的我不參加了便是。」趙羽皺眉道。

「也只能這樣了。你們之前打鬥時沒用神通，還看不出來你有多大劣勢，一旦用上神通……」

杜雄話沒說完，趙羽已是搶著苦笑道：「十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唉……」杜雄也不由嘆氣，道基的境界，真的是他們這些人永遠的痛。

都天仙界終究是修仙者的天下，高階修仙者的大神通簡直有毀天滅地之能，就在半年前，在都天仙界南部還發生了一場也不知是什麼境界的超強者的大戰，留在空中的一道道空間裂縫就像是天空的傷口，吞鳥吸雲，遮月掩星，過了三個月才緩緩消失；據說那一戰還讓流經浮光城等三十餘紫府的瀾江改了道，只是在大水中淹死的百姓就不知有多少萬。

九大仙都與二百零六紫府合稱仙都紫府，與其背後支撐的各宗派一起維持著都天仙界的秩序，近年已經很少發生修仙者間戰鬥卻傷及大量無辜百姓的事了，半年前的那次則被懷疑為有妖族或魔族的人參與。

半年年的那場戰鬥發生后，都天仙界南部包括浮光府在內的六十餘紫府一起發動人力徹查此事，直到一個月前才不了了之。趙羽和杜雄都還記得，當時天空中總有穿著宗派服飾的人在天空中飛來飛去，渭城的每個人都被至少盤問了數遍，問大戰前後見沒見到過可疑人物，有沒有在近期內見過不尋常的異像，有沒有看到過不明死屍。天可憐見，但凡能飛的莫不是靈感期修士，比氣感期高了整整一個大境界，卻全都一個個如臨大敵，被當做普通的獄吏一般使喚。

總之，影響修士實力的最主要還是道基境界和神通，像身手，也就前期會有些作用，後面的作用就越來越小。那殷離的道基品質是氣感期亮如星，比趙羽的亮如螢高了一個境界，而且是關鍵性的一個境界，所以，一旦用上神通，趙羽真的完全不是殷離的對手。

但是，就這麼為了躲殷離而放棄參加浮光會，也未免太窩囊了些。今天的事一傳出去，恐怕鎮上的所有同齡人都能知道自己不去浮光會的真正原因。

那就去？或者找個更好的不去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