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論勢
黃昏。
白馬粗健的長腿踢著官道的泥塵,帶起了一卷塵屑,往黃縣飛馳而去。
太史慈坐在馬背的身子挺得筆直,臉上不露半分喜怒哀樂的情緒。
走了大半天,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有的只是那些妄圖阻擋自己而不斷倒下和死亡的黃巾軍士兵的屍體。自來到這個時代后,他的心從來未試過像這刻極端的憤怒而又極端的清醒。
兩旁樹木婆娑,彷彿半點不知人世間此刻正處於盲目而又可悲的殺戮之中。以前在影視作平和書籍中所嚮往的古典戰爭的輝煌絢麗的古典美感已經被眼前的現實擊得粉碎。
早已經記不清殺過多少人了,悲憤卻有增無減。
太史慈的憤怒並不僅僅在於自己的母親可能會受到的危險,更多的是一種反省式的心靈拷問。看著無助的平民,想著那些既可憐又可恨黃巾軍,太史慈不停地追問:
我大漢的子民們啊,你們怎麼了?
官兵們如狼似虎的欺壓你們,世家大戶們無孔不入的剝削你們,你們可以反抗,可是那些平民呢?怎麼也成了你們屠戮的對象?
你們曾經對君權神授的鬼話頂禮膜拜,那是上位者對你們的愚弄,讓你們麻木無知,可是現在呢?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因為被人愚弄而「麻木」無知更可悲的事情的話那麼一定是被另一種新的愚弄而變得「瘋狂」無知。
天公將軍,張角,就是這個曾經讓太史慈在歷史書上甚為佩服可是現在卻深惡痛絕的神棍,在本已是天災連連的東漢末年火上澆了一把油。
不錯,反抗別人的壓迫在太史慈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現在的黃巾軍的起義明顯不是這種性質。張寶利用了大漢子民的迷信心理,用宗教的形式蠱惑人們起義,他甚至連一個最基本的平等觀念(比如均田)都沒有,只把自己塑造成了無所不能的神,為了登上皇位這一己之私用欺騙的手段把無數大漢子民推入到火坑之中。在這場災難中無論是一般的平民還是黃巾軍的戰士都是受害者。他們只是別人改朝換代的工具。
我大漢的子民們啊,你們為什麼總是把自己的權利、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尊嚴、自己的生命乃至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裡呢?你們什麼時候可以為自己的命運作主?
先是劉姓的所謂「天之子」,現在又是什麼「天公將軍」,他們總是向你們許諾了種種美好,可是每次改朝換代身登大寶之後就都迫不及待地換了嘴臉,把你們當成可以隨意宰割的魚肉,你們受了騙還要忍辱負重苟且偷生,你們還要再一次接受君權神授的迷信相信自己受苦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種「五德終始」說彷彿在告訴人們:一亂一治是不可抗拒的天命。
太史慈的心中開始冷笑,真的是天命嗎?這種天命在人類的歷史上似乎只有中國才有。
原本還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幫助黃巾軍起義,還神州華夏一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可是現在看來即便黃巾軍起義成功也無非是一個象漢朝一樣逐漸衰敗腐朽的王朝。如何可能逃脫一亂一治的惡性循環?!
即便環顧三國時期的諸侯似乎也無人能讓華夏逃脫這種命運吧?
既然自己的出現就是一種「蝴蝶效應」,註定了會給這段歷史帶來不可預料的異數,那麼,就由自己這個後來人親手打破這種宿命吧!
念及此,不由心中湧起萬丈豪情,策馬疾行,漸行漸遠。
在夕陽下,此時的太史慈彷彿已深深融入到這歷史的天空中……
黃縣此時比青州其他的地方安靜得多,並非像太史慈想的那樣已經遭受到兵火的洗禮,只是在城外橫卧著無數的黃巾軍的屍體,大多是死於弓箭下。
如果太史慈看到的話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為黃縣並沒有多少兵力,而且縣令喬肅的無能明眼人無不心知肚明,雖說以黃巾軍的實力尚不足以破城,但此戰肯定會打得險象環生。
但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對黃巾軍的一場擊潰戰。從場面上看,無疑,雙方的實力相差得太多了。
這就是劉繇的手筆。
「劉繇,字正禮,東萊牟平人也。齊孝王少子封牟平侯,子孫家焉。繇伯父寵,為漢太尉。繇兄岱,字公山,歷位侍中,兗州刺史。」這是史書上對他的記載。在歷史上,太史慈第一個跟隨的人就是眼前的這位擁有皇家血脈的劉繇。
亂世將至,華夏大地上的豪強地主們已經開始嶄露頭角了,劉繇也不例外。
此時的劉繇正悠哉游哉地站在黃縣的城牆上往下看著士兵們打掃著戰場。彷彿剛才的戰爭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似的。
「主上」一把沉雄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劉繇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人是自己的得力手下張英。
劉繇卻不說話,只等張英走到身邊躬身施禮后,才淡淡道:「陳橫已經出發了嗎?」
張英恭聲道:「才剛從西門出城回牟平報信,對了,主上為七小姐找來的黃縣特產也由阿橫帶在身上。」
劉繇想起了自己七妹美麗俏皮的嬌憨容顏不由令這醉心於功利的豪強微微一笑,心中更湧起了幾許柔情,也只有這小妹才會讓他感到些許家庭中的溫暖。
想起一事道:「那太史慈的母親一切可好?」
張英肅容道:「太史老夫人實是屬下生平僅見的奇女子。」
「有意思,居然會讓你這粗漢讚歎。」劉繇一下來了興趣,側過頭看著張英道:「不妨說來聽聽。」
「屬下初進城時,城中一片混亂,就連咱們的縣令大人也不例外」說到此處,張英臉上不由漏出輕蔑的笑容,那個無能縣令劉繇是知道的,說起來還是位名門喬氏的子弟,叫喬肅,他老子就是東郡太守喬瑁,喬瑁的族叔則是朝中大佬,司空喬玄。
不過這喬肅絲毫不成氣候,當時劉繇就在喬肅的旁邊,那喬肅渾身因為害怕而顫抖的肌肉彷彿隨時都會掉到地上,一張豬臉哭喪著好像把五官都夾在肉里,豆大的汗珠彷彿在火上烤著的豬皮泛起的豬油。這場仗若是讓此等蠢才來指揮打都不用打了。劉繇不屑一顧的想。
「可是太史老夫人卻安然坐在屋中縫補著衣服,毫無焦急慌張之色。」張英一頓,道:「屬下請老夫人安心,告訴她區區黃巾匪徒不足掛齒。豈料老夫人卻笑著說:『吾兒子義去歲中秋曾對月有言曰: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老婦深以為然,雖如此也多謝你家主人挂念』,言罷如故。」
劉繇霍然動容,不禁口中念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等好句當真是出自太史子義之口?沒想到此人尚有如此才學,看來還是低估了他!」
張英迷惑地看著自己的主人,不明白那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好在哪裡。
劉繇出身世家,自幼受詩書禮儀熏陶,自能聽出詞句的驚人警世之處。不由大為讚賞,卻哪裡知道這是幾百年後北宋時期一個叫蘇軾的大文豪思念他弟弟時寫的《水調歌頭》里的千古傳唱的名句。
中國古代的詩歌的巔峰是「唐詩、宋詞、元曲」,無論韻律平仄還是格式都已發展到了極致,而三國時期正是民間樂府詩盛行的時代,處於詩歌的幼兒期,就是韻律詩也是要到南北朝時才被人提出,更遑論韻律平仄了。
故此此句一如耳中,劉繇立刻被其深刻的含義,優美的語言,對仗的格式,獨特的韻律所吸引,對年紀輕輕的太史慈刮目相看。
要知劉繇此次救助黃縣本就有一小部分原因為太史慈而來。
對他來說,得到太史慈正是擴大自己在劉氏宗族中影響力的手段。
劉繇年十九時,其從父韙為賊所劫質。繇篡取以歸,因此顯名於當時。舉孝廉,為郎中,除下邑長。後來當時郡守以貴戚托之,因為不願意行舞弊之事,遂棄官去。不過卻被青州刺史龔景所看重,於是辟部濟南。
可即便是這樣,劉繇一直都有一種壓抑感。
一直以來,自己在族中的影響力都不如自己的哥哥劉岱,即便是「舉孝廉」自己也要比劉岱晚上一年。
今次圍剿黃巾,兄弟兩人奉這一代劉氏宗族的家主、兩人的父親、前山陽太守劉方的命令同時在東萊郡出兵,劉岱走東南,自己擊西北,正是給劉氏宗族的領導層一個選擇下一代家主的機會。劉繇豈能不重視?
太史慈的勇武他是知道的,在劉繇任職於青州時,早聞得黃縣太史家有異子名為太史慈,少年英雄,於是拜訪太史慈家,立時被太史慈小小年紀卻鋒芒畢露的英雄氣概所吸引,於是由他引見到東萊郡任奏曹吏,這還是因為太史慈出身貧寒並非世家子弟所致。
當時的太史慈對劉繇當真是感激非常,因為在那個時代,人才的任用並非如同後世自隋唐開始的科舉考試製度,而是需要有人推薦才能任官的「察舉」和「徵辟」的制度。
在名義上,被察舉和徵辟的人,必須有「高才重名」,為鄉黨輿論所推崇。所以,為了爭取被察舉和徵辟,當時的士大夫頗注意修飾自己的品行,以激揚聲名,抬高身價。有的人更是矯情造作,沽名釣譽,以便博取高官厚祿。在察舉和徵辟時,賄賂請託,特權橫行,成了司空見慣的現象。「選舉乖實」的狀況,甚至連最高統治者也不得不承認。漢明帝剛即位就說:「今選舉不實,邪佞未去;權門請託,殘吏放手。」
就是在這種腐朽的選舉制度下,豪強地主盤根錯節地控制著各級政權部門,封建的等級關係日益凝固化,一批「世代為官」的豪門閥閱、「儒學世家」開始形成。如鄧禹一家,凡公者2人,侯29人,大將軍以下13人,中二千石14人,州郡長官48人,其餘官職不可勝數。弘農楊氏四世為三公,汝南袁氏則四世五公。這些世家大族,以後就發展成為門閥士族。
因此,一般的平民子弟是很少有機會的,當時所謂的賢才大都是從世家的子弟中選出。這種情況越到後來演變得越厲害,到了兩晉南北朝的時候這種門第偏見發展到了頂峰,士族排斥一切其他階層的人,就連通婚也只能限制在士族間。
於是無數寒門的賢才鬱郁不得志,空有滿腹的才華而無用武之地,只能抱憾終生。相比較而言,科舉考試就算有千般缺點,但在選拔人才上還是優於「察舉」和「徵辟」制度的,因為它擴大了選拔人才的範圍,使得寒門子弟也能脫穎而出。儘管明清時代的八股取士扼殺了無數人才,但在唐宋時代還是為我華夏選拔了一大批人才的。
故此,太史慈當時的感恩之心自是可以理解。在劉繇看來那時的太史慈已經算是自己人了,此次只不過是略施小惠而已,以太史慈之孝,這收復太史慈還不是手到擒來?
只是,劉繇還是劉繇,太史慈已非是當日的太史慈了。
只不過劉繇內心中此時並未把太史慈當成不可或缺的人物,劉繇此次在黃縣駐紮軍隊裹步不前實是另有目的,畢竟他與劉岱的爭權奪利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在這亂世中正是擴充實力的大好良機,一步走錯可就前功盡棄了。
一旁的張英又哪裡知道自己主子的心事,粗聲道:「主上,此戰我劉氏宗族的子弟死一百二十六人,傷三百三十四人,殲敵過萬。黃縣本身的守衛軍已損失慘重。」
劉繇聞聽此言雙目一亮,心中暗喜,點頭道:「死者厚葬,傷者重賞,有功者另行賞賜。」
「屬下明白,」張英恭聲道,又一遲疑,道:「主上,屬下有一事不明,憋在心中不吐不快。」
劉繇目光炯炯,掃了張英一眼,微微一笑道:「阿英,你想說的話我都知道。你是想問我為了一個太史慈值得這麼興師動眾嗎?還想問此時為何不乘勝追擊,停滯多時?」
「屬下無知,請主上以開茅塞。」張英沉聲道。
「單單是一個太史慈,哪還用動這麼大的干戈?阿英,雖然你作戰勇猛,捨生忘死,戰場上也算靈活機變,可惜卻看不清這天下的走向。自然就無法明白我今日的所作所為。」
劉繇望著遠方,「你可知道,黃巾軍這一場大亂一起,我大漢的江山亦會處於風雨飄搖中。」
張英一驚,旋又搖頭道:「主上,阿英雖非將才,但今日一戰就已發覺黃巾匪徒不過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根本不足以威脅到我大漢江山。何不趁勢掃平我東萊西北六縣的黃巾匪徒。」
「呵呵,阿英,我來問你,你說黃巾軍不過是烏合之眾,只是因為今日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想必他們定然沒有什麼出色的行動策略和行軍方案,可是為什麼在他們叛亂前,各地的官府就毫無察覺和反應呢?難道天下的官吏都像這黃縣的縣令一般無能嗎?單就我們牟平來看,又豈會察覺不到黃巾匪徒的異動?否則我家老爺子放著好好的山陽太守不當,回到家中賦閑幹什麼?」
劉繇說的是他的父親劉方,曾官拜山陽太守。
張英恍然,原來劉氏宗族早有察覺,怪不得大事突發自己的老家主劉方卻如此的臨危不亂。不過心中的疑問卻更多了:「既如此,何不在黃巾匪類暴動前各地逐個扼殺。安有今日之亂?」
劉繇冷哼一聲,道:「阿英你恰恰問到了關鍵處。」言罷雙眼閃過厲芒,「自我東漢建立以來,政局始終不穩,想我光武皇帝英明神武,誅殺王莽,敗降綠林,中興漢武霸業,何等的殺伐決斷,可惜卻始終拿那些非我劉姓的豪強地主毫無辦法,此等豪強雖非我皇室宗親,卻兼并土地無數,其地方權力之大與我等劉姓子弟無異,他們的僱農、佣戶實則就是私人的軍隊。」
張英一付瞭然的神情,因為劉繇族內的情況也是如此。否則此次面對黃巾軍劉繇何來如此多的兵力。就是現在劉繇與黃巾軍開戰的同時,其他族內的劉姓子弟也在青州其他郡縣展開行動,比如劉繇的哥哥劉岱此時就在昌陽圍剿包括文登、榮成一代的黃巾軍。
劉繇續道:「此等豪強名為漢臣,卻又有在自己的領地相對獨立的權力,我大漢朝堂上如是主強臣賢,政治開明,則此等豪強尚不敢異動。可如今呢?當今皇上專寵宦官,而宦官又可隨意擅殺大臣,弄的臣子心寒,又因連年天災不斷,黃巾峰起,此時正是朝野動蕩之際,此等豪強必會趁勢而起,謀求其更大的權力!」
張英恍然道:「原來如此。想必此等心懷叵測之輩故意放縱黃巾,趁勢招兵買馬,擴張實力。」
劉繇點頭嘆道:「不錯,現今各個郡縣均是兵微將寡,朝廷的大軍又遠水解不了近渴,各地的世家大族必會打著剿滅黃巾的口號趁勢而起。」
張英默然,劉繇看著張英一付無可奈何的樣子,不由一笑,旋又冷冷道:「不過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哼,想我皇室劉姓子孫幾百年來開枝散葉遍布天下,實力亦是雄厚,豈會怕此等宵小之輩,而且各地官員絕大多數都心向朝廷,只要黃巾之亂結束,那麼朝廷上剿滅黃巾軍的領兵之人必會趁勢消滅十常侍,沒有了宦官專政,我大漢將政治清明,到時收拾幾個不開眼的士族豪強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張英在旁大為嘆服。
若是太史慈這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在旁聽到此番話也會拍案叫絕,此番分析可謂道盡了東漢末年的天下豪強地主的心理。
只不過他們都太小瞧十常侍的手段了。令天下人日後大跌眼鏡——如果這時代有眼鏡的話。
劉繇又道:「今日我救助黃縣實是有一箭雙鵰之意,想見見太史慈不過是順路而已,想我族在牟平雖然是亦是世家大戶,但勢力還沒有遍布東萊郡,北面的黃縣和蓬萊以及帷縣和曲成始終對我族若即若離,今次黃巾肆虐青州,曲成的黃巾賊寇尤其猖狂,聽聞主事者是前泰山賊寇中的孫觀軍,幾日之內已遍及我青州北面,黃縣雖富,但人民不諳征戰,大戰突發,必是城破的局面,其他幾個縣都是自顧不暇,自保是不成問題,不過要同時兼顧黃縣嘛?嘿嘿,」言下之意已是極明白了。
張英佩服道:「原來主上今趟救助黃縣就是有收服黃縣之意。」
旋又皺眉道:「只是其它的縣城主上就不顧了嗎?據屬下所知,這孫觀軍中有劇盜臧霸!那可是連泰山郡守張舉都無可奈何的傢伙。」
劉繇搖頭道:「當然不是,鷸蚌相爭,我卻要做那漁翁,至於臧霸,據說武功不錯,但亦未必是你和陳橫的對手,更何況,我看太史慈那小子也非弱者,自大可不必把那臧霸放在心上。一旦形勢按照我的計劃發展,那臧霸有力也無處使……嘿,到那時整個東萊西北六縣我劉繇一家獨大,看誰還敢不看我的臉色行事,哼!」
劉繇此番話語中絲毫不提劉氏宗族如何,只提自己在西北六縣的利益,其心所向昭然若揭。
張英心下恍然,這才想起劉繇此時在族中的劣勢,如此坐收漁翁之利實是擴張自己實力的好辦法。若是一味向黃巾軍邀戰,特別是有臧霸這樣的勇者,說不定會弄得元氣大傷,得不償失。
劉繇冷冷道:「自老爺子下令出兵起,但凡今後所遇之青州豪強,能收則收,不能收者就要不擇手段讓他消失在這世間!」
張英佩服道:「怪不得家主大人在幾日前就令孫邵先生返回北海,去聯絡高密孫氏家族。」
劉繇微笑贊道:「阿英你終於肯動一動腦筋了,須知我劉氏家族不可固步自封,豈能斤斤計較於東萊一郡?收服北海就是我們控制青州的第一個目標。」
張英當然對劉氏家族的意圖心知肚明:青州一共有六郡十一國,其中較大的郡國包括東萊、北海、樂安、齊國、濟南以及歸屬一直存在爭議平原,東萊在青州最東,面朝大海,北海則緊貼東萊西面,再向西則依次是樂安、齊國、濟南、平原。劉氏家族要控制青州,那麼北海必將首當其衝,但北海的形勢也最複雜,地方官吏與世家大族的爭鬥就從未停止過。相對於北海來說,劉氏家族是外人,自是不好插手。
念及此,張英皺眉道:「可是北海太守秦周那老狐狸對我劉氏家族頗不放在心上,只怕……」
劉繇輕蔑道:「秦周不過是有些清流黨人的脾氣,看不慣我族的一些做法,當然亦更看不慣其他的豪強,否則他豈會和高密孫氏家族以及膠東公沙盧氏家族弄得如此關係僵硬?所以老爺子才派孫邵回高密見他們孫氏家族的家主孫禮痛述利害,以期與之聯手,架空秦周在北海的權力。」
劉繇一頓道:「更何況,『強龍不壓地頭蛇』,濟南就是前車之鑒,想當年我在濟南任從事時見得多了,從未看到過朝廷派的官員壓制住濟南的豪強了,最後只能選擇同流合污,最慘的是被殺。」
張英點頭,對劉繇的見解大為嘆服。
好像想起了什麼,劉繇臉上此時突地露出神秘而曖昧的笑容道:「阿英,你可知濟南最有名的是什麼?」
張英本要說「泉水」,見到劉繇的表情才猛地想起道:「難道是『神伺巫女』?」
劉繇點頭,曖昧笑道:「不錯,當年我在濟南哪晚沒有這些騷貨陪著過夜?待異日我劉氏宗族為皇上剪除了濟南的豪強地主,定要把那些『神伺巫女』分給我劉氏宗族的有功之臣,阿英你亦有份。」
張英大喜,久聞這濟南的『神伺巫女』個個床上功夫了得,對外美其名曰:「天人感應,可通天意」,實則是濟南的世家大族控制百姓的一種愚民手段,供奉這些所謂的神女當然是百姓們的香火,而玩弄這些絕色女子身體的「任務」當然就落在了那些豪強子弟的身上,劉繇可說是食髓知味了。
如今劉繇對自己說出此番話來,張英自是感激非常。
劉繇伸了個懶腰,無限滿足道:「現在我們就在這裡安心地修養,也算是給喬肅這黃縣縣令一個面子,畢竟我叔父太尉劉寵那老爺子可是和喬氏的家主司空喬玄是莫逆之交,否則單單是一個東郡太守喬瑁,還不值得我這麼上心。至於太史慈,確實是個人才,不用亦是可惜,明白嗎?」
張英嘆服道:「主上高明,屬下拍馬不及!」
「對了。」劉繇皺了皺眉,彷彿想起什麼事情似的:「老爺子從山陽帶回來的那個年輕人你去安排一下吧。」
轉臉看到張英一臉的為難,心知張英定看不上那首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過自己也沒有看出那個年輕人有什麼出眾之處。
轉念間,劉繇微笑道:「阿英你也不必煩惱,聽老爺子說這年輕人並非什麼名門子弟,山陽郡的一個寒門書生,老爺子看他口才還不錯,把他從任上帶來裝裝門面用的,不必放在心上。隨意安排個位置給他……唔……先讓他頂替孫邵當個功曹試試,也算是給老爺子個面子。反正我看你今天記功不厭其煩,陳橫那小子更是鄙俗不通,讓那個小白臉試試吧!」
孫英遲疑道:「主上,只怕孫邵先生回來後面子上不好看。」
劉繇輕笑道:「阿英小瞧孫邵的胸襟了,更何況此次孫邵的北海之行如能成功,他豈會再屈居一個小小的功曹?」
孫英恍然道:「屬下明白,……主上,我還不知那年輕人的名字……」
劉繇漫不經心道:「好像叫什麼伊籍吧……」
說話間,一直遠望城外的劉繇突然面露喜色,道:「果不出我所料,那東萊孝子太史慈放心不下母親單槍匹馬殺回來了!」一付求賢若渴的樣子。
只是此時的劉繇卻不知道那個叫伊籍的年輕人到底多有才華,當真的有眼無珠。
只見不遠處,太史慈正風馳電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