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哪有為什麼!」她的聲音大了起來,「我看你是因為不想結婚,剛剛才會遲疑的吧?」
他皺起眉頭,「我沒有遲疑,只是嚇到了,我沒想到我們之間會是……」
「會是怎樣?」
「會是你先提出這件事。」關仲弦也站起身,搔了搔剪得極短的頭髮,「這種事……不是都該由男人開口的嗎?」
單佑琳點點頭,壓抑不住滿心的焦慮與懊惱,「你是在說我猴急嗎?」
「佑琳,冷靜點。」
她瞪著他。
關仲弦嘆口氣,不悅的開口,「那麼我說要拜見你的家人時,為什麼你也遲疑了?」
「我哪有?我只是希望先見你的父母,跟你的家人見見面、聊聊天……」
「我也是一樣的。」她閃躲的態度太過明顯,讓關仲弦更加不高興,「再說,我怎麼覺得你根本不想把我介紹給你的家人認識?我們認識那麼久,我今天才知道你有姊姊……」
要翻舊帳,是吧?
來啊!
她火冒三丈的打斷他的話,「你也想把我藏起來吧?你哥結婚,你為什麼沒有找我去?我有那麼見不得人嗎?」
「那根本不是問題,我們現在談的是會見雙方家人的事,你扯那麼遠做什麼?」
「就是這個問題,不是嗎?」單佑琳眼眶微熱,嘴唇一抿,抖著聲音問:「說到底,你根本不想結婚,對不對?」
【第二章】
鋒面來襲,除了南部以外,全台灣都籠罩在低溫陣雨的寒冷氣候中,一如關仲弦惡劣的心情。
他穿著雨衣,牽著家裡的狗到外面溜一溜,一進家門就看見新婚不久的大嫂坐在沙發上翻閱當期的時尚雜誌,手指上的鑽戒比她的兩根手指還大,而與鑽戒同樣光彩奪目的是她的藝術指甲。
嚴格說起來,大嫂文文靜靜的坐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里看雜誌,還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一點也不顯得突兀,活像這裡就是她從小生長到大的家。
美麗的大嫂抬起頭,發現站在玄關處,任由風雨掃進屋裡的關仲弦。
「仲弦,你呆站在那邊幹什麼?怎麼不快點把雨衣脫下來?」
他冷冷的看她一眼,拉著在腳邊四處遊走的狗兒離開。
不久,關柏軒一身輕便的自樓上下來,小弟阿發跟在他身旁,為他拿手機。
「喂,你當我們家是政府喔?我們是當鋪兼營高利貸耶!你以為我們家專門在散財的嗎?」
對方說了一串話。
「人權?還錢的時候最有人權啦!要講人權,就別來借錢!」關柏軒的嗓門再次大了起來。
阿發一邊跟上關柏軒的腳步,一邊遞上他的外套。
關柏軒接過外套穿上,拿過手機,大聲吼道:「啊!你管那麼多!什麼人命?我們有憑有據,是合法的追討債務,欠錢還錢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這條處理不好,就別給我回來!」
他合上手機蓋,將手機丟給阿發。
「你嫌天氣不夠冷嗎?一定要這麼大吼大叫嗎?全屋子的人都聽到你的聲音了。」妻子大人冷冷的開口。
關柏軒馬上收斂猙獰的臉色,坐在她的身旁,在她仰起臉時,親她一下。
「唉,你不知道啦,這些小弟一天不罵一罵,耳朵就痛。」
「那你也應該管管你的親生小弟了。」她合上雜誌,活動手指,關節咯咯作響。
提到弟弟,關柏軒揚起一邊眉頭,「他怎麼了?」
她嘟起紅唇,「他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我好聲好氣的跟他說話,他一句話也不回,是怎樣?」
「呃……」
她伸出手指,戳著丈夫的胸膛,「我跟你說,你最好去處理一下他,不然等老娘出馬,他肯定會死無全屍。」
妻子的威脅向來不象是威脅,但是小看她的人很快就會後悔。
「我知道了。」關柏軒嘆口氣,站起身,「阿發。」
「是,我會跟其他幾位先生說你會晚點到。」阿發宛如他肚子里的蛔蟲,立刻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關柏軒皺起眉頭,走向狗屋。
說是狗屋,其實是個房間,房裡有許多狗的玩具和牠們睡覺活動的用具,還有盥洗用具,門扉沒有鎖,方便牠們出入。
關柏軒推開門,正好看見弟弟在幫那兩隻黃金獵犬擦身體,身上的雨衣還是沒脫下,不禁雙手交抱胸前。
「你又怎麼了?」
關仲弦全身一僵,「什麼又怎麼了?」
關柏軒掏了掏耳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根狗骨頭,朝其中一隻狗兒招手,「大黃,過來。」
趴在地上的狗兒聽到主人的叫喚,很有精神的汪了一聲,撲上前,親熱的舔著他的臉。
「小白好乖。」關仲弦拍拍擦乾淨的小白,朝玩得起勁的大黃招招手。
大黃汪的一聲,從關柏軒身邊跑開,伸出舌頭,抖動全身的毛髮,水珠四濺。
關仲弦以手背抹拭臉上的水漬,拿起另一條幹凈的毛巾,擦乾大黃的身體。
「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關柏軒把玩著狗骨頭,然後朝房間的一角丟去。
小白飛快的衝過去,跟狗骨頭玩了起來。
「才沒有!」關仲弦反應極大的回頭,忿忿不平的瞪了兄長一眼,又繼續擦拭大黃的身體。「我們沒分……」
「啊,也該是時候了,這個交往多久了?五年?靠,竟然有女人敢跟你交往超過三個月,她真的很有膽量……」
「我們才沒有分手。」關仲弦打斷兄長的風涼話。
他那欲蓋彌彰的態度讓關柏軒更加認定他有了感情問題。他這個弟弟什麼都好,就是處理感情事的時候,像個幼兒園的小鬼。
「拜託,全台灣有那麼多女人,你才交了幾個啊?只是失戀而已,你一副死了爸媽的樣子,看到就衰。」他上前,一手搭在弟弟的肩上,先環顧四周,觀看有沒有人在偷聽,才壓低聲音說:「別說老哥有好康的事沒告訴你,這個,」他取出一張邀請函,「這是林森北路的辣妹酒店發的邀請函,今晚開幕,去玩玩吧!」
關仲弦瞥了兄長一眼,「你不怕被大嫂知道?」
「靠,那個女人敢管我喔!」關柏軒說得氣慨萬千,豪氣干雲,「我今天要跟牌搭子打麻將,沒空去,所以把機會讓給你。」
關仲弦望著那張質感十足的邀請函,兄長的聲音在耳邊迴繞,聽得不是很真切。
「老哥。」
「怎樣?」關柏軒挑高眉頭,睨著弟弟。
「結婚……好嗎?」
關柏軒雙腳一抖,點燃一根煙,「老弟,聰明點,」吐了口煙,白色的煙霧裊裊上升,「你想要有個老媽子一天到晚跟前跟後的羅唆嗎?你想想你交女朋友總是沒超過三個月,受得了一輩子有人念你嗎?」
「佑琳不一樣,非常不一樣。」關仲弦澀澀的說。
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卻也是最關鍵的一次。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閃避會見父母這件事,雖然他也是如此,但他閃避是有理由的,他幾任女朋友全都因為他的家世背景跟他分手,儘管還有其他原因,不過主因必定是因為他的家世。
與她交往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提及家中的事,沒想到五年之後還是破功了。
昨天下午他有傳簡訊給她,詢問是否還要去展場看她,結果等到晚上要睡覺,她都沒有回應,可見她有多麼的生氣。
但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消氣。
他那時為什麼要遲疑?他怎麼可以遲疑?就算遲疑,也不能讓她看出來啊!可惡!
「女人都一樣啦!那邊最不一樣了。」關柏軒比了個色情無比的手勢,「我看你這個癥狀喔,今天晚上去酒店,一下就好了。女人嘛,就跟衣服一樣,都穿五年了,是該換了,嗯?」
關仲弦定定的看著兄長,默不作聲。
關柏軒一巴掌打在弟弟的頭上,「叫你去就去,話那麼多!」
「我又沒講話。」
「反正你也該負擔一點家族工作,今天晚上給我去。」關柏軒踹了下弟弟的屁股,「出門了。」
說完,他大搖大擺的離開。
關仲弦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將邀請函放進雨衣的口袋裡。
單佑琳側趴在牆角,眼神渙散的盯著那個連夜做出來的插花作品,花器周圍的海豚花變得很像繡球花,每一朵都分身變出好幾團。
花器被設計成像噴泉的模樣,一共有十個,將會擺放在展場各個角落,老闆還得在車展開始前三天之內做出另外幾個大型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