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叫清平

要死了么？我真的要死了么？可我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一個個雜亂紛飛的念頭在小小人兒的腦袋裡像是一張張被敲上了印跡的白色卡紙，從半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可在這中間，小小的人兒又感覺得到有規律可循，好比是一快快排列在一起的多米諾骨牌，一個個念頭都被刻印在了上面，一塊接著一塊得向後倒去，前塊緊緊噬著后一塊，順序井然，可卻又壓迫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嘻嘻……看著樣子你是等不及了吧，姐姐馬上就吃你。」

天妖鳳看到了小小人兒的異樣，笑著向下踩了踩，將小小人兒小小的腦袋又往下摁了摁。尖利的指爪收縮，在小小人兒的臉上劃開了一道血口子。

小蛇般的鮮血涓涓地流淌下來，在地上蜿蜒。

我流血了，我真的要死了么？這次難道我真的逃不過了？！

可我不想死！

小小的人兒還在混亂地思考著。鮮血流淌下來，滴在黃土地上，瞬間就被飢餓的土壤所吞噬。小小的人兒忽然間像是突然受到了什麼刺激，瘋狂地扭動了起來。

「真是等不及了！」

天妖鳳看著小小人兒掙扎的模樣，皺了皺好看的眉頭，將腳微微向上抬了抬，然後重重踩下！

「嘩！」

一石激起千層浪，兩指彈出萬般音。

天妖鳳的背後的空氣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了的水塘，層層疊疊的清風蕩漾開去，連綿，卻給人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彷彿是整層的空間都在崩碎，碎成浪濤，碎成泰山，鋪天蓋地的碾壓過來。

「嘭！」

天妖鳳不肯後退，掙扎地轉身，卻被一股清風重重地拍上，連綿的力量瘋狂的襲來，不禁讓她喉嚨里一甜。

這是就氣，將氣化入這空氣中，再以氣趨之，層層疊疊得，變如海浪般而來，一層更重於一層，對於退敵，這是最有效的了。

「嘩，嘩，嘩！」

清風蕩漾開去，天妖鳳不住地後退，終於在後退中站定。

清風裡，走出來一個老和尚。

「該死的禿驢！不去吃你的齋飯，來妨礙我做什麼！！」

天妖鳳看見老和尚，瞬間就怒了，一根根黑色如墨的羽毛從手臂的前段脫落，不住地在半空中上下飛舞著。隨後，一節節井然有序拼湊在一起，毫無縫隙的銜接成一柄黑得透亮的長劍。

長劍光滑，流暢的邊緣上透著令人窒息的鋒利，看不出是黑色的羽毛拼接在一起，倒是像由一整塊墨石細細地打磨而成。通黑的劍柄被天妖鳳握在手中，長劍輕輕地顫抖著，發出「咻，咻」的聲響。

天妖鳳沒有留手，因為她從剛剛自己被震退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了這老和尚的不凡。

「禿驢！你當真不退！」

天妖鳳見老和尚遲遲為作反應，又是一喝，幽黑色的長劍似是剛剛出鞘，發出了令人心悸的錚錚劍鳴。

老和尚沒有理會，只是微微地抬了抬手左手，古樸的袖袍便是「嘩」的伸長，銀蛇出洞一般咬住了小小人兒的腰，一圈圈地纏繞了上去。

老和尚還是沒有說話，但他的行動已經證明了一切！

「嗡！」

天妖鳳也不再廢話，怒目圓睜，凶光畢露，單握著劍的右手用力向上揮去，黑幽幽的長劍便在空中畫了一個及順暢的圓弧。

圓弧出現，凝結成一道近乎是實質的彎月，黑光逼人，妖氣衝天，對著老和尚和小小人兒的方向狠狠地切去！

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搶走！

老和尚沒有停頓，似乎根本沒有理會到利刃的襲來，又是微微地縮手，纏繞在小小人兒腰上的長袍便「倏」地回拉，將小小人兒扯向自己的方向。

我沒死！

這是小小人兒的第一反應，感覺到自己的腰間被一種極柔軟卻又有力的東西纏繞時他便意識到了。然後自己就被高高的扯起，被拉向一側。

我不會死了，我可以活下來了！

小小的人兒滿腦子都在思考，止不住的思考，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背後涼嗖嗖的一片，該死，那是是危險，致命的危險在襲來！

黑色的劍弧已經挨著了小小人兒的後背，彷彿再一向前，就可以將其開膛破肚。

該死，難道終究是逃不掉了么！

想到這，小小的人兒卻是冷靜地沒有掙扎，因為他知道這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戰鬥，不是凡人所能插手的戰鬥！

老和尚的左手還是微微抬著，他的口中卻是突然的低喃起來，右手緩緩地伸出，掌心向上。

金光灑下，將那一隻手沐浴成金黃。小小的人兒費力地抬頭，看見那隻手掌上，竟是有著經文在涌動，像是一隻太陽在手掌中不斷地燃燒，不斷地燃燒，將一切熱量都灌注在手掌里。

然後，這一掌便重重地拍了出去！

這一掌雖然看起來慢，但片刻便是千里，直接躍過了小小人兒的背。金光大現，狠狠地揉碎了黑色劍弧，馬不停蹄的向前，呼嘯著沖向欲轉身逃跑的天妖鳳。

怎麼可能！連瞬間都抵擋不住么！

看到老和尚伸出的手掌，天妖鳳便預料到了自己不可能戰勝他，甚至都傷不了他。所以天妖鳳本能地轉身，想要逃跑。

自己打不過他，難道對善於飛行的天妖鳳來說，還逃不掉嗎？

不過，她沒有了機會。

金色的手掌還在向前，又是一掌拍開了拼湊成盾牌形狀的黑色羽翼，瘋狂往前撲去，地砸在天妖鳳嬌嫩的脊背上！

黑色的羽翼紛飛，像極了散落而下的黑色的上好綢緞。

這不可能！

「嘭！」

手掌砸在天妖鳳的脊背上，就在與此同時，便將後者擊得粉碎，擊成一團黑色的煙霧，眨眼間就被金光所吞噬，連妖丹都未曾留下。

妖丹，可以說是一頭妖獸身上的第二顆心臟，不會跳動，但比心臟還重要。沒了心，妖獸很難活下去，但沒了妖丹，那一頭妖獸便是比死無疑。所以一頭妖獸一般都會把自己的妖丹修鍊得堅韌無比，在關鍵時刻，可以起到翻盤保命的作用。

不過現在，天妖鳳堅韌的妖丹就這樣被金燦燦的手掌給拍碎了，連渣滓都沒有留下。

一切，又歸於平靜

「呼，」

老和尚輕吸了口氣，將提在手中的小小人兒放下。

小小的人兒雙腳剛著地，便是一跪不起。

「多謝大師的救命之恩。」

「阿彌陀佛，小施主何必多禮，你我本是有緣才相見，順手而為之。」

老和尚笑呵呵的，也不伸手，任由小小的人兒跪在地上，自己笑而不語。

「求大師救命！」

「現在又無人害你，何談救命？」

「大師不幫我，我隨時可能會死，現在處於妖災，妖獸橫行……」

小小的人兒跪在地上，不住的乞求著，因為他知道，自己能否活下來的命，就在那一臉笑意的老和尚手上。

世界真是奇怪，每個人的命卻又要求著他人來救。

「人總會死，等到那時候，你的命又有誰來救？」

「無人能救，大師。」

「那又何談救命？」

「大師，我想要活下去。」

「你現在不是活生生地跪在我的面前嗎？」

「可是大師，我……」

「你眼中有不舍，你當真確定能斬斷世俗紅塵的羈絆？」

「我……」小小的人兒沉默了，他自己的確是不願意離開這世俗的，雖然世間殘忍，但小小年紀的他卻是有著太多的不舍。

可是，又有一個念頭在盤旋，揮之不去。

我要活下去！

「大師，不是說佛度有緣人嗎？」

小小的人兒抬起頭來，雙目里滿是堅定

「唉，罷罷罷，起來罷，隨我走就是了。」

「是……」

小小人兒一聽，興奮地站起來，跪久了的他腿又一軟，險些再度跪下。

「走吧，隨我回寺里去。」

老和尚說著，就拉著小小的人兒向前走去，小小的人兒沒有什麼力氣，卻是走得飛快，他直覺得自己輕輕地向前邁步，兩旁的風景便開始倏倏地瘋狂地倒退。

活下來的感覺，真好！

「你叫什麼，」

行走間，老和尚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我……我忘了，」

小小人兒回答著，將他的腦袋深深地低了下去，他有名字的，是父母親取的。但是在他的母親發瘋的那段時間裡，自己為了活下去，為了也讓自己的母親活下去，便瘋狂地掙扎著，拚命思考著如何在這殘忍血腥的時間裡活下去，整日思考以至於忘了自己的名字。

「呵呵，這不打緊的，我是慧字輩的，你叫我慧空大師就好了。」老和尚依舊笑眯眯地打量著小小人兒深深埋下去的腦袋和瘦削的臉龐，笑道，「你在我之下，是清字輩，我又看你面藏悲傷，暴戾的神色，望你能平靜自己的本心，便取單名一個平字，你可否滿意？」

「是，」

小小的人兒不敢反駁，低聲應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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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災，還有四個月。

大地，仍舊枯黃，如敗葉般透不出半點生機，勁風刮過，「沙沙」地摩娑著地面。

我叫清平？

小小的人兒思量著

「逃到哪，不是都一樣嗎？」

揚起的塵埃中，發出了一聲小小人兒沒有聽清楚的嘆息。

風兒呼呼。

一老一小從黃土地上跨過，揚起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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