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他生病了

本來下周一交的提案，被提前到這周二的下午。據說下周一的例會上，有高層要參與。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在下午的提案會上，他只是安靜的坐著，看完了所有方案，然後選了幾個人，粗略的詢問思路和理念，就沒再開口了。可是以前的會議上，他都是每個人挨著問的。

對話的機會落空，我刻意投射的眼光，也都落了空，他一次都沒朝我這邊看過來。

挑了幾個人問完之後，他語氣平靜地說：「總體進步很大，希望大家繼續修改，爭取在周一給公司領導看看我們的風貌和幹勁！散會！」說完，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起身就走。

連著兩天了，不管是早上在電梯里偶遇，還是在走廊撞見，他都不和我說話，微微點頭就走了。就算是在公司不方便說話，可那眼神我能看懂，完全和普通同事沒有區別。

那天的事情，他應該是真的傷心了吧。

心裡憋著事情，酸酸張章好難受。我壯著膽子對他離開的背影喊道：「秦總！」

他眼神清冷的回頭，看了我幾秒，禮貌地說：「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情！很大的事情。我心裡像是吞了一團棉花，軟綿綿的憋著，卻堵得胸口好悶。眾人都朝我看過來，似乎在等我說出新的觀點，可腦子一片混沌的我，哪裡找得到話頭。

「我……我，我是想說……」支支吾吾半天，最想說的那句，始終出不來。

他眉頭微皺，像面試時那樣，保持著冷漠的距離感，說：「想到了再說吧，沒關係。」邊說，已經邊往他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轉了個彎消失了。心裡一下子空落落的，嘴邊的話，最終也只能吞下去。

愁悶了一下午，心思完全回不到工作上來。從下班前半個小時，確認了他電腦在線之後，我就一直偷偷盯著電梯口的走廊，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

眼看著臨近九點，他的qq還是電腦在線。我有點慌了，是不是他早就回家了，或者他離開時忘記關電腦呢！

咬咬牙，過去看看吧，若他真的不在，我豈不是白等了。

猶豫著挪步子，終於走到他的辦公室附近，看著百葉窗縫隙中透出的亮光，我又膽怯了。待會兒真的見面了，我說什麼呢？你好？還是再見？

算了，下周一的例會上自然會遇見，高層視察，他能不參與么。

轉身往回走了幾步，還沒轉過走廊的第一個彎兒，就聽背後有開門聲。心猛地一跳，卡在嗓子眼兒，再也落不回去了。我貓著腰，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死死挺在那裡，抬起的腳都不敢放下去。

「還沒下班？」

秦勵雲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像是抽了很多煙之後的滄桑。但我知道，他討厭抽煙。

「你，嗓子怎麼了？」我心裡酸澀，低著頭轉過身，不敢抬臉。

「感冒。」他壓著嗓子，輕輕咳了兩下，說：「這麼晚了還不下班，有工作要找我討論嗎？」

「吃藥了嗎？」我哪有心思說工作，心裡只有他的身體情況。

「沒什麼事的話，你趕緊回學校吧。時間不早了，再晚的話就沒車了。」他沒說送我，也沒等我回答，就轉身回到辦公室了。

我有點慌，急忙問，「那……晚餐吃了嗎？」

他的客氣和冷漠，讓我好想哭，他肯定對我很失望，決定放棄我了吧。然很想抱抱他，但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這個資格。

「還沒吃。」

「怎麼能不吃飯呢，已經生病了，還不吃藥，就更要補充營養了。」我眼泛淚花，咬著下唇逼自己控制情緒，盡量平靜的說出這段話。

「下午比較忙。」

他轉身進到辦公室，準備關門。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衝過去推住已經半合的門，說：「你等等，我去買晚餐上來。不吃飯，不吃飯不行的。」

「不用了，謝謝。」他放棄推門，回到座位上繼續打字，看也不看我。

「我不和你一起吃，買好了送上來就走。」我背過身，不敢看他的樣子，生怕自己會突然崩潰大哭，「你稍等，我很快就來。」

說罷，低著頭背對著他，出門往電梯口走去。

「等等！」他手臂一伸，撈著我的手腕，把我拽回來，嚴肅的說：「時間很晚了，快回學校去。我待會兒忙完了會吃的，你不用管了。」

他的事情原本就是我無權過問的，不是不用管，而是沒資格管。

一陣寒意從頭灌倒腳，我咬緊牙，害怕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會讓他笑話。「生病了就要吃藥，空腹吃藥對身體不好。」

我扭扭手腕，讓他鬆開。

「說了你不用管，我忙完了會去吃的，你快回學校去。」他執拗著不肯松，像是一定要聽到我的回答才罷休。

「現在九點一刻，十一點才鎖門，來得及。」我抓著他的手推了推，低著頭逼自己說，「同事之間相互關心是應該的，你是總監，身體不舒服會耽誤整個市場部的工作進度。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為了工作。」

他許久沒說話，就在我以為他會放我走的時候。秦勵雲猛然一拉把我抵在牆上，說：「既然我是總監，既然這是工作，那我命令你不用管，立馬回學校。」

一時語塞，借口被他堵死了。

面對面的對望，眼神剛一交觸，隱忍了好久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滿心的委屈和後悔。

「怎麼哭了？」他見我哭，也慌了，趕忙鬆開推著我肩膀的手，頓了一會兒，又搭上來小心翼翼的按了按，說:「是不是弄疼你了？」

輕輕搖頭，我緊緊攥著皮包的帶子，說：「沒事，我去買東西，很快就上來，你先去忙吧。」

他不見了剛才的冷漠，好聲好氣的勸我，說：「聽話，回學校去吧，我今天沒時間送你，你一個人晚回，我不放心。」

「你不吃飯不吃藥，一個人在這裡加班，我也不放心。」吸吸鼻子，我也沒了剛才的倔勁兒。

修長的手，溫柔的落在我肩上，他柔聲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放心吧。今晚我要把你們交的提案仔細看一遍，給出修改意見，然後下一周的例會上才不會出問題。吃了感冒藥犯困，肯定做不好的。」

「但是，飯怎麼能不吃呢。」我不肯走，繼續堅持著。

秦勵雲無奈地嘆口氣，說：「你先回去，我做完就去吃飯，保證十一點之前發給你晚餐的圖片，好不好？」

他的態度已經近乎於哄勸，我也怕繼續在這裡對峙，是白白浪費時間。其實，有了這些乾耗著的功夫，我早就買好東西來了。

「那好吧，你早點休息啊。」一步三回頭，我終於走到電梯口。

可是站在樓下，看到整棟樓只有那個窗戶亮著燈，又怎麼都無法安心的去公交站等車。轉身跑到外賣店，訂了個燒鵝套餐，一路飛奔回到他辦公室門口。

透過窗戶，隱約能看到那個人坐在電腦前，正在扯了抽紙擦鼻涕。

把餐盒放在門口半步遠的地，我使勁敲了兩下門，轉手躲在步梯的走廊里，靜靜等著他出來取餐。卻聽門開了，塑料袋響動，但不見關門聲。

躲在黑暗裡，不覺就有點害怕，但是想到他就在附近，又有些安心。只要聽到關門聲，我就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出來吧，我知道你還沒走。」突然眼前燈光一暗，秦勵雲站在步梯口，無奈地嘆氣，道：「我該拿你怎麼辦？勸也不聽，嚇唬也不聽。」

像是被捉住的賊，我怯怯的走出來，假裝看外面的風景，邊想邊編，說：「我都要回去了，燒鵝店的阿姨在門口說最後一份飯免費送，就想著不要浪費。」

腦門上被人輕輕彈了一下，秦勵雲拿著小票，說：「哦？免費送還收了35塊，是餐盒費么？」

「那個……是我……」

正在絞盡腦汁的圓謊，秦勵雲拉著我進到辦公室里，說：「已經遲了，乾脆陪我加班吧，正好有事要問你。」他拿出一疊手稿遞給我，說：「你看看，覺得不好的提提意見。」

他靜靜的吃飯，我仔細翻了兩頁，發現是我們剛交上去的提案，「這……這我不能看。」

「我不說，你不說，誰知道你看過。」他翻開手稿下面的列印版，繼續說：「這上面是我寫的意見，你有不同想法就標記出來。你不會真的想看我一個人加班到明天早上吧？」

我只好噤聲，找了只不同色的鉛筆，認真的看著手裡的東西。

半個小時之後，他吃好飯也參與進來，我們倆一起商量著，好不容易看完了最後一張稿子，只覺得脖子都酸了，但心情卻好到極點。

無障礙的思想交流，許多觀點不謀而合，即便是不同意見也一點就透，這樣的默契從未有過。

他臉上帶著笑，眼裡也是暢快，「有個人討論真好，這才十點半就改完全部稿件了。要是我一個人，怎麼也得折騰到十一二點。」

我有點不好意思，岔開話題，道：「那你之前說的十一點發晚餐照片，是哄我的么？」

「答應你的，我都會做到，大不了放下手裡的事，下樓吃個飯唄。」秦勵雲一臉輕鬆，舒展的伸了個懶腰，整理好桌上的東西，說：「這下好了，還不到十一點，東西也吃了，工作也做好了。」

我突然想起運動會上他先走的事情。說好了拿下全部獎項，卻因為我而未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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