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 變幻
慧娘走後,斛素凌又在亭子里鬱郁的坐了很久,直到太陽高升,他才起身離開。
就在斛素凌因為慧娘的拒絕而萬分難過的時候,遠在幾百裡外的大新皇宮卻是另外一副情景——
「表舅舅,舅舅,二表兄,你們無須擔心,我已經大好了。」寧和殿里,坐在輪椅上的薛寧,正看了來探望他的華正興華又廷父子,以及雲戰三人道。
「還是要注意點,殿下身子弱。」華正興道。
對於薛寧中毒一事,他當然很關心,因這事根本是他府上家斗的結果。
「是啊。」雲戰和華又廷也點頭附和。
「我會的!」薛寧笑道。
冉公公吩咐內侍為幾人看座上茶。
「對了,今日怎麼下朝這麼早?」一邊喝著茶,薛寧又問幾人。
「近來也沒什麼大事,那肖侍郎上書丁憂,那幫文臣們一個個的似乎都失去了羅嗦的心思,下朝自然就早了。」聽了薛寧這個問題,雲戰搶先答道。
薛寧點點頭。
「不過想來也清靜不了幾日,皇上倚重那肖志成,吳淵也應該會想盡辦法,讓那肖志成儘快起複。」接著華正興道,語氣里明顯帶著不甘。
如果肖志成真的丁憂三年,那該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
幾人聽了,都沉默。
他們當然也存了一樣的心思。
「有辦法,讓這肖侍郎不起複嗎?」沉默了許久,薛寧忽然開口。
眾人聽了都一愣,看向他。
什麼時候,總是不爭的七殿下也動起了這份心思。
無疑,這是好事!
「我不喜歡三皇兄那囂張的樣子。」薛寧垂眸,解釋剛才那般說的原因。
近日,薛林又有兩個姬妾被診出懷了身孕,這讓隆和帝十分高興,薛林也因此十分得意。
華又廷聽了則是蹙眉。
就是不親眼所見,也能想象到薛林欺負薛寧。
「這就需從長計議了。」
「是啊。」
華正興和雲戰自然也明白,只是兩人一時並未想好辦法。
「那日焦將軍和我說,年前川西書院的幾個教諭合著了一部《孝經》,只是還未刊印成書。」就在這時,華又廷忽然開口。
三人聞言均一愣,然後紛紛點頭,「好辦法。」
「二表兄,
之後幾人又秘密商議了這件事,才告辭要走。
「二表兄,明日記得過來吃早飯,我已經吩咐下去,讓廚房那邊做蟹黃湯包。」薛寧不忘叮囑華又廷。
「好。」華又廷笑笑,然後跟在父親和雲戰後面出門去。
看著他的背影,薛寧褐色眼眸中浮起一絲複雜的柔情。
我可以去爭一切以前從不想爭得,只要早早離開那個女人,永遠陪著我……
……
肖老夫人的三七做完已經是三月初,貞娘和慧娘姐妹也開始打點回京的事。
出發前天,兩姐妹去看了德娘。
從肖老夫人逝世,這姑娘就病了,直到這兩日才好些。
小臉蒼白的靠在床頭的德娘很是捨不得兩人,「五姐姐,大姐姐,你們再過幾日再走吧。」
「那可不行,我們已經出來很長一段時間了。」貞娘率先道。
德娘撅嘴。
「等過一段時間,你去上京看我們不就好了。」貞娘又道。
「我娘不會答應的。」德娘依然不悅。
「放心,到時我會寫信給四嬸嬸,邀你過去。」貞娘又道。
「好啊。」德娘這才笑了。
一邊的慧娘只是一直冷眼旁觀著。
和前世差不多的情節,德娘依然要重複前世的命運嗎?
「五姐姐,想什麼呢?怎麼不說話?」正想著,冷不防德娘忽然問她。
「沒什麼,只是我也捨不得五妹妹。」慧娘趕緊道。
德娘聽了禁不住泫然欲泣,親身拉了慧娘的手。
「好了好了,又不是見不著了。」貞娘趕緊道,然後轉頭問慧娘,「三嬸不跟著回去嗎?」
「我娘可能這兩日走不了,要等外祖母康復了。」慧娘道。
老黃氏雖沒什麼大事,但作為女兒,還是要等她徹底好起來。
「也好,等著和我娘一起回吧。」貞娘點點頭。
第二日,和貞娘慧娘兩姐妹一起返京的還有肖棟肖槐幾兄弟。
肖老夫人逝世了,兒子建在,當然無需孫子丁憂。
眾人在三月十日就到了上京,然後各自回家。
當馬車駛進華國公府大門的一瞬,慧娘禁不住無聲一嘆。
楊翠領著芳兒小麗幾人在荷風苑門口迎了慧娘。
一路舟車勞頓,慧娘梳洗換衣后就睡下了,一覺睡到下午,起來先去洛瑩瑩處轉了轉,回來后則是問芳兒荷風苑的事。
「沒什麼事,二少爺也一直忙著,經常不歸家。」芳兒說道。
「哦。」慧娘點頭,又吩咐芳兒,「去問問小青,看看他今晚回來嗎?」
「是。」芳兒應了,轉身要出門。
「還是算了吧。」但很快慧娘又叫住芳兒。
不過當夜,華又廷還是回來了,雖然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早,慧娘已經讓夢兒幫她散開發髻,準備睡下。
慧娘趕緊親自倒茶遞過來。
「怎麼也不讓人去知會我一聲
也不讓人去知會我一聲?」華又廷一邊接了那茶在手中,一邊問道。
「怕你公事忙。」慧娘含笑的目光掠過男子那張可媲美外面明月光的臉。
華又廷瞥她一眼,沒說話,端起手中的茶來飲。
「這是我去廟裡求的,給你的。」慧娘看他臉色一眼,然後將一個平安符遞給他。
華又廷看一眼,並沒去接。
慧娘踮起腳尖試圖幫他戴上。
看著小妻子仰起的小臉,努力舉起的手臂,華又廷終於俯下身。
慧娘幫他戴好,只是繩扣還未系,就覺一陣天翻地覆,人已經被他抱起,然後壓到床上。
「幹什麼?」慧娘趕緊看向門口,夢兒剛剛就站在門口。
「走時不讓人說給我一聲,回來也不知會,娘子,知道嗎,我生氣了。」壓在慧娘身上,華又廷並沒開始動作,而是問道。
「走時事出突然,回來又怕你忙,擾了你的公事……」慧娘趕緊解釋,只是話音未落,就氣惱的叫了起來,「哎呀,你幹嘛?」卻原來是華又廷忽然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就是再忙,也不能不顧你,這般與我見外,沒將我當夫吧?」華又廷深邃雙眸緊緊鎖了身上那張小臉。
他的小妻子,在離開他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在回到他身邊的時候,總是磨磨蹭蹭,似乎一腔不情願。
在沒有他的範圍內,她似乎更活得恣意快樂。
「怎麼會?」慧娘反手抱住他精裝的腰身,以此來證明。
「那……有沒有想我?」華又廷又換了一個問題。
「想想……很想。」慧娘從善如流。
「呵……口實心非!」華又廷自然不信。
「真的。」慧娘趕緊道。
華又廷聽了,一雙深邃的眼眸不由就亮了,「有多想?」
「呃……」慧娘被他問了一愣,與他那雙清晰的倒映著自己身影的深邃眸子對視片刻,忽然頭一抬,吻上男人那弧度美好的雙唇……
華又廷一震,然後反客為主,噙住那兩片嬌嫩唇瓣,糾纏啃噬……
以後的兩日,華又廷似乎不那麼忙了,除了值夜之後,每日都會早早回家,陪著慧娘。
慧娘沉浸在這片柔情蜜意中,卻不知朝堂上正風起雲湧——
川西幾個教諭編著的《孝經》刊印成書,並經由春季來京述職的將軍焦大奇薦給翰林院和國子監的,大信朝堂上迅速掀起一股大力頌揚尊老孝老之風。
之後冀州府又辦了一個虐待母親的案子,左御史又彈劾了兩個官員:一個服孝期間寵幸丫鬟,以致搞出身孕;一個不甘心為死去的父親守制,四處活動想要起複。
——更是將這股頌揚尊老孝老的風氣推至高點。
迂腐學子將《孝經》內容倒背如流,私塾將《孝經》作為學生啟蒙的讀物,朝中大臣更是檢視自身,勤修孝道。
慧娘知悉這事,還是因回侍郎府探望待產的陸晶晶,陸晶晶說與她的。
聽罷這事,慧娘不由一陣暗蹙眉。
她當然明白這事是華雲兩家搞出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造聲勢阻止大伯父起複。
前世是不是也有這事呢?慧娘思忖。
只不過前世的她這時候正一心想著廣大沒落的趙家,並沒關心過這個。
陸晶晶並未受這事影響,依然與慧娘談笑風生。
但楊氏似乎有些不快,慧娘見了,沒多坐,便告辭回府了。
哎,夾在中間的難做,這就感覺出來了。
不過其實這也不見得是壞事,如果大伯父真的丁憂三年,是不是就可以避開那場滅門了?
但事實證明,慧娘這是奢望,一直立志綁牢肖家的吳家,又怎麼可能任由這事繼續呢——
三月下旬,再有一件事震驚上京和朝野,幾個杏榜未中的考生,曝出二月底的會試,某禮部官員考前盜題泄題事件。
這件更牽動人心的事,很快就將《孝經》的聲勢壓了下去。
學子們聯名上書,要求徹查此事;官員們更是聯名上奏摺,要求丁憂的禮部侍郎肖志成回來主持大局。
當聽周大友講述了眼下這番情景后,慧娘禁不住一陣蹙眉。
這你來我往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消停。
她怎麼有種感覺,這場奪嫡之戰似乎提前上演了,前世絕對沒有鬧騰這般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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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的節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