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一起吃飯
這年代還會有人寫信?對,還會有,那人就是我。而那封夾在手稿里的信,是我寫給姜凡的分手信。
被他媽媽打擊過之後,原本很有靈感的畫也無法繼續下去,心裡難過就寫了封分手信。沒想到竟然夾在手稿里,忘記拿出來了。
懊惱的罵了三遍「笨蛋」,我覺得自己又要哭了。
哭歸哭,這下子再也沒不見他的理由了,我臉頰滾燙,看看車窗外的路標,「額,我在學校附近的吉祥路公交站。」
「好,馬上到。」
掛了電話,我在下一站吉祥路下了車,等著那封讓我想抽自己兩巴掌的信。
滴滴,兩聲鳴笛,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路邊。玻璃下降,一張頂著捲髮的臉出現,嘴角帶著微笑,像是等著看好戲,「上車吧,你今天這麼倒霉,請你吃飯好了。」
他到是很直接,對於戳我痛處這件事,面色如常,像是在說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我當然不想跟他去,「謝謝您,不過我真的沒胃口,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他下車,打開副駕駛的門,說:「沒關係,你可以坐著看,就當是對我表示感謝吧。很久沒人陪我吃飯了,先謝謝你。」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推進去了。
餐廳里,捲髮先生淡定的翻閱著菜單,似乎忘記了我們見面的目的。
可我也不敢貿然跟他提起這個,只好從面試找話題,試圖引到手稿之類相關的地方,「您今天面試了多少人啊?」
「四十七個。」他面容平靜,沒有繼續深談的意思。
我手心冒汗,可是只能強鼓勇氣和他聊,「面試那麼多人,很累吧?」
「還行。」
比上一回合,字數直接減少一半。我攥緊包包帶子,硬著頭皮繼續,「這些人都是應聘設計師嗎?」
「恩。」
糟心,又減少了一半。這樣繼續下去,簡直要沉默是金了。我覺得自己嗓子都變聲了,還是壓著性子,討好地問,「很多不錯的人才吧?」
「二十九個,自我介紹完就讓走了。」
還好,還好,字數猛然回增,勢頭不錯。我稍微鬆了口氣,接著問道:「為什麼啊,才自我介紹而已,應該看不出水準吧?」
「和設計沒關係的自我介紹,足以體現其把握重點的能力。」
他語氣靜穩,卻讓我感覺到了殺伐決斷似得氣場,白天那個眼神凌厲,問題尖銳的面試官形象又活靈活現的冒出來了。我不禁感嘆,為了防止緊張到不會組織語言,先把自我介紹背下來,絕對是個明智的選擇。
「那,能不能問一下,可以進入實習期的有幾個啊?」
他抬起眼,利刃似得視線飛過來,俊秀的眉頭微微蹙著,像是面試時提問的樣子。
我心裡頓時慌了,低下頭小聲說:「我就隨便問問,不好意思。」
好吧,round1徹底失敗。
周圍的嘈雜,和我們連呼吸都能聽到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
我不敢再多說,低下去的頭也不敢抬起來看他,但心裡惦記著事兒,也無法把心思轉移到其他地方。
老辦法,偷瞄他的捲髮。他的頭髮很卷,暖黃的燈光下,泛著柔美的棕褐色,看起來很細很柔軟的樣子。真想伸手摸一摸。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怎麼能像對待小狗一樣摸摸他呢。雖然他的頭髮,看起來真的好像泰迪,不過,我們剛剛認識,人家是我的未來同事,還曾臨危救難,這樣拿他跟狗狗相比,有點不太禮貌。
這樣腦洞大開的幻想下去,貌似會走上一條不歸路,以後還怎麼共事啊。
我強迫自己收回越走越遠的聯想,試著看看別的。可他整個躲在菜單後面,唯一露出來的,就是頭頂的捲毛和四隻手指。
手指……還挺好看的啊。
指節修長乾淨,雖然不白嫩,但能看出它的主人生活習慣相當不錯。橢圓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指邊也沒有乾枯的倒刺,虎口舒展潤澤,皮膚很不錯的樣子。不知道他平時都用什麼護手霜呢?
「你想吃什麼?」
「護手霜。」
「什麼?」
他的驚問把我從縹緲中拉出來,就像上課打盹的學生突然被老師點名,腦子一片空白。我又一次在他面前窘迫,「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他並不責怪,像沒那回事一樣,「這家主營湘菜,牛蛙和魚都燒得不錯,或者你有別的想吃?」
牛蛙……想起那個巨大的噁心玩意兒,我就渾身雞皮疙瘩,不自覺得搓著胳膊。
雖然很不想吃,但是第一天認識,我不好意思拒絕,而且也許他喜歡吃呢。我忍著對大蛤蟆的噁心,低頭看著桌布上的花紋,說:「都可以,你決定就好了。」
「有什麼忌口?辣椒,香菜,青椒還是洋蔥?」他語氣平常,看來牛蛙和魚算是被內定了。
「沒有,我就不吃肥肉,別的都還行。」其實我還有很多不吃的,只是不在他說的四樣裡面。我怕掃了他的興,畢竟是人家請客,條件太多了不好。撿一個最常規的最容易躲避的,這是從小就被告誡的做客禮儀。
「恩,那就這個,這個和這個,再來個湯,兩份米飯。謝謝。」他對著服務員,在菜單上指了幾樣。
我聽到有湯,心裡鬆了一大截。畢竟,牛蛙是不可能煮湯的,大不了就湯泡飯唄。反正現在都七點多了,我也餓過了,吃不吃都行。
放下菜單,他雙手交握擱在桌上,修長的手指交錯層疊。頭頂的吊燈低低的落下來,投射出暖黃的燈光,在他好看手指上打出明暗光影,更凸顯出他的手,指節光滑,纖柔和度。
手掌擋住了原本就不明亮的燈光,在桌上投下一個心形的影子,整個畫面好像一副油畫,濃郁而明媚。
我不敢再提信的事情,正好用心記下這場景,回去試著畫出來。
「你在想什麼?」他開口了,對著出神記住線條的我。
不得已抬起頭,我卻不敢看他的眼睛,像是做了虧心事。未經允許,私自記住別人的手,應該不算違法吧,我為什麼要心虛呢?
對,美是屬於世界的,我憑什麼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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