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名將覺醒
比武大會的當天晚上,吳傑就讓花榮大哥將雷火請了過來。「雷兄!深夜打擾,不勝惶恐,還請海涵!」見到雷火風風火火地趕到自己的房間,正在看地圖的他,忙面帶謙意地和他打招呼。「不用客氣,請坐!」見他像根擎天柱樣的站著,吳傑客客氣氣地向雷火道。這裡是他的副團長卧房,沒有任何奢侈的擺設,除了多一套桌椅和一張大的軍用地圖外,一切和普通士兵的營房沒有絲毫差別。楚國軍中規定團長級別的軍官可擁有一套兩居室,住單獨的小院落。吳傑的院子里種了好多的銀杏和丹桂,順著敞開的窗戶,樹木的清香飄渺沁人心脾。環境雖談不上令人心曠神怡,但也還算賞心悅目。
雷火毫不客氣地坐下,喝著吳傑親手倒的他們駐軍區滅日要塞的特產——燒刀子酒,眉宇間讓人不塞而栗的冷意似乎也有些解凍。「大人,您找我來所為何事?」他顯然覺得很不可思議。無數人包括申懷大將、金浩少將都不敢明目張胆地用他,免得給內務部的人渣抓到把柄大做文章。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只是想不到現在居然被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啟用,哪能不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吳傑淡淡地一笑道:「不怕您見笑,我是請您代我統領全團的弟兄的。」一言既出,著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雷火不卑不亢地道:「大人,您開玩笑吧?」他眼神中那抹驚訝之色瞬間即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智慧之光。看在眼中,吳傑暗自在心中點了點頭,笑嘻嘻地嘆了口氣道:「說實在的,我只是一名運氣好得離譜的見習戰士而已。碰巧老天爺不長眼讓我殺掉了斷鵬,升遷到了今天的位置。但是,如果讓我統領一千名士兵參加最艱巨最危險的一個又一個的極端任務,我是絕對不能勝任的。」吳傑實話實說,混亂天下里這些NPC們可都是有自己思維的,要想獲得他們的認同,只有將心比心。誰如果僅僅把他們當成是NPC,那麼後果肯定很嚴重......
收起笑臉,吳傑又嚴肅無比地道:「畢竟我要對我手下的一千條性命負責,我不想因為我的無能而斷送他們。所以,就拜託給你了。」雷火像是頭一次認識他一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臉。吳傑也一點不退縮地回望著他。雷火詭異絕倫地笑道:「你就不怕我這敗軍之將把你拖累得要撤消番號,再次成為普通士兵,甚至殺頭?」吳傑針鋒相對地冷笑著回答:「放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自己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和你無關。」雷火明顯地呆了一下,沉吟不語。他臉上忽喜忽悲陰晴不定,似乎正經歷著最激烈的思想鬥爭。勇敢、果斷、膽量過人。眼前的年輕人簡直就是自己當年的翻版!對了,還有一種看似人畜無害,實則老奸巨猾的智慧。這種與年齡完全不相匹配的謀略和魄力,形成了一種不可阻擋的獨特魅力,深深地打動了自己那顆早已冰冷的心。
是繼續被埋沒於普通士兵中間,永遠沉淪酒鄉妓寨,還是趁著尚有一股血氣,在老朽之前再賭一把?!雷火的心裡宛如翻江倒海似的混亂著。看他難受的樣子,吳傑再也忍受不住強迫他人的不快,霍然站起朗聲道:「算了,就當我沒……」下面的話宛如被利刃截斷般戛然而止。因為他清清楚楚地聽見,雷火以不容置疑地語氣謝絕道:「對不起,大人。下官無德無能恐怕難以勝任。何況下官還是戴罪之身,貿然行事恐會有諸多不便。」
聽著他那絕決地話語,吳傑的心一下子像掉入了萬丈深淵。本來見他打斷自己的話,以為他會同意自己的請求,想不到等來的卻是不容置疑的拒絕,於是強忍著心中的萬丈怒火,朗朗地笑道:「此言差矣!雷兄乃是高瞻遠矚之人,豈能援用世俗之眼光欺瞞小弟?須知當今秦國大軍壓境,要塞上下無人不知危機一觸即發。若不趁此良機崛起,恐怕日後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雷火卻是淡淡地道:「大人所言下官不敢苟同。下官早已對武事心灰意冷,只願畢生如此平平淡淡度過就好。」
吳傑見他油鹽不進,不由勃然大怒道:「難道你就忍心繼續看到巴圖、戰天這樣的無辜將士,慘死在秦國鐵騎的刀下嗎?」
雷火呼吸一滯,沉默不語。
吳傑深深地吸了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雷兄,請恕小弟無禮。以小弟猜想當晚如非您也出手引開了大部分追兵,相信歐陽老大他們恐怕也難以苟存至今。可是不知道當時您有沒有一種虛弱無力的感覺?感覺一個人的力量是那麼的單薄、脆弱?但小弟卻真正地感覺到了。那晚小弟耳邊不斷地傳來平日里親如手足的兄弟們瀕臨死亡的慘嚎,他們是多麼的無辜啊!為了一點點微薄的薪水,夜以繼日地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即使死後,也沒有得到任何的榮譽,僅僅是蘆席一卷草草掩埋於黃土之下。我倒是活下來了,還成為這狗屁的副團長。可這些都不是我不想要的……我只要他們活過來……那些兄弟們的音容笑貌一輩子都深深地銘刻在我的心裡!」
說到此處,想起遊戲中那些被生活壓迫地戰友們和現實中那些還在貧困線上掙扎著的百姓們,吳傑的聲音忽然嗚咽了,語調更加悲憤,「我醒過來后的第二天,默默地在兄弟們的碑前坐了一天一夜,期盼聽到往日的歡聲笑語。可我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耳邊呼嘯的始終是那如泣如訴的慘叫。我哭了。我本以為從現實中被迫放棄自己的奮鬥理想后,再也不會流一滴眼淚,以為眼淚早就在那時流光了,可我還是哭了。但我保證無論在現實中還是在這裡,那都將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哭泣。我跪在碑前,向蒼天厚土發誓,以靈魂、血肉、生命、榮譽,以我所擁有的最珍貴的一切發誓:從我天涯別離離開靈碑前的這一刻起,我將重新活一次。我要為所有犧牲的戰友,以及所有健在的戰友,和我親愛的祖國,爭取到原本就應該屬於我們的一切榮譽和利益。即使拋頭顱灑熱血亦在所不惜!」
「砰」地一聲,只見雷火的那一雙鐵掌青筋暴吐,右掌猛然拍在他眼前的桌子上,楠木造就的茶几片片碎裂,被砸了個粉碎,之後人也霍然站起,雙目血紅地瞪著吳傑。
雷火怒吼道:「我不知道這些?我爭取過的比你少?你睜大眼睛看看……現在的我就是你日後的下場。誰會同情你?誰會支持你?誰會可憐你?沒有,一個都沒有。沒有人了解你做的一切,永遠都沒有。有的就是落井下石、過河拆橋……那次1團本來是第一個衝出重圍的,但為了挽救其他兄弟部隊,反覆沖回去九次。九次呀!嘿嘿……現在說來真是輕巧……可其中的堅辛,誰能理解?!」
「嘩!」雷火的袍子驀然爆裂,露出雄偉傲岸的上身肌肉,那上面布滿了數不清的傷疤,宛如無數只猙獰的蜈蚣在慢慢地蠕動著。
「看到了嗎?這就是那次『風暴』戰役留給我的紀念。可事後呢,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我說話。如此犧牲又有什麼意義!我真傻,用全團兄弟們的性命換回來的居然是無盡的譏諷嘲笑。戰死的兄弟們啊,你們的英魂不遠,我孟懷安對不起你們啊!」
吳傑靜靜地聆聽著雷火的控訴。是的,他的經歷跟現實中的自己何其相似啊!他有這樣的心情自己比誰都能理解。只是他吳傑必須拉他走出自己的心理陰影。是的,命運不公平,可我們還應該有不屈的精神,否則,就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如果我們努力爭取了,畢竟還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反之連最起碼的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想通這一點,吳傑陡然冷靜無比地道:「那你為什麼不去死?你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對不住你的兄弟們,可你又為他們做了什麼?」
雷火驀然一怔,彷彿不認識地看著眼前的人。彷彿想要通過他的眼睛看透他整個人似的。但吳傑亦毫不畏懼地對望著雷火道:「你說呀!……不會說話啦?我替你說!」說著隨手將從花榮大哥手上要過來的一疊厚厚的借條扔到了雷火的臉上。其實在內心裡吳傑也一點底都沒有,因為這樣會徹底地激怒雷火,甚至他都覺得自己瘋了,假如雷火怒火攻心,以自己現在的等級實力未必就能夠擋得住他。不過,他吳傑不後悔。如果能夠在挨上他一頓毒打甚或被他打掛,卻可以讓雷火覺醒的話,他樂意這麼做。不僅是「戰國風雲」這個史詩級的陣營任務,還有他在混亂天下里的夢想,總之一切都是為了未來!
只是他預料的情況沒有出現。
雷火默然出神地望著那些借條,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見他似乎無動於衷,吳傑只有繼續「火上澆油」道:「從那次『風暴』戰役后,你一直沉迷酒色,不斷地借錢狂嫖濫賭,麻醉墮落自己。對,你是受了委屈。可是,現在那些已經逝去的兄弟們的家屬還蹣跚地掙扎在飢餓邊緣的時候,你自己卻花天酒地地墮落著。難道你就是這麼對待死去的兄弟的嗎?沉淪的傢伙,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和我討論『兄弟』這個高貴無比的字眼兒?」
雷火啞口無言地聆聽著,雙目閃耀著晶瑩的淚影。在這個比自己還小十歲,乳臭未乾的「天外人」少年身前,他驀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渺小懦弱。此時,他全身都在顫抖著。因為吳傑的話一字一句都像一根根尖銳的利針狠狠地扎在他內心的痛處。
吳傑此刻冷靜得像是冰封千年的雪山,將他一絲一毫任何輕微的動作都收在眼裡,於是以平淡的語氣將現實中自己的人生遭遇原原本本地說給他聽,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彷徨,然後一字一字地道:「孟懷安,如果你還是條漢子,就和我攜手糾正這不合理的世界,重鑄一個清朗乾坤。如果你是個孬種,現在就爬出這裡。明天,滅日要塞的每個人都會知道,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不過是個靠借貸飲酒消愁的蠢貨而已。再也不要自稱什麼雷火,因為你根本不配。」
雷火猛然抬頭,惡狠狠地盯著吳傑,也是一字一字地道:「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實現?」
見終於說動了雷火,吳傑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只是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道:「你又憑什麼認為我不可能實現呢?剛才我就說過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我們去爭取了,就還有希望,可要是我們不去爭取的話,那就什麼機會和希望都沒有了。而且,如果我們努力了,就算失敗了,我們也沒有什麼好後悔。你要明白,世界上沒有比腳更長的路,也沒有比人更高的山。你說呢?」
兩雙犀利無匹的電眸針鋒相對地盯著對方互不相讓,空氣中布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氣息。
良久,雷火忽然以前所未有的莊嚴、肅穆、尊敬的態度單腿跪在我的面前,做出騎士最高敬禮——騎士宣言:「我孟懷安以青銅騎士的榮譽盟誓,願生生世世追隨天涯別離大人左右絕不反悔!」就這樣我終於憑藉自己的誠意贏得了在混亂世界的又一個輔佐良材,一個半師半友的頂尖軍事家、武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