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單佑琳頷首道謝,便與司機一同前往花蓮。
關仲弦從浴室里衝出來,手機鈴聲戛然而止。
「喂,喂,佑琳?啊。」他煩躁的爬梳半乾的平頭,再打回去,卻無法接通,忍不住咒罵一聲,「Shit。」
關仲弦在阿弟仔的提醒下,迅速穿好衣服,一邊走出家門,一邊還持續不斷的打電話,可惜得到的回應依然是無法接通。
「二少,你打電話給女朋友報備啊?」坐在駕駛座的阿弟仔趁著等紅燈的時候開口。
關仲弦回他一笑,沒有說話。
「唉,每次老大來到林森北路,都會被大少奶奶發現,不知道是不是大少奶奶在老大的身上裝了竊聽器還是怎麼的……你跟未來的二少奶奶不會也是這樣吧?」
關仲弦極少提及交往五年的單佑琳,一個月也難得有幾天住在家裡,大多是外宿,一方面因為工作,一方面他與女朋友交往順利,但是很難得的,這兩天他都待在家裡,一副心情不佳的樣子。
幾個不知情的小弟忍不住竊竊私語,二少是不是又被甩了?
這個消息讓睽違已久的賭盤再次開賭,這次賭的是二少多久才會又交女朋友?大家似乎都認定他與女朋友已經分手了。
「所以我哥才會叫我去酒店。」關仲弦按下結束通話鍵,望著手機熒幕,單佑琳站在比人高的向日葵花田旁,笑容燦爛,那是有一次她必須在周末出差,他們順便一起出遊時照的。「要是又被大嫂抓到,他們不知道又要吵多久了。」
「二少,你也可以乘機好好的玩一玩。我聽說這家辣妹酒店裡的小姐每個都是辣妹,而且都是大學生。」阿弟仔興奮的說。
關仲弦揚起眉頭,「成年了嗎?」
「一定成年了,不然誰敢用?敢用也不會這麼張揚啊!」阿弟仔邪笑兩聲。
「今天有誰會去?」他拿出邀請函,左翻右看。
「白虎會的老大跟大竹聯的老大都會去……啊,我們到了……」阿弟仔的話突然頓住,尖銳的煞車聲伴隨著車子的撞擊聲響起。
坐在後座的關仲弦先往前撞,然後彈回座椅,撞到車窗的一瞬間,他感覺暈眩,不禁搖了搖頭,試圖恢復清醒。
「阿弟仔?」
「二少,你沒事吧?」阿弟仔顧不得自己頭破血流,趕緊回頭,關心的詢問。
「你比我傷得還嚴重。」關仲弦按了按太陽穴,看見對方車裡走下幾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根球棒。「小心!」
那些人舉起球棒,狠狠的敲擊他們的車子,嘴巴不斷的叫囂,「出來!」
關仲弦推開車門,跳到車外,伸手格擋劈頭而來的攻擊,然後側身躲過另一個人的擊打。
「二少,你快走!」阿弟仔一邊回擊,一邊朝關仲弦移動。
「這是怎麼回事?」關仲弦邊發問邊踢開想偷襲阿弟仔的人。
「是仇家。」
眼看他們極力反抗,有人拿著開山刀走過來。
「快報警!」關仲弦朝旁邊看戲的群眾大叫,狠狠一拳揍向攻擊他的人,然後指著阿弟仔,「等等你最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說明白。」
辣妹酒店的霓虹燈閃爍著,無數的祝賀花籃與絡繹不絕的賓客是不景氣中難得一見的景象。
店門前的車禍械鬥也是。
【第三章】
關柏軒一臉煞氣的走進醫院,與他相熟的醫生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徑自往前走。
平常來到醫院,不是探望被打傷的小弟,就是探望被小弟打傷的人,他總是笑笑的來,笑笑的離開,一副悠哉模樣,今天的他嚴肅又充滿戾氣,讓人看了膽戰心驚。
他走進一間病房,看見昏睡中的弟弟臉色慘白,敞開的病人服下那微微滲血的紗布,以及旁邊的儀器,臉色更差了。
他取出新手機,「喂,阿發……」
沒多久,阿發趕來醫院,跟關柏軒報告目前的調查情形。
他的臉色黑了大半,「找不出來?找不出來,你們就全都給我去跳海!」
關仲弦緩緩睜開眼睛,慢慢恢復意識,覺得全身乏力,然後聽到有人在罵人,聲音很熟悉。
「老大,二少醒了。」阿發說。
關柏軒立刻靠近床畔,臭著一張臉,大聲咒罵,國語和台語交錯的髒話由他說來完全不會打結。
阿發將病床的床頭搖高,讓關仲弦能夠看清楚整間病房。
「叫你去酒店玩,你玩到被人砍,到底是在搞什麼鬼?」關柏軒無視禁煙的標誌,大剌剌的抽著煙。
「我不知道……」關仲弦苦笑,覺得自己只是替死鬼,來人針對的應該是兄長,只是沒想到車裡的人是他。
「爸媽是沒給你生腦袋嗎?」關柏軒看著臉色蒼白的弟弟,兇惡的擰起眉頭。
關仲弦還是只能苦笑。
「你馬子呢?怎麼你住院,她沒有陪在你身邊?她是怎樣?」
「她……」關仲弦沒通知單佑琳,也不想讓她知道他是因為出車禍被砍才住院。
「她怎樣?」關柏軒抬高下巴,睨著弟弟,等著聽他會編出什麼理由。
「她……咳咳……咳咳咳……」關仲弦一口氣上不來,引起劇烈的咳嗽。
關柏軒見了,朝阿發示意。
阿發馬上輕拍關仲弦的背部,「二少,你還好吧?」
關仲弦不斷的咳嗽,連話都說不出來。
「咳咳咳!咳個頭啦!醫生呢?是死了喔!」關柏軒忍不住開罵。
「老大……」阿發向他使眼色。
他橫眉豎目的瞪著阿發。
阿發一臉畏怯,指了指門口。
他朝門口看去,稍微收斂臉色,「老陳,你來啦!」
老陳嘆口氣,「這案子是我負責的,不來行嗎?」
「我們到外頭談。」
「哥,我……」
「你給我好好的休息。阿發。」關柏軒把阿發叫到身邊,在他耳邊講了幾句話。
阿發不斷的點頭。
關仲弦仔細的聆聽,卻一個字也聽不見。
「看好他,要是他的頭髮掉了一根,我就剃光你的頭髮,聽到沒?」關柏軒交代完,看向老陳,「老陳,我們外頭聊,小孩子一邊玩去。」
老陳點點頭,走到病房外。
「哥。」關仲弦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關柏軒揮了揮手,走出病房。
阿發走到角落講電話,感覺上象是在調動人手。
「阿發,我哥跟你講了什麼?」
「啊?」阿發一臉心虛,回頭看著他,「沒……沒啦,老大叫我要好好的調查這件事。」
「阿弟仔呢?」
「他還好,住在隔壁病房,他媽媽有來照顧他,二少,你不用擔心。」阿發笑說。
「那就好。」
「二少,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阿發說。
「你去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關仲弦不甚在意的說。
「嗯。」阿發點了下頭,大步跑出去。
關仲弦躺在床上,望著旁邊矮柜上那摔得稀巴爛的手機,不由得嘆口氣。
倒霉的事情總是接二連三的出現。例如:在工作場合被白目上司狠狠的罵了一頓,不能回嘴,只能強忍著委屈一直到下班;回到家之後,發現電熱水器壞了,房東找的修理工還不能馬上來;想打在線遊戲,一邊等修理工一邊抒發不悅的心情,卻又遇到極為白痴的玩家,把一天工作累積下來的委屈全數引爆成為滔天怒火,結果在遊戲中報復玩家的行為讓你變成別人眼中的白目人物。
遇到這樣的事情,滿腔的委屈與難過,也不知道怎麼化解。
對單佑琳來說,亦是如此。
若說前兩天與交往五年的男朋友第一次爭吵,意外發現其實他一直都沒想過要結婚,也沒打算將她介紹給他的家人這件事是一個打擊,那麼她現在遇到的事,更是天外飛來的大災難。
「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單佑琳口氣不悅的問。她坐在後座中間,左右各坐著一名彪形大漢。
「到了你就知道。」
「我又不認識你們,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她皺著眉頭,不耐煩的問。
沒人回答她。
「讓我下車!我有急事啦!」她不停的掙扎,想要越過彪形大漢開車門,無奈力氣比不上對方,被製得死死的。
他們在她得知關仲弦出車禍,想趕到醫院時,將她俘虜,而且一問三不知,再不然就是回應千篇一律的答案:到了就知道。
天殺的!最好是這樣,她到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