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1.第641章 袁氏(十八)
不過就算是打算妥協,關羽也不是易與之輩,他眯起眼睛打量著毫無忌憚越走越近的中年文士,他怎麼能讓談判的節奏讓他人掌握?何況是一個文士!亂世多年,這位名震天下的關二爺的手中奪取了何止千百條性命?僅僅只是這一眼,就讓許攸全身汗毛炸了起來!使得許攸彷彿就似被將欲撲食的猛獸注視,毛髮都為之豎起來。
但不過片刻,許攸就從關羽的眼神中脫離出來,做為一個從大家族走出來,又歷練過多年的世家子弟,根本就不會在刀光血影中懼怕,他不過親咳一聲,輕抖韁繩,就使得胯下戰馬向前兩步,人依舊是那般的丰神俊朗,似乎剛才臉上那一剎那的抽搐,不過只是幻覺。
「雲長公,有人云先倨后恭,方能處成朋友!那麼您這個示威的動作,是不是算得上處朋友的先兆呢?」許攸侃侃而談,絲毫都沒有緊迫感,並且還帶著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許攸的放肆讓關羽身後的騎士們都有所回應,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同時策馬向前再走兩步,手上的勁弓都綳得緊緊,目光就像刀光一般凜冽落在許攸的身上。
關羽擺手止住侍從們的躁動,堂堂一個武聖,雖然現在名頭還遜色於呂布,但最終能夠將廟宇開遍中原大地的卻是武聖廟,而不是戰神廟!永享萬世香火,這是史書裡面對關羽的記載,關羽也相信他絕對會達到那個高度!許多年前,他在仰望呂布的高度,而今時今日,除了武力上稍許遜色之外,關羽相信自己已經與呂布在同一個層次上面,而且能掌兵百萬的人可都是人傑,怎麼又能被一個文士給驚怒了!
甲葉隨著馬匹的顛簸發出鏗鏘的響聲,關羽緩緩策馬前行,噠噠噠的清脆馬蹄聲在地上敲打著節奏,彷彿敲進許攸的內心深處,讓他臉色慘白,關羽並不需要用上森森兵器來威脅誰誰誰,他只需要用個人的氣場,就能讓許攸說不出話來。
「你是何人?為何來此?」關羽嘴角勾起一絲嘲諷,以武聖驕傲的心理來說,不給許攸一個難忘的教訓,恐怕也不甘心,於是他策馬用氣場將許攸給逼得迷糊,再來讓許攸下不來台。
「惑神術(成名技)(專家)(關羽專屬)(必殺),以高達1000以上的精神力聯合肢體語言,讓對方陷入迷茫狀態,是殺敵斬將,催人心智的大好技能,但是只能用於比自己低兩階的對手。備註:堂堂武聖在史書上曾經用這一招溫酒斬華雄,一招劈顏良,是關羽成名技。雖然這個時代不能重現歷史,但是還是將這個技能作為武聖的專屬技能。迷惑時間,隨對方的精神力強弱而定。」
惑神術,可是個上好技能,交戰之時放出技能,迷惑心智立刻進入迷糊狀態,一刀就可以斃之!目前還沒有誰能夠在這種技能下活下來。不過,由於這種技能的苛刻要求,低於兩階的對手限制,讓關羽這種絕頂神將幾乎找不到對手……許攸按理來說也沒有低於關羽兩級,也是個傳世名將,並在史書上留下來倒履相迎的美名,就算差也不過只是差關羽一個等級,但是許攸欠缺戰場的經驗,沙場對陣,四處虎視眈眈的甲士已經分散了他太多精神,而且
「河北許攸!」許攸眼神獃滯,有些無神說道:「……某奉大將軍之令,特來與劉備大將關羽接洽……」
「接洽何事?」關羽不過寥寥幾句,卻似含有莫大的魔力一般,讓人深陷其中,不得脫出。如果說武將之中,呂布智力是50,那麼關羽鐵定能到一百,雖然情商有點暴躁,其他策略,技能方面卻是翹楚,不過一個小道,就讓許攸折進去了。
許攸還蒙在鼓裡,他的神智還是朦朦朧朧,被關羽迷得三魂丟了七魄,他老老實實回答道:「說服關羽撤兵而回,讓我們袁氏勢力可以重返馬場,不然沒有馬匹的供應,整個袁氏都會陷入恐慌,後果堪憂……」說到這裡,許攸猛然驚醒,他睜開朦朧的眼睛,瞬間變得格外的透亮,他指著關羽支支吾吾叫道:「你……你……關雲長!」聲音猛然高亢:「你這個匹夫!你怎麼可以這樣!」就像被拋棄的怨婦,整個人頓時爆發起來,剛才的優雅從容,在這個時候竟消散一空,整個人披頭散髮,聲音狠厲!
關羽冷笑一聲,拍拍手,身後一直無有聲息的張飛平地一聲大吼:「哪來的小兒,竟敢在兄長面前鼓噪,不怕死呼?某家燕人張翼德,有不服的沖老子來!」張飛的氣場,可是三國時代最暴烈的氣場,他一發音,立刻帶動了全場的
「嘩啦!」一聲整齊響聲,本來就提弓在手的近衛騎兵在關平的示意下,個個又將弓箭搭了起來。
武力,一向都是文人懼怕的事情,別看這許攸起初還能裝作無事人,鎮定如常,但是實際到了真刀真槍的時候,小臉頓時煞白,言語不出來了。
「怎麼了?看看你腦子裡裝的什麼東西,不服么?既然想要和某家誠心誠意談,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關羽冷笑起來,他說得每一個字就像是鼻孔里噴出來的,充滿了高傲:「許子遠,念在你是河北名門,某也不追究你的隱瞞,但想要在茌平這塊地盤上獲得一分地,都是休想!別看涼州、并州人都來援助你們冀州!但是,冀州可是百戰之地!佔領了這裡,就可以俯視整個河北平原,又豈能是你一個謀士能夠決定的事情呢?你還是不夠資格!」
關羽此時的作風充滿了濃濃的硫磺味,與之前循循教導關平的態度截然兩樣,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著,其中包含的殺意就像刀鋒一般割人生疼。
許攸苦笑起來,現在的袁氏集團因為丟了幽州,青州又被攻打,冀州也被關羽騷擾,就算袁氏集團名將如雲,謀臣無數,但是對著天下群雄的窺視,也無話好說……這個危難的關頭,許多世家子弟也都升起了別樣心思。
世家,本就不具備忠誠這種良好的素質,而且天下大勢到了現在也非常明朗,袁氏這個大家族自從袁紹歸天之後,就似丟了主心骨一樣,所有的世家子弟人心惶惶,不要質疑他們的忠誠,其實這就是人心最坦誠的一面!生命是寶貴的,誰都不是將性命託付袁氏一輩子的!再者,連大漢江山都快保不住了,那其他還重要嗎?曾經在黨錮之時以傲氣的風骨震懾姦邪的士人,在黃巾、軍閥的屠刀殺戮之下日漸消磨,一批批與時推遷、唯己服務的官宦青雲直上,成了佐命勛貴。在他們的一力影響下,怯懦成為了風雅,卑鄙成了大眾,剛正、忠誠、不屈這些良好的品德消磨一空,曹氏也就是在這樣的家族支持下重新得到了天子的信任。
誰知道大漢以後,又是什麼呢?沒有任何人在乎,這些世家子弟只知道跟隨袁紹獲得他們自己家族的利益,袁紹死了,他們就得想出別的心思讓家族得以延續。他們不會為這些絲毫感覺到危險,更加不覺得這是羞辱。在他們的世界中,得勢的狂歡,只有和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嘲笑,而沒有絲毫對屈原投江那般死難節義的敬畏……就如眼前的許攸。
許攸並不是沒有生出心思叛逃袁氏,但是此時的情形與史書上的情形基本不一樣,史書上曹氏手握天子,大局在手,只要勝過袁氏就能定鼎,投靠曹操,他可以利益最大化。而現在的情形,群雄四起,就連異人曾瑜也能憑藉涼州軍閥的抱團而崛起,這個時候,誰是真龍?他卻是不好判定,雖然曹操現在也能和天子攀上關係,但現今的天子卻與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時代完全不一樣,現今的許昌有天下各大勢力拱衛,誰也做不得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所以曹操並不是許攸最佳優質的選擇。
在袁氏族內,具有許攸這種思想的人,並不在少數,所以也是袁氏能夠生存到今天的緣故!徐州曹操,益州劉備,江東孫權,涼州曾瑜,荊州劉表等等諸侯都是袁氏內部世家看好的勢力。
但,這個時候並不是他們選擇的時機,從龍之功,才是這些世家最看重的東西!
在天下各大勢力決出明顯的勝負之前,這些世家都不會做出抉擇,並且要將袁氏保的安然泰山,然後才有價值和這些勢力談條件,這也是許攸冒著奇險走出來的原因之一。
這是個揚名的機會,只要憑藉三寸之舌,能將關羽勸退,那麼他許攸的大名將高高飄揚在天空之上!
但關羽卻是極為鄙視儒家的這一套,短短几個回合交手,雖然沒有實質的刀槍,卻有實質割裂心扉的感覺,許攸只覺得脊梁骨上彷彿有一道冰水澆灌下來,他的面部表情也完全獃滯,他的腦海瘋狂運轉起來,他絞盡腦汁想解開這個僵局,雖然他知道關羽不一定會殺他,但是他必須為袁氏解開這個馬源之難!他眼神漂浮在關羽身後蓄勢待發的近衛身上,歇盡全力擠出一絲笑容:「雲長公,切勿動怒!切勿動怒!有話好說!」
關羽依舊冷厲盯著他,從許攸的臉部表情來看,關羽已經得知了太多的東西,很明顯,這位剛開始坦然,現在卻驚惶,完全失去方寸的謀主,把茌平看得太重太重!想要藉此成名?還是要藉此獲得別的一些什麼呢?關羽目光眺望在遠方,遠處的紅霞就似血暈一般,讓這位武聖大人浮起來幾分心事,或許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吧?益州,這將成為他們劉氏集團的大本營!劉璋還沒有與劉備和平交接,而這裡袁氏勢力盯上的人又太多,在這裡糾結,不過只是徒傷人命而已,最後或許還會將皇叔的美名給敗了!只要這個許攸能給出足夠的利益,又有什麼關係?
半響之後,關羽忽地放鬆語氣:「有話好說!某家也一直沒有欺負你,一直讓你得到說話的機會!但是,你卻一直逗某家!既然想要茌平,也拿不出某家想要的東西,你又何德何能能站在某家的面前呢?」
默然,驚喜,難以自禁,許攸這會兒才聽明白關羽所說,整個人頓時沉浸在驚喜當中,他的面部肌肉抽搐兩下,兩眼放光:「雲長公……有什麼要求……您提!能辦到,某定然沒有什麼廢話!」最後一句,許攸斬釘截鐵,語言中充滿了自信,他們許家雖然不是冀州最大的家族,但是各個方面卻也不遜色那些大家族,相信養飽關羽的胃口並不是什麼問題!而且就是以這個功績,他也可以回到鄴城與袁尚要政策,能將冀州牧馬之地收回來,這是一件非常值得光榮的事情。
關羽內心彷彿已經平靜,這些討價還價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小事而已,他眯著眼睛,一副素來冷峻的神態:「某與某麾下的士卒,包括翼德在內,都是從軍報國的忠義之士,人人都有戰死沙場的覺悟!我們佔下了這個水草茂盛之地,也損傷了不少人手,你覺得用什麼價錢能買回士卒們的性命,你不妨提一提!」
關羽真是鐵了心要放棄這裡了,益州的事情讓他牽挂,雖然劉璋表面上讓劉備當接班人,但是世事無常,誰知道又會有什麼變故呢?
天下群雄,以天下為棋盤,個個信心十足,下棋落子,但是紛紛擾擾的事情實在太多,就算是天才,也不能完全預測最後的結局。
就當關羽與許攸正在洽談讓出冀州利益的同時,青州濟南國,東平陵郡城,城外震天歡呼聲響起。
這裡槍林密布,無數甲士在這裡排成方陣,臨近午時的陽光熾熱灑落,照射著呂布的帥旗在緩緩移動。所到之處,士卒們無不歡聲雷動,每個人都揮舞著雙手,向他們的統帥致敬,呂布的援兵終於在呂布掙扎在曹氏的大圍剿之下趕到了,以萬軍之力獨擋曹氏的百萬大軍,這個奇迹般的戰史,讓無數并州甲士都為之尊崇!
雖然身臨戰場,對面就是曹操佔據的東平陵郡城,甚至乎有絕世猛將發射弓弩可以籠罩在射程之內,但呂布卻不著甲胄,而是披著雍容華貴的白色錦袍,只在腰間懸挂了一柄式樣高古的長劍,彷彿豪門弟子出遊一般,顯得格外的輕鬆和放鬆。如果別人這般裝扮,必定顯得與軍旅的肅殺氣氛全然不搭調,但是以呂布這般器宇軒昂的氣勢撐起來,這般穿著,卻正襯托出他挺拔的體型,還有那隱隱浮現的強健肌肉,彷彿充滿必勝的力量和信心。
作為深通兵法的大將,高順清楚地了解到這麼多日的反圍剿之中,呂布的用兵手腕是何其圓熟老辣,對敵軍的判斷又是何其精準,能夠在百萬大軍的圍剿之下,竟然絲毫無傷,從呂布那堅毅的臉龐可以看出他一直還是那位不敗的戰神!如今的時局彷彿亂世,只有這樣的人物,才具有令將士效死的魅力;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承擔得起安定大漢天下的重任!高順從來沒有想過呂布敢忤逆朝廷,要忤逆朝廷的話,早在董卓亂政的時候,皇帝就該下了地獄了!他只知道呂布是單純報仇而來,曹賊禍亂天下,卻得到天子的欣賞,這個世道的不公平,讓高順唯有靠著呂布方能稍許心安!
「我跟隨主公五年多了,親眼目睹了什麼叫做戰必勝攻必克,此番出鎮青州也是如此。主公從未讓我們失望過,過去不曾,將來也不會!看著吧,曹操沒有幾天好日子了!」目光炯炯盯著呂布看的張遼信心十足地大聲道。
是的!絕對是這樣,他在的地方永遠都會給人帶來極強的信心,張遼和高順重重地點頭。
高懸的日頭,驅散著人們即將投入戰場的膽怯心理,卻催不走那始終無法散去的奇特的陰森感覺,久久不散。
但,呂布的出現,卻讓敵我雙方都感到一股振奮人心的力量!這絕對是可以讓熱血燃燒的力量!
他不管是不是敵人,只要他和他那匹赤紅赤紅的赤兔神馬站在那裡,他就是可以鼓舞任何人的戰神!是每一個戰場上士卒的偶像!
但,呂布的心情並不像他表面那般平靜,終於殺到曹操的城下,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團熱血之中,在頭髮的遮掩之下,他太陽穴上青筋暴露,竟然突突地跳動。
他一把手握起掛在赤兔神馬馬鞍上面的方天畫戟,森寒絕倫的殺氣彷彿山洪爆發一般將那道標誌性的紅光激活出來,身周的許多人都被這股寒氣一激,頓時生出無數雞皮疙瘩。
頃刻間,冰冷的殺氣忽然煙消雲散,彷彿消融在陽光之下。
呂布那英俊的臉色轉眼間又變得深沉,那雙黃褐色的雙眼死死盯在城樓上,彷彿看到夢寐以求的仇人曹操一般,嘴裡一頓一字地道:「曹操,你這個賊人,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