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還是同一個咖啡館，還是一樣的兩個人……但攻守雙方卻已經徹底易位。

不得不說，人生的跡遇就是如此奇妙。

蘇小小都已經開始籌備新的劇本了，可那位道格拉斯導演卻又一次找上了門來。這一次，道格拉斯做足了功課，沒有對蘇小小的年紀和國籍發表任何評論，言談舉止也要平易近人的多。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更多的預算。

「道格拉斯導演，我看到了你的誠意。」蘇小小帶著禮貌微笑，語氣十分誠懇，即使現在攻守易位，她也並沒有任何失禮的表現，「但恕我直言，僅僅有誠意是不夠的，您說呢？」

「我明白，但就我個人而言非常看好這個劇本。我想如果縮減一些後期宣傳的投入……大概還能有……」道格拉斯眉頭緊皺著，在腦海中計算著還能節省出多少預算。

「這個劇本的價值我們都十分清楚，」蘇小小打斷了他的思考，「先不說您能節省下多少製片費，但肯定會影響到影片的質量，不是嗎？」

每個導演都知道，一個好劇本有多麼難得。若是換了前幾年，道格拉斯肯定會痛快的砸下幾百萬美金，只為了拿下這個劇本。但現在並沒有這個條件，所以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我想……作為一個編劇，蘇女士肯定不希望您的心血之作被一個無名小卒毀掉，不是嗎？我們都知道，一個好導演能夠成就一個平凡的劇本，而一個爛導演卻能毀掉一切。」道格拉斯小心斟酌著自己的用詞，那雙灰色的深邃眼眸匯聚在蘇小小丨臉上，觀察著對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不管是演員還是導演，都是十分善於察言觀色的職業。了解面部肌肉的每一絲牽動所傳達的信息，這是一個成功的演員的必修課。而導演則要把這些信息，通過鏡頭的組合，串聯出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道格拉斯能看出蘇小小的態度鬆動了些許，心中一喜，卻聽蘇小小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

「看來道格拉斯導演自認為是個好導演咯？」

對於道格拉斯而言，這一句話無疑戳到了他的痛點，然而不等他再辯解什麼，蘇小小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其實我並不急著把這個劇本兜售出去。你知道的，我並不缺錢，特別是在售出了《亡靈獵場》第二季劇本之後。」蘇小小面上帶著從容的微笑，似乎無欲無求，「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尋找另一位賞識我的大導演。我相信如果我帶著這個劇本去各大電影公司自薦的話，很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導演，不是嗎？」

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道格拉斯知道，自己沒有拿到這個劇本的希望了。然而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蘇小小卻又一次開口了。

「既然您沒辦法買斷這個劇本，那我們不妨來談談另外的合作方式。」這一次，蘇小小收斂起所有笑容，用一種志在必得的口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十個點的票房分成。」

「這不可能！」這位有著貴族血統的老紳士終於無法保持自己的儀態，忍不住失聲驚呼，「這根本就是無理的要求！在好萊塢，還沒有新人編劇參與分成的先例！」

「不要急著拒絕，道格拉斯導演。」蘇小小不緊不慢的端起手邊的咖啡，小啜一口，這才笑道，「我這麼說，自然是因為它值這個價格。您應該明白，有些事情應該靈活處理，不是嗎？」

道格拉斯沉默了。作為一個曾經的大導演，他當然知道這個劇本的價值——至少是商業價值。最重要的是，頂著【零票房大導演】的惡名，他現在急需這樣一部商業大片來證明自己。

咖啡館的鐘擺滴答滴答的響著，老紳士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梳理的一絲不苟的花白髮際下，漸漸滲出一片焦灼的汗水。面前的咖啡散發著誘人的暖香，老紳士卻無暇品嘗，直到最後一絲香氣散盡，連杯體都已經冷卻下來，才被主人猛地攥緊，傾入那焦渴乾澀的喉嚨。

清苦的咖啡潤澤了喉嚨，也刺激了緊繃的神經，道格拉斯終於開口：「即使我同意，投資人也不會同意的。」

「不，相信我。那些資本家不會在乎這些，他們只在乎誰能給他帶來利益。」蘇小小的聲音彷彿是魔鬼的低語，「只要能從中獲利，哪怕是與魔鬼做交易，那些資本家也會樂此不疲。」

道格拉斯的態度仍然十分堅決，蘇小小提出的條件在他看來絕對是無法接受的：「就算如此，十個點的分成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知道，就算是頂尖導演的分成，也很少能超過二十個百分點，更別說你還要求的是全球票房。我要說服投資人的話，整部電影的片酬分成比例就不能太高，我必須給那些大牌演員預留出足夠的份額。50萬美元再加一個點的票房分成」

蘇小小本來就沒想過道格拉斯能一口答應下來，不過正所謂漫天要價落地還錢，雙方就利益分成問題展開了拉鋸戰。然而整整三個小時過後，兩人依然沒能達成共識。

「50萬美金再加上三個百分點的票房分成。蘇小姐(misssue)，這個價碼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再高了！畢竟採用新嫩編劇的劇本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如果……我是說如果票房失利的話……」

「你也說是如果了。」蘇小小滿不在乎的聳聳肩，「實際上，我對我的劇本有信心。如果您擔心風險的話，我們不妨簽訂一個對賭協議？就賭這部電影的票房！」

「你想怎麼賭？」

蘇小小沉吟了片刻，心中飛快的計算著。她這個劇本要想拍好，投資至少要過億。如果北美票房不超過2億的話，投資方基本沒什麼賺頭。

「如果北美票房在3億美元以下，我分文不取。如果北美票房達到3億美元，我要一個點的票房分成，在這個基礎上，票房每上漲一億美元，我就要加一個點的分成。」

「你在開玩笑！」道格拉斯神情古怪的看著蘇小小，好像看見了一個瘋子，「你難道不知道，按照這個規則，北美票房至少要達到五億你才能能拿到3個百分點的分成。」

「當然，我數學學的不錯，這筆賬還是算得過來的。」蘇小小倒是頗為輕鬆的聳了聳肩。

她當然知道道格拉斯在擔心什麼，近年來北美電影業一直趨於低迷，去年甚至沒有一部影片的北美票房超過四億，而今年上半年的形勢依然不怎麼美妙。在這樣的情況下，票房接連失利的道格拉斯即使看好這部影片，也不會像蘇小小一樣，做出如此樂觀的估計。

「我知道這個協議明顯對我不利。」蘇小小看著猶豫不決的導演先生，輕聲笑道：「所以我還有附加條件。」

聽了蘇小小這話，道格拉斯反倒鬆了一口氣。按照這種計算規則，若北美票房剛好是三億美元，蘇小小能拿到手的也僅僅只有五十萬左右。他才不相信這位咄咄逼人的蘇小姐會那麼高風亮節，放棄即將到手的利益。

「請講。」

看著老導演挺直了身板，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蘇小小忍不住笑了：「別那麼緊張，我只有兩個條件。之前你肯定打聽過我，知道我的慣例。所以第一個條件就是一個場記的位置，我會匿名進組。」看到老導演為難的神色，蘇小小又道：「我之前也泡過很多劇組的……好吧都是電視劇劇組。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的話，場務也可以。」

在一番顯而易見的心理鬥爭之後，道格拉斯導演答應了她這個要求。只是看他臉上不以為然的神情就知道，他多半是打算把蘇小小當菩薩供起來完事。蘇小小也不過多辯解，只是一挑眉，說出了第二個要求。

「第二個要求就是……在男一號的選角上，我需要一定的話語權。」道格拉斯震驚的眉毛都豎起來了，蘇小小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實際上這個角色我心中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不過這人沒什麼名氣……」

「但是……」

在道格拉斯開口拒絕之前，蘇小小打斷了他：「我會讓他過來試鏡，實際上看了他你就會知道，他的演技完全不是問題。這個角色就是為他而生的。」

「既然你這麼有信心，為什麼還要求選角的話語權呢？」

「你不明白嗎？」蘇小小挑眉，「我需要的……是保證試鏡絕對公平。」

「絕對的公平嗎？」

老紳士猶豫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麼……好吧。不過如果投資人有不同意見的話，你要自己去說服。」

聽到這句話，蘇小小內心的狂喜幾乎要衝破胸膛。然而她卻牢牢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面上絲毫不顯。她只是冷靜又不失幽默的回答：「需要我對著富蘭克林發誓嗎？就是看在美元的份兒上，我也不會任性妄為的。」

老紳士懷疑的看了她一眼，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寄希望於某人的節操了。「雖然過程並不是那麼讓人滿意，但是，」他站起身來，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兩隻潮丨濕冰涼的手掌微微一握，就迅速分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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