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奪位
「讓開!」朝露殿外一行人爭執著,「本宮堂堂中宮皇后何時輪到你這一個閹人訓斥!」
「皇後娘娘,咱家這也是按旨辦事,皇上口諭,非召,任何嬪妃不得入內」
「放肆!皇上說的是嬪妃是妾,本宮乃皇后,難道也不能進嗎?」皇后怒聲呵斥,「安達,內刑司可不適合你這老骨頭」
「好!」叫好聲在皇後背后響起,「皇後娘娘果然威風,臣妾自愧不如」
「德貴妃在宮中多年規矩倒是越發忘了,怎麼見到本宮也不行禮問安?如此這般怎麼擔得起德字封號?」皇后皺眉,語氣不善,「還有,陛下尚在病中,貴妃如此笑面如花,究竟是何居心?」
方若德聞言微施一禮,「方才是臣妾失儀,妹妹給姐姐賠罪。不過皇后道臣妾笑面如花居心叵測,臣妾倒要辯解一二,若人人都像皇後娘娘這般嚴肅安謹,那這安夏後宮豈不成了牢籠?何況皇上偏偏就愛臣妾這笑面如花,臣妾記得皇后只比臣妾略大兩歲,瞧瞧,才幾日未見便如此見老了。難怪身為中宮皇后想見陛下一面卻難如登天」方若德還未跪安便與皇后錯身而去,留下一眾宮女捂嘴偷笑。
「皇后可真是可憐啊,身為中宮卻被貴妃踩在腳下,嘖嘖…」
「看來貴妃才是這後宮真正的主兒呢」
「瞧瞧,到底是得寵的,連皇后也無法」
議論聲此起彼伏,皇后的臉色越發難看。
「站住!」
方若德腳步一頓,轉身,卻迎來了人生第一次掌摑。
皇後面露微笑,她百里紇乃草原公主,何時受過這等氣,如今一巴掌倒還便宜了她。
「德貴妃方才對本宮大不敬,如今只是小懲大誡一番,身為四妃之首當作後宮表率,還望德貴妃切莫再犯,下次本宮決不輕饒!」言罷,皇后便掉頭離去,紅色鳳袍,讓方若德眼中閃著嫉恨之火,百里紇,這一巴掌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待皇後走遠后,方若德才又轉身徑直進了朝露殿。
隆政帝躺在龍床上,身子看上去似乎更加虛弱,卻依舊不掩他英武。方若德看著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讓她等了一輩子,讓她沾滿鮮血,讓她不再是她。
他的手指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唇間似乎還在囈語,方若德埋下頭,手不自覺地握緊,她聽到了什麼!百里紇…
夏禛,為什麼?百里紇到底有什麼值得你愛?
「娘娘」姜水將方若德的思緒拉回。
方若德別過頭,將手伸出來,閉眼,「施法吧」
姜水抽出匕首,一切都在計劃中……
僅是一個時辰,隆政已陷入昏睡,而方若德的臉色也越發蒼白,手腕上的血依舊在流。
半晌,姜水替方若德止血后,從懷中掏出一個鈴鐺,「此物乃攝魂鈴,姜水已經做法,現在只要娘娘手持此鈴,陛下自然聽您的吩咐。只是娘娘,這畢竟是禁術,姜水也並未完全領悟,故此法至多只能維持三日」
「三日足矣,也就是說,三日後,陛下必會駕崩?」
「回娘娘,正是」
方若德有些失落,明明他不愛她,為什麼她還要為他傷心,明明離成功又近了一步,為什麼她卻開心不起來。方若德手持攝魂鈴,輕輕一搖,隆政帝突然坐起,兩眼空洞,沒有一絲靈光,「廢太子,另立九皇子為儲君」
隆政帝似行屍走肉一般,木訥地走向案牘…
方若德在一旁看著,淚如泉湧,夏禛,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若你肯多分給我們母子一絲憐惜,事情大概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可惜,你太過偏心,你終究親手毀掉了你的摯愛。
方若德走到門外,冷聲道,「安達,皇上的一舉一動本宮都要知道,還有,絕對不能給椒房殿透露一絲消息」
「...是」安達有些猶豫,畢竟,皇上才是他跟了幾十年的主子,皇上若出了什麼事,自己的靠山也就倒了,可若不幫,他日九皇子登上帝位自己也沒有好日子過,這,倒也令人為難……
許是被方若德看了出來,「富貴險中求,安總管既然應承下了,便沒有回頭路。記住,你的選擇只能決定你的生死,不能影響本宮絲毫。要知道,本宮沒了你一個安達,還有許多個安達為本宮效命」
「奴才明白,還請娘娘放心」安達手中已冒出細汗。
方若德帶著姜水穿過小道,回了長行宮。
「姜水,讓郭泰盯緊安達,若他有二心,就地處死」方若德面無表情,「對了,藍雪子在哪裡?」
「是」姜水終於意識到眼前之人並非良善之輩,「藍雪子已被姜水軟禁」
「很好,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沉香一邊替方若德理著頭髮,一邊道,「娘娘,奴婢今兒聽了個好消息,九皇子明兒個下午便能到安都了」
方若德的心終於有了著落,淵兒回了安都她便再不需要忌憚任何,「通知魏宣,對於太子一黨無需手下留情,其他皇子的情況如何?」
「皆有自知之明,並無異動,唯有一位七皇子有些活躍」
「七皇子」方若德笑了笑,「他母妃雖與本宮同為貴妃,不過到底是個死人,成不了大事」
「明日廢太子和另立儲君的聖旨應該就能下來了,百里紇,你鬥不過我的」方若德喃喃自語著。
翌日,清晨。
「沉香,外面怎麼如此吵吵鬧鬧的?」
「回娘娘,剛剛才傳來的消息,太後娘娘歿了,如今後宮已亂作一團」
「怎麼這麼大的事情不告訴本宮」方若德有些慍怒,「罷了,替本宮梳妝,得去趟福樂宮」
福樂宮內是一片混亂,方若德趕來好些時候,皇后才匆匆趕來。
「臣妾等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萬安!」
「都起來吧」皇后眼眶有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已逝的太后雖不曾與誰親近,但到底對她還是多多幫襯過,「可曾稟明皇上?」
人群中走出一宮嬪,正是育有二皇子的六階充儀陳氏,「回皇後娘娘,本是差人去稟了,只是皇上身子還不大好,人又被譴了回來」
「罷了,太后喪禮之事全權交由內侍監負責,一切從簡」皇后揉揉太陽穴,有些疲憊,「都退吧」
「皇後娘娘,太后逝世,皇上必要知情,臣妾自薦入朝露殿」方若德跪下。
皇後有些煩躁,卻也不好駁了方若德的話,畢竟現在能入朝露殿的人只有她,良久,「准」
「謝皇后,臣妾告退」方若德頷首,帶著沉香向朝露殿行去。
皇后眉頭跳了跳,捂著心口,隱隱有些不安……
隆政四十三年,二月十七,尊懿太后,猝。
同日,嫡長子夏正臨,廢去太子之位,改立九皇子夏淵為太子,另冊九皇子之母貴妃方氏為二階皇貴妃,位同副后。
隆政四十三年,二月二十,隆政帝病逝於朝露殿,舉國大喪。
皇后靜立在隆政帝靈前,一身素服,頭上並無華麗珠飾,不過三日她已瘦了許多。自正臨太子之位被廢,她便只有皇后之位的虛名了。百里紇的身子忍不住在顫抖,多少天了她的淚水早已流干,她不該,不該心軟,不該相信他,她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讓方若德這個賤人得見皇上!她到底使了什麼手段?
百里紇向前走著,每一步都是那麼沉重,「夏禛,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到最後讓我失去一切?」
「因為他根本就不愛你!」方若德從外走進,滿臉笑意,「臣妾見過皇后」
百里紇冷哼一聲,「他都已經走了,難得你還笑得這麼開心。不過,就算他愛的不是本宮,也絕對不會是你,方若德」
「是嗎?那你倒是告訴本宮,為何先帝臨終前會擅改太子?百里紇,承認吧,你輸了」方若德眼眉一挑,保持著慣有的微笑,殊不知這樣的微笑下藏著多少複雜。
百里紇自嘲,「本宮是輸了,只是,本宮明白,你方若德想了多年的男人從未愛過你。你我一樣,都是輸家。」
「閉嘴!」方若德揚手,對著百里紇,一耳光毫不留情,「這一巴掌是還本宮當日之仇。當年若雅如何死的,今日本宮也要讓你一一償還!」
「方若雅?」百里紇冷笑,「你口口聲聲要報仇,可你曾想過,就算本宮不動她,時日一長,你,豈會容得下她?本宮不過是早你一步動手罷了」
「若雅是我的親妹妹,我就算殺盡萬人,也絕不會動她一毫!」
「是嗎?方若德,你可不是會如此心軟之人」
方若德反怒而笑,「本宮確實不是心軟之人,否則,也就不會給姐姐送來這份禮物了」一個木匣應聲落地。
百里紇顫顫巍巍拾起木匣,她大概已經知道裡面是什麼了,可,就在打開那一瞬間,她依舊身子一軟倒了下去,正臨,她的孩子。
「方若德——」百里紇近乎嘶喊,「我恨你!我百里紇以血起誓,來世定化為黑鴉,擾你一世安寧,奪你性命!」
百里紇抱起滾落在地上的頭顱,對著隆政的靈位,瘋一般的撞上去,鮮血灑滿靈衢,夏禛……
隆政四十三年,三月初,九皇子夏淵繼位,號宣正。尊德皇貴妃為慈德太后,居福樂宮。
其餘侍妾因階受封,因九皇子並無正妻,故后位懸空,勒令,由側室蘇緋嗇,正四階寶妃,掌管鳳印,打理後宮。
宣正一年,六月,奉皇太后慈諭,合宮選秀,但先帝剛逝,不宜大肆鋪張,浪費人力,故採用隆政四十三年所登記秀女名冊。
新日初開,安夏上空又將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