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森羅獄
如果不是身側抓住自己的手,遙遠的忽閃忽現的彷彿不可捉摸的雪浮圖氣息,他幾疑是夢中之夢幻中之幻。
在終於見到光亮時,他幾乎以為這是錯覺。
然而視線里確然有一點微光。
用鮫人秘法歌唱,引得雪浮圖一點共鳴,顧雪衣已然沒了力氣,只能被傅少棠抱在懷裡,以精妙身法將速度催到最快,掠過一道道走廊,終於到了此處。
目光相對的剎那,各自閃過錯愕。
任憑兩人做過再多猜測,也沒有想到此地竟然囚禁著一個少年,並不大的年紀,連目靈也不大看得出來,然而周身上下繚繞的氣息,卻分分明明昭示著他身體里流著南荒鮫族的血脈。
更何況還有濃郁的無法忽視的雪浮圖氣息。
相近的血脈讓少年並沒有流露出敵意,反而是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即使腳腕被猙獰的鐐銬鎖住被精鋼鐵鏈鎖在棋盤上,也不妨礙他此時朝著他們露出笑容。
他的皮膚蒼白得看不到半點血色,在這千丈地底猶如鬼魅,然而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卻宛如風過芳草,沒有半點陰翳。
他似是被關的太久,連如何說話也已然忘記,微微張口,卻沒有聲音發出。少年抿唇,用石子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易蘭澤。
幼年時因為不知名的錯誤被囚禁在此處,暗無天日的年月里,只有一個人,與這地上殘局度過。
也不知此處先前囚禁了何人,散落了無數棋譜,百無聊賴之下,易蘭澤只有一個人寂寞地打譜。
而雪浮圖,就被放在這巨大的棋盤上。
鮫族的聖物被鎮在棋盤內的泉眼裡,汩汩水流滋生無數奇花異草,甚至有無名植株結果如燈籠,照亮這一方天地。
經年歲月里,少年漸漸猜到這泉眼裡的是無上寶物,被困在這一方棋局裡。那物與他極是親切,他想要破開這棋局將之放出來,但看遍室內所有棋譜,苦思冥想,也依舊沒有法子。日夜思索棋局,腹中饑渴之時便採摘異果,竟也被他緩緩熬到了如今。
顧雪衣看著自己年幼的族人,酸楚得要落下淚來。
龍骨蓮花凋謝,雪浮圖失落數年,鮫族被欺凌已久,天可憐見,終於教他在此地尋到了失落的聖物,終於教他在此處找到了遺落的王族血脈。
禁斷的靈力受雪浮圖氣息影響,輕而易舉恢復,甚至比最盛時分還要充盈。
巧計難解,卻可暴力破除。易蘭澤解不開這一方棋局,這一方棋局卻也攔不住傅少棠手中春水別。
原本便是取自南荒鮫族的異石,與雪浮圖間的呼應豈是萬千?
傅少棠旋身而上,雪浮圖內蘊含至理,足以他練就坎水劍道;顧雪衣避在一旁,靈力也探明在這泉眼之下一方暗流,足以三人逃出。
奇花異果,足解疲勞;充沛靈氣,足以調息。
精鋼鐐銬,又怎攔得住連山劍道,寶物神兵?
劍道若成,煉神可期;聖物將取,歸期可定。
至於小鏡湖諸人,又有誰料想,千丈之下,卻會有這般神奇境遇?
傅少棠早得一諾,此時再無顧忌。
春水別一劍之下,鐐銬崩,棋盤毀,泉眼汩汩,暗流涌涌。
潛身而入,再無阻攔。
自從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水通千裡外,唯見寒鴉月色,江天漠漠。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