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但我不會讓你白死的……」韓非咬牙,全身肌肉緊繃,心海翻騰著激烈的浪潮。
「我跟方楚楚結婚了,方家的醫院我遲早要拿在手裡,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我爸爸,他們必須有個交代!我會得到醫院,不會再容許他們胡作非為。」
這就是他對方啟達的報復!
而方楚楚……只能說她投胎錯了人家,誰叫她偏偏是方啟達的女兒?她是他實行報復的最佳捷徑。
韓非漠然尋思,陰沉僵立的姿態猶如闇夜的魔鬼,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唯有胸口,隱隱擰痛著。
「你說你報名了攝影班?」
「是啊!」
「為什麼?」
「還有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讓自己的攝影技巧更上一層樓啊!」
「旣然你要拜師,怎麼不來找我?」
「學長太忙了,不好意思麻煩你。」
「怎麼會麻煩?你明知我高興得很!」
是嗎?方楚楚斂眸不語,靜靜啜了口茶,這其實就是她為難的地方,當然她也明白秦光皓是專業攝影師,有他指導肯定是很好的,但自己曾經背叛他當個落跑新娘,即便他肯原諒她,兩人仍是朋友,她又怎能厚顏無恥打擾他呢?
現在兩人能像這樣平和地一起喝茶聊是非,對她而言,就是很大的恩賜了。
「學長最近過得怎樣?」擱下茶杯后,她狀若漫不經心地轉開話題。
「也沒怎樣,就去了中東一趟。」
「中東?!那兒不是很危險嗎?」
「就是危險才更能拍到好照片啊!」秦光皓笑,「你也知道我一直很想去拍拍烽火下人們的生活百態。」
「嗯,我知道。」很多專業攝影師都嚮往拍這樣的題材。
「學長一定拍到很多好照片吧?」
「這次收穫不少,夠我開個人攝影展了。」
「學長要辦個展?太好了!」她開心地拍手,「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你想幫忙?」
「嗯,有需要的話。」
秦光皓沒回答,深深地注視她,好一會兒,才悠然揚嗓。
「這話我一直想問,你跟韓非結婚後,過得還好吧?」
方楚楚聞言,心韻乍停,但她早預料到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表面仍是巧笑嫣然。
「當然好啊!」
「真的嗎?」
「真的!韓非對我很體貼,很照顧我,若說有什麼遺憾的地方……」她故作沉吟,眼見秦光皓眼神變得緊張,忽地甜甜一笑。
「他太忙了,最近又升做心臟外科主任,每天都在醫院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我只好學著自己打發時間。」
秦光皓默然片刻,也不知是否在分析她話里的可信度,方楚楚手心悄悄冒汗,很怕這位善解人意的學長看出自己在說謊。
但他終究沒為難她,選擇了相信。
「因為老公沒空陪你,你才決定報名攝影班嗎?」
「對啊!我現在好不容易可以自由走動了,也該想想發展自己的興趣,說不定還能找一份工作來做。」
「你想找工作?」秦光皓意外。
「不行嗎?」方楚楚微微嘟嘴。
「別瞧不起我,我雖然沒工作經驗,但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認真做事。」
「這可真是了不起呢!」秦光皓有意打趣。
「方家嬌貴的大小姐居然說要出來工作。」
「學長!」她惱了。
「逗你的啦!」秦光皓呵呵笑,好整以暇地喝咖啡。
方楚楚沒好氣地橫他白眼。
「好了,別生氣,看看我從囯外帶回什麼送給你。」說著,秦光皓遞出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每回秦光皓出國,總會帶各種各樣的紀念品送給她,這次也不例外。
她好奇地接過,「是什麼東西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
方楚楚回到家時,己將近午夜。
令她驚訝的是客廳亮著燈,韓非到家了,而且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新聞。他很少看電視的,嫌浪費時間,頂多每天用早餐時順便看看報紙,藉此得知國內外新聞消息。
今天倒是挺閑的,居然在客廳坐,或者是專程等她回來?
方楚楚嘲諷地想,在玄關換上拖鞋,走進客廳,見到他連招呼也不打,逕自回房。
「站住!」冰冽的嗓音在她身後落下。
她僵住,兩秒后,方緩緩回首,神態冷漠。
「幹麼?」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這陣子都這麼晚回家?」他目光犀利地打量她。
當自己是法官在審犯人嗎?
她冷笑,「有很晚嗎?也只有今天比較晚一點吧!」
「前天你也是過了十點才回來。」
「那天我們攝影班的同學聚餐。」
「你在學攝影?」韓非訝然。
「嗯。」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上個禮拜。」
「怎麼不跟我說?」
「有必要嗎?韓大醫生那麼忙,就不用拿我這種小事煩你吧!」她語鋒帶刺。他不悅地擰眉。
「沒話說的話我先去洗澡了。」語落,她立即翩然離開,像是話也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
韓非抿唇,電視上的主播正用流暢的英語播報國際新聞,他聽著那規律起伏的聲調,胸臆一股莫名的煩躁。
這煩躁,從今夜他回家發現妻子不在,便一直橫堵著,方才與她對話,更是忍不住夾雜著幾分惱火。
他當然知道,這是方楚楚對他的示威,從那天他們大吵一架后,她便刻意疏離冷落,再也不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了,家裡請了個鐘點管家來打掃。
她天天出門,有時竟比他還遲歸,也不交代自己的行蹤,明顯地就是不把他這個丈夫放在眼裡。
這就是方楚楚,當她任性起來比誰都我行我素,他不該感到驚訝,她本來就是個驕縱的大小姐。
問題是,她現在可是他的妻子,他不許她在他面前擺冷漠,這樣反倒顯得在乎的人是他了……
可惡!
韓非懊惱地冷嗤,從茶几上的果盤隨手揀出一顆糖果,撕了包裝紙塞進嘴裡。
心不在焉地看完整節國際新聞,方楚楚也從浴室走出來了,她換上棉質睡衣,若無其事地走進廚房,為自己斟了一杯氣泡礦泉水。
一聲叮咚的短鈴聲,她拿起手機看。
韓非裝作不在意,其實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她不停地用line回訊息,叮咚聲回聲不絕。
到底是在跟誰聊天?這麼專心?
韓非悶悶地咬糖果,聽見方楚楚忽地噗哺一笑,也不知對方說了些什麼有趣的話。
他霍然起身,也跟著進廚房開冰箱,翻出一瓶礦泉水。
「在跟誰聊天?」他裝作隨口一問。
「我學長。」她也隨口回答。
但這答案他可沒法隨便聽聽,胸口陡然冒起無名火。
「是秦光皓?」
「對。」
「他說什麼?」
「也沒什麼,他問我要不要當他的攝影助理?」
「攝影助理?」
一道凌厲的眸刀砍向方楚楚,她感覺到了,最後回個笑臉給學長,揚眸不閃不躲地迎視。
「他為什麼要你去當助理?」
「因為他知道我想學攝影,正好他最近想開個展,需要人幫忙,如果我去幫他,他也能順便教我。」
無盡的沉默蔓延,像一張悄悄收攏的網,逐漸將兩人困在其中。
他瞪她,她也回瞪他,兩人互不相讓,誰也不肯示弱。
「不準去!」沉默過後,他下了專斷的命令。
方楚楚深呼吸,咬緊牙關,他憑什麼不准她去?
她高傲地揚起下頷,「如果我偏要去呢?」擺明了向他挑釁。
「你不是己經報名攝影班的課程了嗎?何必還要去跟他學什麼東西?而且當人助理你以為是好玩的嗎?什麼瑣事都要做,什麼閑雜人等都要周旋,你應付得來嗎?」
這是瞧不起她?
「我能做!老實跟你說吧,我早就在考慮出去找一份工作。」
「你……工作?!」他像聽到什麼天方夜譚。
「不行嗎?」同樣一句話,她反問秦光皓是嬌嗔,對他是壓抑不住的憤慨。
「你受得了嗎?」他語氣譏誚。
「你是擔心我的脾氣受不了,還是身體受不了?」她比他更譏誚。
「要是你忘了,容我提醒你,我己經動過換心手術了,換的還是你最在乎的那個女人的心,我現在健康得很!活蹦亂跳的,今天在外面鬼混一整天也不累,怎樣?」
「你……」他臉色鐵青。
「至於我的脾氣嘛,那更用不著你操心了。我雖然脾氣不好,但還是懂得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旣然在外面替人打工,我會努力忍耐的,總之不會讓你這個做丈夫的丟臉,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